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为什么叫归璇啊?”孩子坐在白眉道士怀中拉扯着他的胡子。
“因为‘鼎、留、无、空、归’贫道的徒弟都是按这个排序的,‘归璇’是你的法号。”
“那我本来叫什么呢?”
“你是安陵世家的庶女,你叫安陵长玄。”
“哦。”孩子并不知道‘安陵’两个字究竟代表着什么。
“那师父,为什么我明明是女孩可师兄们都叫我‘师弟’呢?”孩子从老道士怀里跳出来开始把手伸向老道士的头。
“因为你家人嫌你命格不好,要师父瞒过天上的神仙为你重排命格。”孩子也不懂什么叫重排命格,于是抽掉了老道士盘发用的簪子。
然后平日里慈眉善目的鼎元咆哮:“你这个死孩子,把簪子还给我,这样披头散发成何体统!”
孩子笑着,拿着簪子跑远了,老道士追不上,只好坐在自己院子门口喘着气。
“师父,给你。”一只白白胖胖的手伸过来,手里攥着老道士的簪子。
“师父,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孩子说着垂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不再说话。
鼎元披散着头发揽过孩子:“等贫道把一身本事全都教给你之后。”
孩子天赋异禀,聪慧异常,十岁时已经将鼎元一身绝技学成,尤其是卜算更是出神入化,连鼎元都赞叹不已。
“师父,我可是能下山了。”与小时候不同,这个时候的归璇更能沉得住气。
“可是所有的都会了。”
“师父糊涂了?”
“哦”鼎元闭眼想了想“不对,还有一样没学”鼎元兀自说“归璇将我书桌上的砚台向东转三圈。”
“哦。”归璇依示照做。
果然,砚台一转接着桌子边的地上裂开一条缝。
“顺着缝掀开石板。”
归璇依旧按鼎元说的做,掀开石板,那东西的光芒立刻发散出来,等到那东西不发光了,归璇定睛一看“帝王业”三个烫金大字,这竟然是雕镂在泥金板上的书。
“师父,是本书。”
“归璇啊,你什么时候读懂这本书了,什么时候为师亲自送你下山。”
一年后
“归璇徒儿,你入我道门十一载,如今你命数悉数重排,稍作收拾,明日为师亲自送你回家。”
“师父,其他师兄都是自己下山的,为何我……”
“道家像佛家一样讲因缘,当日为师接引你入我门下,自当由我亲自送你还家。”
“安陵将军,贫道有礼。”鼎元真人像当年初见的时候一样,手中拂尘一挥,一手置于胸前弯腰一礼。
“一别十余载,安陵将军已然是英国公。”鼎元寒暄。
“是,一晃十一年了。”安陵宗吉叹了口气。
“父亲。”当安陵宗吉还在回味什么的时候,突然有一个清冷的声音唤了自己一声。
安陵宗吉像那个声音的主人望去,那是一个少年,穿着青色道袍,不知是不是未及弱冠的缘故,头发并不是像鼎元那样绾在头顶,而是分肖而梳,发髻上还挂着两条青色丝带。由于光线的缘故安陵宗吉并不能清楚的看见他的脸,可是直觉告诉他这是安陵家的子孙。
隐在黑暗里的归璇慢慢从光与暗的交汇处走出,安陵宗吉也在看这到底是谁,当他完全看清他的样貌的时候竟然惊呆了,这分明是十多年前自己已经死了的长子安陵长穆,可是又不像,看脸的轮廓,光洁的额头,削尖的下巴,这并不是一个男孩,长穆要是还活着,应该都娶妻了。
那少年立在堂中,又是一句“父亲”。
安陵宗吉这才想起,这是那个出生一月被鼎元带走的庶女——安陵长玄。
原来这不是一个少年,而是自己的女儿。
“徒儿先出去到这国公府转转,会儿再回来。”
归璇退出正厅,四顾这名义上的“家”,全是陌生的感觉。漫无目的地在国公府飘荡。蓦地,前面有一个小女孩低着头不知道在地上找什么。
归璇用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女孩可能感觉到有人在看她,猛地抬头以一副倨傲的姿态不屑的开口。
“你是谁?”面前穿着湖蓝色挑花襦裙的女孩问。
“那你又是谁?”归璇眉毛一挑,却没有抬头。
“我是安陵府的二小姐,安陵长锦。”女孩的语气有些得意。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归璇玩心大起,猛地抬头看向安陵长锦。
“啊——怎么可能,你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安陵长锦吓了一跳,捂着脸退后两步,跑开了。听着远去的声音,归璇竟是摇着头微微一笑。
“归璇,随师父回玄元观吧。”
少年转过身,没有看自己的师父,而是看着师父身边的那个两鬓已然全白的男人。
“为什么?”
“我身为安陵一族长子,有责任保全安陵氏满门,不管你以后能有多大出息……”
安陵宗吉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归璇看着他的眼神,等了十多年盼着回家,连晚上做梦梦到回家梦到家人能高兴好多天。
鼎元看了一眼归璇,她面色苍白,表情怪异:“既然如此,安陵将军,不,英国公,您就好好保全这安陵一族满门荣耀。”
说罢转身离去。
当日,鼎元道长回到玄元观的时候,归璇不知去向。
是夜,玄元观后山,仙人顶。
鼎元真人的须眉随山风飘荡、道袍被山顶的风吹得猎猎作响,望着没有一颗星的夜空,口中喃喃道:“天机难算,天机难算,纵使为师为你瞒天过海,却依旧改不了你的命格,罢了,罢了,北冥南海,鲲鹏展翅,反排命格,覆立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