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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六月嗅青梅

六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春花逝去,绿叶成阴,后园的梅林硕果累累,洁白素雅的茉莉在这一季盛开,我和蝶儿连续多个清晨收集******蕾上的晶莹露珠,准备酿制一坛清甜的茉莉酒。

南岚的女儿都有沧海一样的酒量,我喜欢自己亲手酿制各样的果酒、鲜花酒,梨花白是春季必做的功课,梨花初开的时节便已挑选了最好的花蕾,一场春雨在花蕊间聚集了小小的水珠,是最甘美的泉,此时,埋在地下的酒瓮里应该是醇香沉沉了罢。

清晨收集了******上的露珠,下午便去了后园的梅林精心挑选完美饱满的果实,准备酿制南岚传统的梅子酒。骄阳似火,而林中浓荫匝地,梅子特有的清香荡漾在空气中,蝶儿和蔓儿都是满心喜悦,嘻嘻哈哈互相闹着玩,蔓儿不及蝶儿灵活,一只青青梅子被塞进口里,待她皱着眉吐出来,蝶儿已经跑远了,旁边的人看她梅子入口,都替她酸起来,口中生出唾液来,齐都笑嚷起来。

我突然想起妃吟咏过的一句词来:郎骑竹马来,低头嗅青梅。两小无猜的风光。

父皇是不饮鲜花酿的酒的,但他喜欢梅子酒,酒师精心酿制的梅子酒选料上乘,封存的时间长短都依着当年的气温冷暖而变化,启封之后盛在白玉杯里,金黄透明的色泽似盛了一满杯的阳光,酒香醉人,菊形曼陀罗有这样金黄的颜色,父皇高兴了,就称它为曼陀罗酿的酒。

曼陀罗是有毒的,开在夏季的灌木丛中,雪白的是乳钟状,金黄和紫红的是菊花的形状,美艳绝伦,它们和罂粟花一样,有着美丽的外表,暗藏波涛汹涌的毒汁,蜂蝶不欢,虫豸不咬。可是曼陀罗,它来自遥远的天国的,佛经里有它的名字,列为十大佛教之花之一

我想念父皇,我想再为他饮尽一杯金色的“曼陀罗”,我想骑着红罂粟小马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

我离开王宫三个月,却已恍然隔世,宫里的一切都模糊起来,唯一清晰的,是父皇驾崩前的黄昏的青龙殿。

今天的元帝,我的大皇兄邑蒙,我几乎不曾想起他过,而他,在这个下午驾临百蝶山庄。

采摘的青梅还未满框,一阵脚步声悄然传来,宫监尖细的嗓音响起:“元帝到——”

匆忙行礼,邑蒙明黄的龙袍染满阳光,他笑吟吟的看我:“三妹妹好兴致。”

这一刻的他,是温和的,依稀熟悉的皇兄的样子,他引我依着梅树漫步,侍从远远跟在后面,林间有稀疏的野花开放,小小的一朵一朵,细碎的阳光从叶缝见落下,打出一点一点金黄的碎屑,邑蒙心思恍惚的样子,默默慢走着,我跟在他的身后,亦是沉默,行至林边,他停住脚步,林外是修建过的草坪,两只白孔雀懒懒地度着步子,细碎的野花疏落点缀,阳光明亮起来,晃花了我的眼睛,元帝转首看我,淡淡的道:“三妹妹年纪尚小,本该住在宫中的,可是……”

我快速的接道:“我喜欢住在这里。”

他默默的看我,良久,道:“瑶瑶长大了。”

一声瑶瑶,我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又硬生生咽了下去,我低头不语,他的目光落在我露在衣襟外的紫金曼陀罗项圈上,轻轻的道:“樊氏劝我寻找一件关系南岚命运的物事。“

”什么?”我惊讶地抬头,他看着我的眼睛不语,然后转身,淡淡的道:“你住在这里也好,父皇,他终究是最疼你的。”

他离去,我在林边呆立许久,直到乳母走了来,为我披上孔雀翎的披风,唤我回房,天晚了,凉风已起。

这一夜,我再次梦见父皇,一会是昏暗的青龙殿,一会又骑着马飞驰在青岚山的蜿蜒山路上,他的声音游离在空阔的殿里,风声凌厉的青岚山。他说,瑶瑶,我的姑娘,我把这天下的财富都给你了。

醒来,我第一次想到的不是父皇,而是邑蒙,他是我的哥哥,我们流着相同的血液,他不快乐,他忧虑不安,我知道。樊氏,白蛮贵族,族人樊之诚官至清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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