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垣断木,满目痍疮。
陈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儿原来,清幽干净,还有一间雅致的小院。只一个多时辰,已经沦为废土。
他不敢相信,他不能相信,直到他看见了乔希罗。
眼前的一切,傻子也看得出跟眼前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陈念冷眼打量着乔希罗,很不舒服。那人就那样站着,都让人感觉阴冷,心悸。但他仍然直视着乔希罗,道长不见了,他的院子也毁了,他很愤怒。
“你是谁?道长呢?”陈念咬牙道。
乔希罗没有理会陈念,静静的打量着他。
根骨不错,可以当炉鼎,这是乔希罗的第一印象。
“你是谁!”陈念再次发问,带着怒气,抬高了音调。
“他们叫我魔头,你说我是谁?”乔希罗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年,自己虽然什么都没做,但若寻常普通人在周围,恐怕是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源于本身修为带来的威压。眼前的少年,不寻常。
“所以,道长被你害了?”陈念压抑着怒火,咬牙切齿。
“害?本座只是为他送终。若说害,他更有资格说这个字。”
“或许你们之间有恩怨,但道长救过我的命,是恩人。”陈念正色,拳头已经捏得作响。
“所以,你想怎么样?”乔希罗笑了起来,带着嘲弄,带着戾气。
“为恩人报仇。”陈念说罢已经动了,握着双拳向乔希罗奔去。常年跟随父母跑商,自然是习练过一点拳脚功夫。
怒火,能让人失去理智,也能让人激发潜能。陈念失去了理智,也激发了潜能。
是不怕饿虎的初生牛犊?还是不自量力挡车的螳螂?陈念没想过这个问题,害死恩人的凶手就在眼前,子曾经曰:“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可惜,他碰到的是乔希罗。
他的势若千钧,满腔怒火,抵不过乔希罗动动手指头。
乔希罗的手很苍白,修长的手指只是微微弹动,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将陈念重重地弹飞。倒飞约一丈远,趴在地上。
寒气如刀,令陈念感觉疼痛倍增,半天爬不起来。
乔希罗一步步走近,嘲弄道:“还要报仇吗?”
“要。”陈念的眼神坚定,语气坚定:“有恩得报恩,恩人的仇人,自然是我的仇人。”少年从来不惧死亡,只怕未知。
“呵,你怎么报?”乔希罗冷笑。
“活着不能,化作厉鬼呢?”
“好主意,不过,你遇到的是我,变不成厉鬼。”乔希罗冷笑中闪过一丝阴戾,施法将少年托起。如此好的炉鼎材料,自然要带回去加以培养炼制。
四下无人,空空寂寂,但这儿不是行功的地方。
乔希罗托着陈念,一步登天。
这是少年第一次登上苍穹,第一次体验飞行。
浩浩云海,凌凌寒风。
高处的阳光愈盛,高处的寒风愈盛。
陈念终究是肉体凡胎,嘴唇冻得乌青,连话都说不出来。
阳光下,虚空中,陈念俯视大地,心生绝望。
黑暗中的曙光尚且能给人希望,郎郎青天下的白日又怎会让人绝望?
不到一刻钟,陈念的希望到了。
浩瀚的云层里蹿出一道剑光,如白虹,如流星,直击乔希罗,迫使其落地。
乔希罗落地的速度很快,令陈念吐了一肚子胆水。
乔希罗放下狼狈的少年,凝神戒备。能凭一道剑光将他拦下的人,不是善茬。
“放下那孩子,我可以让你离开。”一道磁性的声音自虚空中传来。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白衣男人负剑破空,自远处来。
青丝披肩,青丝飘飘。剑在鞘中,鞘在背上,不染尘烟,飘然如仙。
乔希罗戒备地打量着眼前人,脸色微沉:“阁下是谁?”
“放下那个孩子,我让你离开。”白衣人并没有回答,仍然重复方才那句话。如皇道霸者,狂气十足。
“没人敢这么对本座说话。”乔希罗眼中精光一闪,戾气更盛。
“那孩子,你放,还是不放?”
“威胁本座?”乔希罗眯起眼睛,冷冷道:“那本座就先斩了这孩子。”
话未毕,手已出。
一股紫气在乔希罗手中凝结,暗藏两种法宝——储物镯,摄魂旗。
储物镯收尸,摄魂旗存魂。他要陈念做炉鼎,活着自然最好,眼下,只能如此来试试眼前白衣人的功力。之后脱身,行功也只是麻烦些。
自信与自负,往往没区别。
乔希罗的算盘很好,但一子错,满盘输。
“天真。”白衣男人淡淡道出两字。
他抬手捏起剑诀,剑未出鞘,但有剑气自指尖喷薄而出。
剑气如虹,气如流星。势若破竹,摧枯拉朽。击散了紫气,毁了法宝。
白衣男人并未收势,再抬手虚空一抓,竟凭空将陈念摄了过来,挡在身后。
动作一气呵成,轻描淡写。白衣人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乔希罗目露惊色,但听到白衣人的话后,脸色沉得更厉害:“想走?你可知道,本座是谁?”
白衣人卸下背上的重剑,漆黑的柄,漆黑的鞘。他抚着柄,语气淡然,一字一顿:“你走不走?”
“呵,过刚易折。”乔希罗怒极,祭出定山钟:“你信不信,困你一炷香时间待本座门下护法前来,你便永远的留在这。”
白衣人抚剑的手指微微上扬,剑身出鞘,锋芒毕露,将定山钟顶回。
剑如流星,剑名缺月。
“那你信不信?毁你的肉身只要三息时间?”白衣男人负手而立,傲然冷喝。
“缺月剑?石清玄?”乔希罗失声惊呼,转而阴着脸,沉声道:“哼,往后出入昆仑仙境的时候,可不要落单。”
石清玄并没理会乔希罗,自顾的运功为陈念调理身体,任由乔希罗遁光消失。
“谢大仙相救。”陈念向石清玄行了一礼:“救命之恩,晚辈无以为报。”
“施恩若图报,不如不施恩。你身体还没好,不如随我回山调养。”石清玄一反方才狂傲姿态,轻笑道。
陈念看了看石清玄,白衣傲骨,正气浩然。点了点头,但仍低声问道:“谢谢大仙,不过晚辈还是想知道为什么?”
“看你顺眼……”
开元七年冬月十四,少年陈念,随石清玄往太和山。修行界的大门,就此敞开……
……
巍巍昆仑,徐徐清风。
东部一隅,焦土之上,翠衫少女亭亭玉立。
少女很漂亮,肤凝若雪,白璧无瑕,与周遭的废墟格格不入。宛转的娥眉微微皱着,剪水的双瞳满是怒火。她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罗盘,随后伸手指向虚空结印。
纤纤玉手,泠泠之音。
她的面前出现了一面圆镜,浮于虚空。
镜中无人,镜中有雾。
圆镜术,倒映的是过往。
镜中有雾,随即有山,有院。正是李道士的这间别院,随即镜头再换,又是一片迷雾。
镜中仍有雾,是少女修为不足,亦或此术不精。
画面仍然在变,迷雾,李道长,迷雾……最终画面定格在少年的脸上,正是随石清玄上太和山的陈念。
少女注视着镜中人良久,咬牙低语:“师尊,他就是您的劫因吗?弟子会为您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