阴历六月十二已是夏末,长安城依旧暑热未消。明晃晃的日头照在九重深宫琉璃色瓦上,一片金灿灿的耀目光芒。
这一年,正是永明六年,大夏王朝第五代君主惠帝治世。
这一年,恰逢三年一度的后宫选妃。
永明元年惠帝刚刚登基,立足未稳,并未选妃。永明三年初次选妃,共纳入两位美人,三位才人。祖宗留下的规矩,秀女不管母家身份多么高贵,初入宫时的位份,都不可高过于美人。
循大夏王朝的后妃制度,美人乃是从四品。其上的妃嫔等级递增,而其下有品阶的女子,则数不胜数,多达上千人。
只是虽然有众多妃嫔,皇上至今膝下未有一子,朝廷上下甚为忧心,也是皇上、皇太后坚持三年一选秀女的重要原因。
“各位秀女,我是负责本次选秀的满公公。从进入光华门开始,你们便只能步行进入宫廷。先排好队,随我去掖庭局一一登记、检查。未时一刻,在承宁殿由皇上、太后、皇后共同进行选秀。”
我看着台阶上立着的这个深绿色衣衫的内监,心无波澜,只觉得太阳晃眼。
毕竟,我也并非是真的想来这皇宫与他人争名逐利,不过是因着父亲归德中郎将的头衔,必须来参选罢了。
皇宫的重重宫殿门扉,真令人头晕眼花,我随着迤逦的队伍到了掖庭局,登记检查之后,便递给我们每人一个木制的小牌,由随侍的嬷嬷为我们系在胸侧的衣带结上。我低头一瞧,木牌上只有寥寥几个字:虞氏,年十六。
随着队伍路转几转,来到一处华美异常的殿阁,四处鸟啼莺啭,花木芳翠。秀女们都不由感慨,一时忘了言语,不知这是什么地方。
满公公见人差不多到齐了,便清清嗓子,捏着嗓子道:“各位秀女,你们既已领取了名牌,接下来,就是正式的选秀了。眼前的这座宫殿,就是后宫举办活动的承宁殿。各位秀女可以先在此处稍作休息,皇上一会儿就到。”
说完,满公公便领着身边的小内监离开了,只有几个嬷嬷在院子里看着。
众秀女都松了口气,或坐或站,三五成群地闲聊着。我正要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便被人拍了下肩膀。
“空碧!真的是你啊?”
我吓了一跳,忙回头一瞧,原来是表舅的大女儿沛岚。
只见她里着乳白打底绣蝴蝶抹胸,外罩樱粉色金丝绣牡丹纹样大袖衫,佩水绿蛱蝶玉璧,显得人格外清新脱俗。又见她飞仙髻上簪一支杜鹃啄花金钗,垂下两串翡翠石流苏。画的是远山黛,双眉间点了一朵荷花图案,樱唇只小小一抹,又十分娇俏。
我见她这样费心打扮,心里明白她定是要与人争夺一番。只是我们与表舅家向来走动不多,我与沛岚也许久未见,故而笑道:“可真是巧呢,岚姐姐今年也须参选么?”
沛岚莞尔一笑,道:“可不是!我们这些官宦人家的女孩子,未满十八岁的都要参选,如果没有被皇上选中,还须给宗室贵族挑选,这才能放出去嫁人。”
她这般兴致勃勃,我却长叹一声:“我倒宁愿嫁给一个平凡的宗室贵族,也不愿进入那深深的宫廷,尔虞我诈,多少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