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历115年,三月十三,通州。
自古以来,通州作为出入奉国的咽喉要道,历来有重兵把守。自从崇德四十六年崇德皇帝驾崩前将定国公安陵高昌之子安陵宗吉派驻通州,塞北胡羌已二十余年未曾来犯。
这一日,安陵宗吉的二夫人许氏辗转五日诞下双生女,孩子哭叫的声音传出卧房的时候,一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昏天暗地。蓦地,天空中一道银光闪过,然后云退雾散,风息石落,那孩子也没了哭声。
一月后。
“城西吉祥绸缎庄送来百子千福被一条。”
“悦宾楼老板送上酒席十桌。”
“城南吴家村送今年新出的稻子六石。”
……
安陵宗吉镇守通州二十余年,从毛头小子到两鬓花白,为了守住这国家的北大门,甚至还搭上了自己最为宠爱的大儿子安陵长穆。对于这样一个把自己半生献给这座城池的将军,百姓自是爱戴不已。听闻将军再得二女,自然喜出望外,纷纷送来祝福。
宴过三巡,安陵宗吉举起酒杯:“感谢诸位的到来,我安陵宗吉十分感激,不过两个女儿太小,实在不能出来给大家问声好,还请大家原谅,为表歉意,我安陵宗吉先干为敬。”
“好!”坐着的诸位宾客也不只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皆鼓起掌来。
是夜,接待了一天宾客的安陵宗吉揉了揉太阳穴,抬步向内院走去。
推门进屋,看见的是自己的大夫人朱氏和二夫人许氏各抱着一个孩子,大夫人虽年逾四十,可好在是习武之人看起来不像是中年妇女,她脸上溢满着微笑,仿佛怀中的孩子是自己所生,恨不得把所有的爱都给她。
安陵宗吉走到朱氏面前伸手逗弄着朱氏怀中的孩子:“这孩子跟季儿像,不像我”然后又挪到了许氏跟前,“倒是这孩子,这眉眼,长得倒有点像长穆。”
朱氏赶忙把怀中的孩子放下站起来看着许氏怀中的婴孩:“是,确实像长穆,可是总归是女孩子,若是脾性像长穆那般顽劣可就不好了。”用手拂上那眉眼,夫人眼中除了慈爱,还有对已故孩子的思念
“嘭嘭嘭。”
“老爷,外面有一个道长说要见您。”管家老丁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道长?”先出声的是大夫人朱氏。
“知道了,一会儿老爷就过去。”
“贫道鼎元真人有礼了。”自称鼎元的道士挥了一下手中的拂尘弯腰一礼。
安陵宗吉拱手还礼:“道长,请坐。不知道长夜半光临寒舍所为何事?”习武之人不会拐弯抹角。
“将军,一月前您夫人是否生下两个孩子?”黄发白眉的道士似是早已窥破天机。
“没错。”安陵宗吉斩钉截铁。
“那日贫道在奉天城西玄元观中打坐静修,眼前白光一现,如果贫道没有看错,那便是几百年不遇的‘长虹贯日’。”
“长虹贯日,寒风飒起,可是这天下有祸?”一旁静听二人谈话的朱氏突然开口。
鼎元看了朱氏一眼:“非天下之祸。”
“何解?”
“安陵一族之祸。二夫人长虹入怀,生二子中有一子必为安陵一族带来灭族之祸。”
此话一出,安陵宗吉与朱氏皆是一惊。
“还请安陵将军让贫道见一眼两个孩子再下定论。”
不消片刻许氏带着两个孩子到了前厅,见厅中有一道士顿觉古怪。
“道长,这便是两个孩子。”
鼎元起身,看着红衣婢女怀中抱着的孩子,捋了捋胡须,摇摇头:“并不是这一个。”
随即走到绿衣婢子面前,低头一望,“扑通”跪倒在地,样子竟是有些狼狈,口中高呼“陛下”。
安陵宗吉、朱氏、许氏三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安陵宗吉表情更是奇怪。
“道长请起,这话胡说不得,我安陵世家世代忠良,无半点谋逆之心,况且被有心之人听去,毁我安陵家清誉,这是万万不能的。况且自古未闻女子为帝,这丫头一介女流,怎么可能。”说话间安陵宗吉扶起跪在地上的鼎元。
鼎元看着那孩子不由得一惊:“女儿?你是说她是女孩?怎么可能?”鼎元的身子抖如筛糠。
“将军,且听贫道一句,原本以为这孩子是男孩,以他的命格运数能覆灭你安陵一族,如今看来,她何止是要毁灭安陵氏,她是要整个天下!她的命格吞吐六合、纵横八荒,且出生时长虹入怀,所带帝王之气极重,一个安陵家根本无法承受……”
“那这怎么办?”许氏含泪。
“让着孩子随贫道入道门,更换性别,兴许可以瞒过漫天诸神,十岁之后贫道自当送她回家。”
“这样也好,安陵一族内斗严重,家主继承之时若是被人知晓你的命格恐怕难以保命,父母爱子,必为其计深远,不管你以后如何让怪我,我都要让道长带你走。”安陵宗吉抱着孩子自言自语,走到院中天井,抬头看了看天边所挂弦月,“你就叫安陵长玄,不管安陵氏最后如何,希望你就如天边一轮明月,亘古不变,长悬夜空。”
“道长,希望您能好好教导,我把孩子交给你了。”安陵宗吉下了决定,虎目含泪行至鼎元身前将孩子交给鼎元,随即转过身负手而立。
“贫道定当好好教导,不负将军所托。”说罢,转身一挥手中的拂尘,踏月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