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例常的洗漱后,独自吃过早点,青璇换上一身粉色素裙,心不在焉地走出藏月殿,当看见黑袍依旧的末魇时,目光急忙挪到一旁,生怕多看他一眼就会被人窥探出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
青璇深吸一口气,然后目不斜视地顺着青砖大道,走了下去。换做以前,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和末魇之间会存在共同的秘密。
世事难料,谁也改变不了过去,亦预知不了未来。
昨天,她头脑一热,溺水人抓住救命稻草般地捉住末魇的手,可怜兮兮地央求他:“你带我去看看语姨好不好?我想亲自问问她,她跟我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自从末魇背着皇上带她出去见任颂后,她后知后觉地开始意识到,她身边,只有他可以托付心声。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失忆后刚有记忆时,她就觉得,她跟皇宫里的一切,格格不入。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是因为太孤独了,所以才会不喜欢皇宫,千方百计的想离开。
在温泉尹凝语魔怔般的几句话,深深震撼了她——
她不是公主!
几乎荒唐的话语却唤醒她沉睡的心灵,辗转难眠了几个夜晚,她觉得,尹凝语不会平白无故说出这些话,她的身世,定然有蹊跷。
姬玉良遮遮掩掩的态度,似乎也印证了什么。
青璇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往常,心里却沉重得仿佛压上了一座山。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对她来说,未免太过残忍,她不禁暗暗自问,那自己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变成皇宫里的公主,父母又在何方?
多日萦绕不去的梦魇,是不是在向她暗示什么?一想到血腥漫天的梦境,青璇几近窒息,胸口隐隐作痛。
不知不觉间,竟被漫无目的地双腿,带到姬玉良的寝宫,腾龙殿。
今日天气极好,清空万里,阳光明媚的洒在她瘦小的身上,照射得发丝间唯一的珠钗,闪闪发光。
青璇仰起头,眯着眼睛看着腾龙殿三个金光灿灿的大字,心头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冲进去找父皇问个清楚,眼角余光瞥见那抹黑影时,瞬间恢复理智。
在外人眼里她娇蛮跋扈、头脑简单,青璇自认不够聪明,可却不是傻的,如果姬玉良想叫她知道,自然不会大费周折,把尹凝语支走,她冒冒失失的闯进去只会把真相推得越来越远。
稳下心神,青璇转过身,突然间很想去尹凝语以前的寝殿去看看。
凑巧的是,四个大汉抬着一顶普通的小轿在腾龙殿前落下,打里面走出任贺天。几日不见,他的身材好像更圆了,紫色官服被撑得鼓鼓的,紧绷绷的仿佛下一秒就会支离破裂。
有急事要上奏,任贺天心急火燎的赶来,一下轿就看见惹不起的公主好整以暇的站在面前,体积巨大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哆嗦完了暗骂自己没出息,居然如此惧怕一个黄毛小丫头。又恼火轿夫不长眼,停哪不好,偏要停在女魔头的面前。
心里满腹幽怨,脸上却堆满笑:“公主陛下。”
青璇扫了他一眼,若有似无的微一点头,然后转身走了。
这么平静,任贺天反而有些不适应。本以为公主会揪着他单方面退亲一事耿耿于怀呢。他盯着那渐渐远去单薄的背影,摇摇头,长得是挺好看,只可惜那喜怒无常的乖性情,让人生畏。
话来也奇了怪了,自从把亲事推掉之后,疯癫忤逆的任颂好像是真的洗心革面了,再也没有去过花街柳巷,每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奋发图强,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个惹人疼爱的模样。
以泪洗面的宰相夫人惊喜万分,宰相大人脸上也挂满了笑,再也不一口一个“逆子”了,深感欣慰的任贺天总结出一个道理——
公主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瘟神,沾上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有残酷血腥的历史为证:
当初穆家因为她,被满门抄斩;
曾经侍奉她的小宫女被逼疯,投井自尽;
就连她自己的亲姨也没能逃过一难,似乎也因她遭了殃;
儿子和她定亲没几年性情大变放荡不羁,刚把亲事推掉,立马改头换面,又成为他心头尖上的乖儿子。
想到这,任贺天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以后为了自身安全和家庭美满,还是躲得远远的为好。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
这一路青璇走得很孤独。其实她并不孤独,有映影寸步不离的跟着,两丈开外还有一个黑色的“尾巴”。
就算两丈的规矩早被青璇自己破掉了,但末魇还是安分的守着这条规矩,青璇忍不住回头,内心居然希望他可以走过来,跟自己并肩而行。虽然她也很喜欢映影,可她毕竟只是个一无所知的小宫女,只有看到末魇,青璇才会觉得自己不是孤军奋战。
路过宝琴殿,青璇临时起意,提着裙摆踏了进去。
这里是皇后生前的寝殿。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夺去了皇后年轻的生命,宝琴殿也在大火中面目全非,最后被重建之前的模样,就连里面的摆设,也和皇后生前的一模一样。
这里并不是一直空着的,每当姬玉良思妻心切,就会来这里缅怀,有时倦了,就会在这里留宿。
有几个宫女负责照看打扫,所到之处纤尘不染,很干净。她的突然到访让宫女们十分惶恐,纷纷屈膝施礼。
淡淡扫了她们一眼,青璇声音不带感情道:“你们先下去吧。”
宝琴殿里的摆设华美雅致,青璇漫不经心的摸摸桌子,再看看珠帘,面色忧郁。看在别人眼里,会以为她念起过世的母亲,导致触景生情。
实际上,皇后的故居没有勾起青璇一点点伤感,对她而言,皇后只是个被她遗忘了的陌生人,以前是,现在也是。令她忧心忡忡的是,她想要去看看尹凝语的心愿,能否如愿以偿。
末魇的能力,青璇从不怀疑,她相信他说到就能做到,但这不比上次见任颂,任颂人在京城,趁着夜色能快速往返,郡主府所在的飞翎城里京城很远,就算快马加鞭也做不到一夜之间往返,而又不被人察觉。末魇说过,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但青璇却有些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