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陈怡果然又来了,还带来一包菊花茶,说,“你连着熬了好几夜,火气肯定不小。正好去药店,我就顺便给你买了点儿杭白菊泡水喝,清火明目的。”
景秋连忙道谢,接过来放进抽屉,笑说,“小生何德何能啊!”
陈怡白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说,“今天有空儿陪我去看房子吗?”
“必须有空儿啊!”景秋笑笑,看看电脑上的时间,说,“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今天领导们都在,不好提前开溜,坐下喝杯咖啡吧。”
景秋把墙角的椅子搬过来,放在书柜边上,请她坐下,说,“公司新买了一台咖啡机,据说很高级,正好借花献佛,请你尝尝看。”说着,推开门叫小敏,“帮陈小姐做杯拿铁,好吗?”
“就一杯?”小敏摆出张扑克脸,说,“你不要吗?”
“做两杯吧,我也要的。”
“那你就说清楚!”
关上门,就听陈怡说,“你们公司的人,是不是说话都这么冲?”
“‘九零后’小姑娘,使唤得动就不错了!”景秋说着,笑笑,回到座位上。
“我也是九零后,可没这样啊?”
“‘九零后’也要一分为二地看啊!你属于给‘九零后’加分的那一类!”景秋笑道,“我跟你说个事儿吧。今年八月,有个刚进公司的小孩儿,对考勤制度不满,当着郑总的面拍桌子、摔东西,还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啊?”陈怡瞪大眼睛,说,“然后呢?”
“然后,他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了。”景秋笑说,“郑总从大学毕业进兆远到现在,一份工作干了二十多年,还真没见过那位爷那样的,当时就懵了!事后想起来,还气得浑身发抖呢!”
“确实太过分了!”
“谁说不是呢!”景秋说,“不过,社会越来越开放,年轻人个性自然越来越强。我倒觉得他说得也没错,‘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到哪儿都是打份工,干吗不找个自己觉着舒心的地方呢?”
正说着,小敏把咖啡端进来,放在桌子上,一句话也不说,就出去了。陈怡面露“蒙娜丽莎的微笑”,一直盯着景秋,看得他觉得非说点儿什么不可。
“你看得我心里直发毛!”景秋笑道,“小敏脾气是不太好,好在做事很靠谱——包括做咖啡。”说罢,他站起身,递了一杯咖啡给陈怡,说,“尝尝吧。”
见她喝起来,景秋也端起桌上的马克杯,呷了一大口,夸张地“啊”了一声,笑说,“怎么样,不错吧?”
陈怡点点头,说,“不输咖啡店。”
“听行政部的人说,光机器就花了两万多!”景秋笑道,“听到这个价钱,我都不敢说这咖啡不好喝了!”
“确实不错!”陈怡笑说,“你那么喜欢喝咖啡,应该买一台放在家里。”
“那也太奢侈了!”景秋笑说,“我从小就崇洋媚外,喝咖啡这么有小布尔乔**调的事情,当然少不了。不过,我一直保持着艰苦奋斗的作风,坚决不搞铺张浪费那一套。”
“你们公司的石总监,不是成天把‘新奢华主义’挂在嘴上唱吗?”陈怡笑道,“每次去我们那儿都鼓吹‘奢华’,原来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啊!”
“唉!”景秋叹了口气,说,“‘奢华’的是公司,‘艰苦奋斗’的是我个人。阿龙提倡的‘新奢华主义’,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很多一分钱不挣的大学生,不是照样贷款买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公司并没有口是心非,是我个人的观念太落伍了!我的口号是:简单生活,有益身心健康!”
“头一次听人把‘抠门’说得这么文艺!”陈怡笑道,“你选择的‘简单生活’,跟那些非常有钱的人(比如沃伦·巴菲特)过的‘简单生活’,能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景秋叹道,“心态就不同:他是孔子的‘乐在其中’,我是孟子的‘予不得已也’!”
……
这么胡乱扯了半个钟头。熬到下班时间,景秋立即关了电脑,跟陈怡离开了公司。到了门口,被江媛媛叫住,说了声“谢谢”。
“这点儿小事,客气什么。再说,本来我就欠你一个人情。”景秋说,“早晨没看见你啊!什么时候回来上班的?”
“下午才来的。”
“你大伯的事儿怎么样了?”
“都办好了。”
“嗯……”景秋扫了一眼她胳膊上的黑纱,沉吟了片刻,说,“节哀啊!”
出了公司大门,陈怡问道,“她大伯怎么了?”
“得了肝癌,前几天去世了。”
“你怎么这么清楚?”陈怡笑道,“是不是美女的事儿你都比较清楚啊?”
景秋心里烦闷,觉得她的玩笑很无聊,懒得答话,径直往电梯间走去。
这次去北京,媛媛让他帮忙带点儿同仁堂的中药饮片,说是,“虽然苏州也有同仁堂的分店,但我爸就是觉得北京的更好,拜托拜托!”离开北京前,景秋专门跑去前门大栅栏的同仁堂老店,照着单子买了,让耀辉带了回来。他回公司的时候,媛媛已经请了假,在家帮着处理大伯的后事,所以会有方才的对话。
“怎么,生气了?”进了电梯,陈怡说,“被我说中了?”
“说中什么了?”景秋笑道,“放心,江媛媛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关我什么事儿啊,还放心不放心的!”陈怡笑说,“依我看,问题的关键,不是你喜欢什么类型,而是人家看不上你吧?”
“好吧,我投降!”景秋举了举双手,笑说,“说真的,这个问题有两个关键点:一是她看不上我,二是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我喜欢又漂亮又聪明的。”
“想得倒美!”陈怡笑笑,过了一会儿,又说,“那你找到那一型的了吗?”
“暂时没找到。”景秋撇撇嘴,笑说,“算命的说,这些年我运气不好。”
“我看啊,不是运气的问题,是定位的问题。”
“嗯,有道理!”景秋笑道,“念书的时候,别人身边是‘桃花朵朵开’,到了我这儿,一水的才女,吓得我腿肚子抖个不停。出了学堂门,本以为‘广阔天地、大有可为’,没想到取材面更窄了!在大学里看女生,只要看长得够不够漂亮就行了。上了社会,还要加试一条智商。”
“我看啊,既不是运气问题,也不是定位问题,”陈怡摇摇头,笑说,“是人品问题。”
“好吧。”景秋笑了,拉开车门,请她坐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