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亦风住到了沈念的家。
聂亦风辞职后是想来静静心,她还是会回到北京的,毕竟所有的青春回忆和八年来积累的人脉都在北京。
她不是任性的人。她也没有任性的资本。
这些年在北京打拼,她早已不是那个叽叽喳喳的小女生,在生活的泥淖里挣扎过后,她褪去青涩,长大成熟;她从来就是聪慧的女孩,上大学的时候,成绩优异,为人处世又天生玲珑,懂得察言观色,所以在编辑部做了几年,她从最初的过稿编辑做起,一步步做到能独当一面的主编,独到的市场眼光让她策划主编的杂志销量稳居前三。
只是,大概真的是职场得意,便情场失意吧。
五个月前,一个开着玛莎拉蒂的女人找到了聂亦风,约她在杂志社对面的咖啡馆见面。
她开门见山的对聂亦风说:“我是慕容雪,全市闻名的房地产巨头慕容复集团是我爸爸的公司,我是他的独生女儿,我喜欢罗旌,听说你是她的女朋友,不过,我劝你还是和他分手吧,因为我们就要结婚了,和你在一起,他没有前途,只能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白领,可是和我在一起,他就是赫赫有名的慕容复集团未来的掌门人,有思想的人都会选择我的。同是女人,我劝你还是主动提出分手会有点面子。”
什么状况?慕容雪说的振振有词,身为编辑的聂亦风竟然没有一点还手之力,怎么感觉像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罗旌不爱我了?要和面前的这个女人结婚?
不可能吧?想想,早晨上班走的时候罗旌还吻了自己,除了近两个月来回家晚,哪里也很正常啊。
聂亦风看着慕容雪,说,你说的是罗旌?
慕容雪轻蔑的笑起来,她看了看聂亦风,说,是的,罗旌,在紫荆集团工作的罗旌,紫荆集团是慕容氏集团的子公司,罗旌的电话是1××××××××××。还有什么问题吗?
聂亦风的世界瞬间崩塌了。如果其他的可以当做是巧合的话,那么这个电话,是聂亦风倒着都可以背出来的号码,十五年,从来没有换过,只因罗旌说过万一哪一天两个人闹别扭了,聂亦风出走了,后悔的时候还可以打电话找到他。
聂亦风不知道是如何走出咖啡馆回到家的。她的脑子里只有慕容雪说的话。
那一晚,罗旌照例十二点才回来。从前,聂亦风是在卧室等他的,可是今天,聂亦风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着他。
空气凝固。
“罗旌,今天有一个自称慕容雪的女人来找我,说你们快要结婚了,是真的吗?”问这句话的时候,聂亦风是希望,即使罗旌被慕容雪喜欢,如果罗旌坚定不移的爱着自己,即使十个慕容雪来和聂亦风挑衅,她也不会害怕。
罗旌沉默了两分钟,然后说,是的,我本来想过几天再和你说的,既然雪儿已经找过你,那么,我们就分手吧。
聂亦风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她从十六岁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他是白衣少年,她是活泼少女,从高中到大学到北京,整整十五年,聂亦风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两个人会分开。她那么笃定的相信,即使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分开了,她和罗旌也会在一起。
可是,这个男人说,我们分手吧。
“亦风,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累了,我们来北京八年了,可是八年来我们奋斗了什么?我还是小小的总经理,你是小小的主编,我们没有能力吗?我们不够努力吗?不,都不是,可是我们一年的工资还是买不下北京的一个卫生间,我不想这样一辈子没有出息,我不希望我们的孩子将来也这样,你说我卑劣无耻贪慕虚荣也好,说我吃软饭靠女人也罢,我想要风风光光的回去,不想被别人嘲笑,不想打拼了十几年再回到老家去,不,我不会,你没有吃过我的苦,就不了解我这样做的原因。亦风,你是好女孩,没有了我,也许你能找到一个更优秀的男人。”罗旌说的不卑不亢,似乎做错事的成了聂亦风。
聂亦风定定的望着罗旌。今天,她才真正看清这个自己跟了十五年的男人,多么可笑啊,她一直以为罗旌爱着她,却原来,罗旌只爱自己。即使没有慕容雪,罗旌一样会找到司徒雪、令狐雪,他已是打定了不自己奋斗而要依傍一条长藤的主意,又怎么会没有这样的机会呢?曾经的海誓山盟不过是寂寞时候的游戏,曾经的死生相许也不过是孤独是取暖的筹码,当年以为是良人,却谁料只是得志猖狂中山狼。
如果心已不在,挽留又有什么用?
把你的东西拿走,离开这里,我今生再也不想见到你。
这是聂亦风给罗旌的最后一句话,此话说完,聂亦风走向书房,将书房门重重的关上了。
从此,他与她,曾经相依相偎的爱人,只是两个世界的陌路人。
罗旌不是不心酸,说他没有付出过真情,也是冤枉了他,可是,他实在不愿意再这样打拼下去,他要的,也不过是安稳。
谁又能说他的追求有错呢?
“亦风,照顾好自己,我走了。”隔着书房门,罗旌对聂亦风说了这样的告别语。
聂亦风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她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开了最大的声音,在玩《植物大战僵尸》,虽然僵尸一个都没有打死。
罗旌离开之后,聂亦风竟然坚强到没有哭。她如常的上班,如常的喝下午茶,拼命地加班,不加班的时候,就和杂志社的同事们一起去夜店流连。同事们诧异她的变化,因为这些年,她从来不去夜店,但,谁会好事到打听领导为什么去夜店呢?反正一起hair,有人买单玩的开心就好。
这样疯狂了两个月,聂亦风病倒了。
医生说,严重的劳累,失眠,身体处于极度亚健康状态。病警告她,如果再这样下去,不用来医院了,直接去殡仪馆吧。
聂亦风盘腿坐在沈念家的白色沙发上,沈念则倚靠在沙发的另一侧。两个人共同盖着一条毛毯。
念,你知道吗?当我住进了医院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傻,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的错误去惩罚自己,让我差点丢掉健康甚至生命,是多么愚蠢的行为。住进医院的第一天,我整整哭了一天,主治医生说我就是压抑太久才会这样,让我大哭吧。哭过之后,我发誓,我不会再为罗旌掉一滴泪。然后,我好好吃药,好好治疗,我忽然就想明白了,这个世界,谁离了谁就活不了呢?我知道我会心痛好多年,可是,我也知道这些痛迟早会过去。所以,我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善后,然后辞职。我需要给自己休整的时间,我要过去的自己挥手自兹去,我要让自己重生。
沈念看面前的聂亦风,那个曾经和她玩闹的孩子般的聂亦风早已不在,坐在自己身边的是历经沧桑后涅槃的聂亦风。
在这苍凉的人世里,谁在爱情里没有受过伤?谁在生活里没有受过伤?这些伤痕,刻在心里,教我们成长,让我们成熟,苦了痛了累了,蹲下来抱抱自己,然后继续,风雨兼程。
只要没有放弃过自己,就一定会有浴火重生的时刻,也一定会遇到为你抚平伤痕的那个人。
念,能在一起的时候,不要轻易放弃。顾西凉关注了你八年,你们经历那么多才在一起,不要因为一点误会再错过。有时候,错过一时,便是一生。
这是聂亦风唯一能对沈念说的话。
沈念点点头,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她急忙侧过头去,假装看窗外的阳光。
顾西凉,你知道吗,此刻,我是多么多么的想你。那么,你,是不是也在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