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道：“我又不同外人说，少夫人不是外人，随便聊两句也不会怎么的。姨娘，三奶奶那边都好了？”
“安睡下了。对了，盈袖，刚才清姨娘跟我说，今日这事儿你怕还是要给三奶奶几分面子，毕竟幺婆子是伺候三奶奶多年的心腹，马婆子和乳香又是幺婆子家的亲戚，在庵里也有几年了，这回就罚罚竹杖子，不逐出庵堂，你看如何？”齐姨娘问道。
“她既然想讨这个人情，为什么她自己不说？这个清姨娘是个贼精灵的货，往后这些话姨娘还是少替她传，省得成了给她跑腿子使嘴子的了。今日这事儿断不能轻罚，该怎么样就得怎么样，方才是大奶奶的规矩。扇儿，你去跟马婆子和乳香说，即可收拾东西离开庵堂。”盈袖吩咐道。
“可是盈袖，”齐姨娘坐下道，“你这么做会让幺婆子脸上没光，她会记恨你的。”
盈袖轻哼了一声，笑容浓郁道：“姨娘以为我若应了轻罚，她们便不记恨我了吗？那就错了，我应不应都已经给她们记恨上了，那又何必再卖这个人情呢？扇儿，去吧！”
当天上午，马婆子和乳香就收拾了东西，哭哭啼啼地离开了庵堂。没了煮饭的婆子，齐姨娘只好让打杂的一个婆子暂且顶替着，等回复了三奶奶再做决定。
夜里，幺婆子伺候三奶奶歇下后，从厨下捧出了几样拿手小菜，亲自送到了清姨娘房间里。她对清姨娘千恩万谢道：“总还是您肯出面为三奶奶应付几句，若搁了旁人，那是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爱理不理的！就说今儿吧，三奶奶一倒奴婢六神无主，亏得您有见识稳得住神，方才把事情料理得妥妥当当的，哪儿像那位少夫人呐，看都不来看一眼呢！真叫人寒心呀！”
清姨娘拿着一双錾花银筷子，在一盘炒杂蔬里翻找着干豇豆截儿，嘴角含笑道：“你老人家也太客气了！我不过尽我本分，怎好担一个谢字？”
“方才三奶奶醒了的时候也说了，等身子好些想说话了，一定亲自夸你两句呢！咱们这庵堂谁还能比您更聪慧稳重又识大体呢？三奶奶从前见着您的时候就说过，您有慧根，能撑大场面呢！”幺婆子双手捧着金狮小香炉，立在清姨娘身边极力奉承道。
“什么慧根？不过是跟在三奶奶身边久了，鹦鹉学舌学得那么一两句罢了！要说识大体，这庵里谁还能跟幺婆子你比？今儿那少夫人那般为难你，不与你脸面不与你台阶下，你且都忍了，那才是真真识大体的呢！”
“咳！奴婢算个什么？人家堂堂少夫人凭什么给奴婢这么个糟老婆子台阶下呀！”幺婆子弓了弓身，说得极为辛酸憋屈，“奴婢可不敢那么想呀！奴婢也压根儿没那么想过！奴婢就一伺候人的婆子，主子能给口饭吃给寸地卧，那已经是奴婢的福份了，哪儿还敢上那头那位少夫人跟前讨什么脸面呀！不敢哟！”
“你不去讨，那是你做奴婢的给主子留了脸；她不给，那就是她做晚辈的不给长辈脸了。打狗尚且还要问问主人呢，你幺婆子是什么人，伺候了三奶奶快二十年的老人儿了，即便去了江陵府盛家，只怕那几位夫人也得叫丫头拿张体面的黄花梨雕花鼓凳给你坐着说话呢！今儿这事儿你老处得好，受了多少委屈三奶奶心里肯定是记着的，来日方长，咱们往后看吧！对了，”清姨娘说着搁下银筷，捧起小银盏抿了一小口道，“少夫人罚你交布施银子的事儿你老就别管了，我一笔写过去也就了了。”
“这怎么好？叫清姨娘您破费啊！”幺婆子眉开眼笑地客气道。
“就那点散碎银子你老还跟我计较，那就太生分了！别人不拿咱们当一家人瞧，咱们自家人还能不帮着自家人吗？银子的事儿你别管了，有我呢！你安心伺候好三奶奶就是了！”清姨娘兰花指点点心口笑道。
幺婆子忙作了个揖，谢恩道：“姨娘这份情老婆子记下了，没什么大事可替您办的，要有什么跑腿使嘴的小事儿您尽管招呼就是了！”
“你一说事儿我倒是想起来了，我打算明日进城一趟，给三奶奶去贵添堂拿两三个方子调养身子，顺道买些她喜欢的吃食，我总觉着这乡下大夫不是很靠谱，总得城里贵添堂的大夫的药方才见效呢！我刚才本来想亲自去三奶奶跟前禀报的，又怕她身子不爽不想搭理人，你正好过来了，就劳烦你回去帮我说一声，可好？”
“哎哟！清姨娘您事事都想着三奶奶，三奶奶怎么会有不应允的道理？您只管放心去，老婆子我回头就跟三奶奶说去！”
“好，有劳了！”
幺婆子陪着清姨娘说说笑笑用完了那顿晚饭后，这才抽身走了。清姨娘兴许是吃得有点撑了，拿了柄鎏银小镜，一面打量一面来回扭腰踱步道：“东西送来得真不是时候，怎么今晚就给我送这么多好吃的呢？害我吃了一肚子，腰都肥了好大一圈，不知道明早能不能消下去呢！说这幺婆子会做人，也只是会做三奶奶跟前的人罢了！”
清姨娘的陪嫁折柳收拾着碗筷笑道：“好看着呢！哪儿肥了一圈了？明儿穿了那件松花色的去，不知得迷晕雅州城里多少名流公子哥儿呢！”
“没正经！”清姨娘笑嗔了折柳一句，又对着小镜映照花容道，“雅州城里哪位名流公子哥敢动盛家的女人？除非小命儿不想要了。男人呢，哄你跟他好上一阵子的多，敢为了你把命豁出去的那就少之又少了，所以啊，别指望什么男人了，指望自己还差不多！碗碟交给小丫头去收拾吧！你先把我明日要穿衣裳收拾出来包好，就带那件松花色的吧！总归也有好几个月没穿过那样嫩的颜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