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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族父(一)

生与灭,宇宙之妙。

如果动物有梦,对于它们来说,这段时间的经历恨不得就是梦。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漫延了森林、山谷、河流、草原、荒漠,原本清澈明亮的天空数日间都是飞砂走石,乌云与浓烟笼罩大地,闪电与焰火烁烁,熔浆四淌。

逃生的本能加上运气,总算有一成左右的动物远离了那地狱般的故土。翻越了越来越高的丘陵,淌过越来越刺骨的河流,这一成仅存的动物又在路途中去了半成。当寻到环境相似的地方后,它们还来不及喘气或是思考灾难从何而来,就不得不卷进新环境的生存考验。

“你们都可以在这里住下。”原居民对新来者,用它们通用的语言告诉对方。这个态度令逃难者感到非常奇怪,因为之前无论去哪里,都不得不面对与原居民争夺地盘和资源的斗争。而眼下,原居民的话又多了份带着庆幸甚至是种解脱中夹带着乐祸般的态度。

“你们住下了,我们能活得更好了。”

逃难者带着不知道是不是感激的情绪,依照彼此的生活习性各自找地方住下,重建破碎的家。

仅过了一天,它们就大致领略到原居民要表达的意思。一句话很快在新居民里四下传开,无论是共生的种族伙伴,还是天敌,都得到一个消息:“这里有怪物,它们会放火”。

刚从火焰冲天,岩浆喷流的地狱般地方逃出来,无论哪个感官感受到火的意思,都会令这帮幸存者感到恐惧与颤栗,而这里,竟然有这样的怪物,会放火,那么,有可能,那末日般的场景还会再次来到。

关于怪物的信息零零碎碎的通过目击者聚焦起来。当听到怪物能够双足站立,身长不过两米左右,甚至奔跑速度连只鸟都不如的时,带头领着幸存者逃难来此的一头主龙就在众居民面前,安慰大家。

“这帮怪物没什么好怕的。”它这话一出,原居民不信,新居民也非常疑惑,虫鸣鸟啼,兽吼鱼嘶,代表着对此话的嘲笑与不解。

“双足站立,我也会。”主龙用冷酷的态度压制住对他表态不解的不满,说着两后脚撑着地,将身体竖了起来,挺直身躯,足足有五米高余,头几乎顶到身后的一棵大树树顶,前肢拢在胸前。

它这一举动果然起了压场作用,现场嚣闹的声音静静下来。主龙不动声色,前肢伸出利爪,继续说道:“它们只是会站,可是连只鸟都追不上,有什么用?”双足在地上稍稍后蹲,大家只感到眼前突然一花,一团灰影早飞了出去,十余米外传来一声惨叫,一只翼长两米的尖嘴鸟早给主龙抓在前肢的爪上,不由得惊叫一声。

主龙将这只吓得半死的尖嘴鸟扔在地上,得意的说道:“放心,今天我吃饱了,不会吃你的。”

它转过身,再次站起来,说道:“怪物有我这么快的速度吗?有我这么利的爪子吗?有我这么有力的牙齿吗?还有我这么迅猛的尾巴吗?”它说一句,围观的居民们都静了声不回答,原居民脸上也有了些许惭愧,等到它说到最后一句,只听“叭”一声脆响,主龙甩动尾巴,将一块巨石打得飞在空中,远远落到灌木丛里。

过了一会,一只鼠兔,经历过逃难及目击过怪物的它,怯怯的问:“可这帮怪物,还会放火。”

主龙纵声大鸣,这次带着得意的嘲笑,整片森林与山谷都因为它的吼叫而发抖。等叫声稍停,它说道:“会放火,包括你在内,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有什么好怕的。”

“啊……”原居民都惊讶着带着敬佩。

“呃……”鼠兔及其它新居民都带着疑惑,它们就因为火灾而被毁了家园,火,是它们的共同敌人,怎么会放火的动物会不可怕?

主龙双眼盯着鼠兔,慢慢的说道:“你忘记,以前在我们那里,也有群会放火的小虫子了吗?”

鼠兔从闻火色变的情绪中慢慢寻找记忆,渐渐恐惧的眼神里释放出理解与平静,和它有过同样经历的动物也是如此,不由说道:“对,是有这样的虫子。”

“它们生活在黑暗、阴冷、腐臭的深潭里。连蚯蚓都不愿意在它们爬过的地方生活。”

“就算白天,也能看见它们能飞到水面上,时不时的从尾巴里放出光来。

“那不是光,就是火。我见过,有一次,一阵风吹过它们生活的地方,不知道怎么回事,整个潭面就成了火海,它们自己也全给烧死了。”

主龙将前肢一摆,说道:“是吧,我说这帮怪物有什么好怕的。”

先前被抓住的尖嘴鸟却说道:“可它们会放火,说不定,哪天森林就会被烧起来,就像我们曾经住的地方一样。”

这回大家眼前又是一花,主龙蹦过去,轻轻一掴,将那只尖嘴鸟击在地上,用双爪之间的缝隙就压住它身躯,说道:“那不一样!”

尖嘴鸟拼着命从挤迫的嗓子里吐出话,说道:“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主龙用力捏了捏了它,狠狠的道:“再猛的森林大火,也不可能将岩石熔化,也不会将河流喷向空中变成火焰!”

此话一出,新居民原先还带着几分不安的情绪马上稳定起来,只要不会再有那种末日般的未来,几个会放火的怪物能干什么呢?

主龙将头伸向一只豚鼠,鼻息已经喷到它的身上,道:“记住了,这叫生生相息。我们从一出生,在你吃我,我吃你的环境里,就已经定下这规矩。”

豚鼠控制住压迫的恐惧,颤声道:“是……是……可,我怎么可能……可能吃掉……你”

主龙瞄了它一眼,道:“你还是不大懂,小家伙。让我告诉你。你听着,你喜欢吃草,喜欢吃小虫子,但你又有可能被我或者其它比你强大的动物吃掉。”豚鼠听到这,全身发抖,可哪敢发出丝毫声音。

主龙续道:“你被其它动物吃了,我又把它们吃了,可是我一样会死去。我死的时候,小虫子会吃我的肉,喝我的血,甚至草也会。可你又吃掉了虫子,吃那些能喝我血吃我肉的草。”

豚鼠整个身体还不及在它面前的主龙一只眼睛大,它栗栗而抖,听着主龙的话,却不明白它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可自己确实吃草,吃虫子,难道竟然也是在有一天,进自己肚子里的东西就是眼前这只无敌存在的主龙吗?

主龙后面这话提高了声音,明显是要在场的动物都听到。一阵风吹过,带动树叶沙沙声响。是啊,就算再强大的主龙,也有死的时候,也一样会用另一种方式成为它们的食物,那么,恐惧那种会放火的怪物有什么意义呢?

主龙跳到一块巨大的岩石上,身体前倾,大声道:“它们会放火,可是能够让大地熔化吗?”这话是面向原居民吼的。

原居民里半数叫了起来:“不会!”

得到原居民的响应,主龙提高声音:“它们会站起来,可是有我高吗?”

“没有!”几乎所有的原居民答道。

“它们跑起来,有我快吗?它们有我这样迅猛的尾巴吗?”主龙又问。

“没有!”所有能够出声的动物回答道。

主龙得意的再次站立了身体,一道阳光,从树枝的缝隙里投下,照在它那硕大而威严的脸上。

“噗!”一声响过,主龙猛的大嚎,一支尖锐的树枝突然插在它的右眼上。主龙向前扑跌,只听身前呼呼声响,无数东西朝自己射了过来,就如前阵子在那末日来临的故乡,飞砂走石迎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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