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开车来公司,景秋还以为只是一场大雾。不想到了十点多钟,太阳还是个惨白的圆盘。放眼望去,脚下的城市灰蒙蒙一片,远处的高楼影影绰绰的,这才发现是很严重的霾。
对着这幅景象,他不禁想起在北京时开的玩笑。没想到来了个“现世报”,在北京缘铿一面的雾霾,追到苏州来了!
一切恶劣天气中,景秋最怕雾霾。
前年冬天,有几天雾霾非常严重,吸一口气,就觉得鼻腔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怎么也清不干净。吓得他赶紧跑去买了个空气净化器搁在家里。带轮子的那种,人在哪儿就拖到哪儿。他戴不惯口罩,不敢往外跑,只好把活动范围限定在家与公司之间。
今年秋冬,连日阴雨,一日冷似一日。好容易盼来个晴天,雾霾却不请自来。如今,景秋恨不得用一个冬天的冷雨,去换一点儿新鲜、洁净的空气了。
几位“总”的办公室里,早在前年雾霾肆虐的时候,就配了净化器。去年,老天爷给面子,天气一直很好,以至大家把那位不速之客忘得一干二净。不想今年又来了,景秋想,有必要呼吁给整个公司配上空气净化设备了。
正好小厉过来通知开会,景秋便在会上装作随口一说的样子,提了提这事儿。几位“总”翻着手里的材料,没听见似的。常毓正打算说什么,秦飞没往她那边看,自己先开了口,“现在很多国产厂家生产空气净化器,几百块一台,挺实惠的……”
老郑一听这话,便抬头扫了众人一眼,说,“公司同仁工作这么辛苦,确实不能再受雾霾的困扰。我看这样,这空气净化器虽然一年用不了几天,但为了大家的健康考虑,常总,你看是不是个大家的办公室都配上?”
秦飞得意地看过来,景秋笑笑,心说,“想不到雾霾面前,人还是分成三六九等。带‘总’的用日本设备净化空气,平头百姓就只能吸口国产的了。”
顾不上感慨,会上压下一堆事儿,景秋昏头昏脑地忙到十二点半,才算有点儿头绪。胡乱扒了几口饭,正想坐着休息一会儿,小丁又抱着一堆材料过来,问这问那。解释了半天,他还是一脸无辜的表情,景秋只好摇摇头,亲手做给他看。
一来二去,等到事情做得七七八八,再抬眼瞄瞄电脑上的时钟,已经两点三刻了!景秋只觉得头疼、脖子疼,口干舌燥的。想去喝杯咖啡,可是,赶上这两天上火,一觉醒来,嘴上长了几个泡,哪里敢喝?只好从抽屉里找出陈怡送的菊花来泡。
菊花茶味道十分清淡,清苦中略带甘甜。且不说口感,效用还真像包装袋上写的,“生津止渴,清热明目”。景秋牛饮一杯,顿觉神清气爽,午后的疲惫一扫而光。
伸伸胳膊踢踢腿,正打算继续干活儿,就听电话响了。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晓静打来的!
“好久不见啊,领导!”景秋笑道,“今天怎么有空儿打电话来了?”
“你什么意思啊?”晓静说,“自己不给我打电话,还恶人先告状!”
“嘿嘿,这不是忙嘛!”景秋笑说,“熬夜加班,嘴上长了一溜的泡,嗓子还在冒烟,快连话都说不了了!”
“真的啊?好可怜……”晓静笑道,“我看,你这毛病不是熬夜熬出来的,也不是加班加出来的,纯粹是怪话说多了,犯下‘口业’的结果!”
“现在的人,还有没有同情心!”景秋唉声叹气地说,“算了,你没看见我的样子,不怪你!你要是见了……”
“不就是香肠嘴吗?”晓静哈哈一笑,说,“我要是见了,保证不嘲笑你就是!”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景秋说,“找我什么事儿啊?”
“没什么事儿!”晓静笑说,“跟人约在这边吃饭,想起你们公司就在附近,就想着打电话问问,看看您能不能赏脸下楼喝杯咖啡什么的。”
“好啊!为了证明这一嘴的泡真实存在,我必须下去会会你。”景秋笑道,“你在哪儿呢?”
“渣打银行门口。”
“明白。马上下来!”
景秋抄起椅背上的外套,推门就往外走。正碰上小敏要进来说事儿,便说,“不急吧?我有事儿要出去一会儿。”
小敏点点头,景秋转头就走,想起了什么,又回头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说,“有急事儿打我电话!”
下了楼,从街角转过来,就见晓静站在银行门口。后面的商场出口处,立着一株十几米高的圣诞树,装饰极为华丽。她身穿一件灰色大衣,一条素色围巾随意地系着,在闪闪的一片金光银光中,显得十分清雅。
景秋忘了雾霾,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定了定神,笑着打了个招呼,问道,“头发什么时候烫的?漂亮!”
“观察得挺仔细啊!”晓静笑道,“连这点儿小小的变化都看出来了!”
“凡是在意的人,再小的变化我也看得出的。”
“得了吧。”晓静笑道,“这些甜言蜜语,留着跟你的小女生说去吧。”
景秋不知这话该怎么接,便笑了笑,说,“我们去哪儿?”
“不知道啊!”晓静跟着他往前走,说,“我对这一带一点儿也不熟……”
“要不,去我们公司看看?”景秋鬼使神差地说,“这个点儿,咖啡店里全是人,倒不如办公室里清静。”
“行啊!”想不到晓静爽快地答应了,说,“不影响你工作吧?”
“哪里!”景秋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笑道,“欢迎领导莅临检查指导工作!”还故意把“莅临”读作“位临”。
晓静摇摇头,笑说,“小心‘口业’啊!”
上来,景秋说,“我让人帮你做杯咖啡去!”
晓静凑到办公桌前,看看景秋杯子里的菊花茶,说,“不用了,我也喝点儿这个好了!”
景秋便找了杯子,放上菊花,正要去泡水,就听晓静笑说,“看不出来你还挺会保养的,办公室里还备着菊花!”
“别人给的,”景秋笑笑,看了看杯中的菊花,说,“对我来说,‘菊花’早就不是这种菊花了!”
“去你的!”晓静笑道,“小女生给的吧?”
“哪儿来那么多小女生啊?”景秋说,“是客户送的!”
“嗯……”晓静也不理他,说,“这是杭白菊,只有清咽的功效,清热去火的效用不大。像你火气这么大,要清热解毒,还是喝点儿野菊花吧。”
“都是菊花,还有这么多讲究?”景秋笑道,“我下班去药店买一点儿。”
“算了,你也不懂,白白招人骗!”晓静说,“我回头给你买点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