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年间,豫州的一处古陵曾出土一卷推命神数,寥寥几字,却蕴藏惊世之言:紫薇、太微、天市三垣,神灵之城,大位空悬,帝星坐命者,主紫薇,君二垣,造化也!
宋祁好奇地用小手划过紫气光柱,好似碰触到的是流淌天穹的天河水,清凉而柔和,头顶那开颗照耀整个天区的帝星震动出微不可闻的道音,似在昭告什么。
令人愕然的是方才碰触紫气的胳臂,竟然渐渐泛紫透明,一缕紫气,从手腕太渊穴顺着手奇经八脉开始游走,麻麻痒痒的感觉逐渐遍布全身,循环一个小周天后,骨血好似被洗涤了一番,紫气全部聚在祖窍识海中央,凝作一团似雾非雾的浮动气团,隐约间还溢出阵阵宁神香味,沁人心脾。
宓如戚早无淡定之色,大惊道:“我原以为你是为了偿还那个罪人的人情,才把其后裔带到这里赐予一场机缘,没想到你竟想着谋害垣主!”
“垣主?那是你们承认的,我和小师弟可从来没把他当回事。他早非原来的那个谦逊有礼、心有昭穆的巢子曰了!伯阳师叔祖镇封他,是其罪有应得!他如果脱困,天下众生又要遭劫,到那时候恐怕就不是一州一棺那么简单了。”提起垣主,女道一脸冷意,隐隐发怒。
宓如戚刚要反驳,喉咙却一顿嗫嚅,久久才长长一叹:“唉!他纵有大错,但都是事出有因,你涅槃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情,不是黑白二字简简单单就能定论……其实大师兄并不是那么你想象的那么冷血无情。”
女道蛾眉冷挑:“他说姬南砚反出了黄庭,你们就信!我说他是因恨成魔,设局陷害姬南砚,你们却不信,还给他安了一个‘罪人’之名!当初你们几人围杀他这个隐脉掌门,有何脸面自称五首?公然夺位,你们怎敢如此?黄庭之内,人尽皆知,那个年代,姬南砚为通天剑皇,四口悬剑,无物不杀、无神可破,他登顶九嶷遁一,受封天子之位,盛名当世,压得同辈几乎喘不过气来,所以你们才合计污蔑了他,是也不是?”
宓如戚脸色铁青,任谁被如此数落,都不会若无其事,更何况是从自己曾经心爱的女人口中说出当年的部分秘辛!
都说在和时间打交道得越久,沉淀在骨子里的沙尘远非一城一府所能倾尽。
深深吸了一口气,宓如戚久久不发一语,即便被被削了面皮,依然沉静如水:“我知道你心中一直对那件事心有芥蒂,那好,我便让你看看,姬南砚这个剑皇是怎么‘涂炭生灵’的!”
八个阴爻、阳爻勾画的神符回到悬浮的金色石牌上,宓如戚踏步捏指,轻吟卦诀:“坤震离兑居左,坤为母,离再索而得女,兑三索而得女,三卦皆阴;乾巽坎艮居右,乾为父,坎再索而得男,艮三索而得男,三卦皆阳……”,晦涩而押韵,八块石牌,衍生本源,彼此之间连接着一条若有若无的流畅线条,作八卦体,中央黑白二气氤氲,交汇流转,八卦神池虽仅半丈,却好似容纳了一片无量神海,自成天地,卦诀方毕,平静无澜的神池掀起“隆隆”潮声,黑白二气越来越浓,血色霹雳纵横,一辑虚淡的画面断断续续映现出来。
只见苍莽的大地上,十室九空,人烟难觅,宏伟道观或佛寺残破倒塌,巍巍宫楼关隘坍圮,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血肉骨骸,天际层层乌云压低,除了刺目的雷霆咆哮,四周静到了极点;血雨瓢泼,腥咸腥咸的,泥泞的路上留下一串串脚印,最前方一个披着宽大长袍的披发男子踽踽前行,四把滴血的长剑悬在四方,男子所过之处,一道道杀气凝化的血影绞碎前方巨木大石,漫天碎屑盖住了之前的浅浅脚印,好似从未走过。
画面过渡到一座城池,夕阳下,大街上人头攒动,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浓郁的红尘气息笼罩着这片安逸的边城。四剑男子漠然地望了望城门上粗糙的刻字,轻声念着“玉门关……玉门关……”三个字,收起足以碾压万灵的杀气,一步踏入城内。
熙熙攘攘的人群缓缓流动,毫无阻碍地穿过四剑男子,好似他只是一个影子。
女道看着熟悉的面孔,眼中微不可察地蒙上一层气雾,唸唸自语:“上穷碧落,几处茫茫……”,握着那株赤炉铜树的素手绷起青筋。
宓如戚余光瞥到女道伤感失神的样子,涌起无限怜惜,却又心底泛酸,脸色越发深沉,深邃的目光中卷起沧桑的波澜:“也不知道那处道场还在否?北海摩崖上一群孩子日夜不辍、勤练道术的那段日子,放佛就在昨天,累了就躺在漏风漏雨的草庐,听着潮水拍打礁石,真是纯真悠闲……可是满手沾满鲜血的我,恐怕是回不去了。”
忽然,那四口长剑“嗡嗡”地清鸣,一幅剑图浮现在其长袍上,过往行人“嘭”地炸成漫天光屑,原本热闹非凡的集市一下子寂静下来!
“你引我入瓮,花了不少心血吧?藏头露尾作甚,现身一见吧!”那副剑图震出滔天剑气,猛地扩散出去,远远看来,整个边城祥和之象如泡沫般一下子戳破了,灰色的死气如浓雾遮住了城池!
“呵呵,姬南砚,久别重逢,不必大动干戈吧?”一个两鬓花白,精神矍铄的中年刀客在集市长街上笑眯眯地朝着四剑男子走来。
女道微惊:“西花厅的人?他们怎么掺和进来了?该不会是你们……?”
宓如戚摇了摇头:“黄庭权斗,我们不需要借助任何人的力量,何况是西花厅这类旁门左道,你继续看下去吧。”
“卫漠漈,二十年不见,过得不错吧?”
“哈哈,这还是托了你的福啊,要不是你当年把‘屠龙诀’赠与我,何来今日的西花厅二当家?”
姬南砚平淡地望着对面一直笑眯眯的卫漠漈,自嘲道:“昔日授与屠龙诀,今日却用它来对付我?因因果果,循环不尽啊!”
“姬兄,兄弟也是奉命行事啊,本想抽身离去,远离喧嚣,却被大当家的绝世容颜所累,不得不前来一会啊。”
“何须多说,要战便战!不过拿一座死城来困我,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姬兄误会了,你是黄庭隐脉掌门,白龙气运加身的剑皇!九州同辈之首,你大名的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没有人敢小觑你的实力。为此,大当家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求得一副‘葬天棺’,以这满城的冤魂作引,献祭这片天地,也好在黄泉路上伴你左右,免生孤单。”
高空俯瞰,这座城池竟然是棺材形状,上面虚空虚空隐隐扣着一个棺盖的影子。
姬南砚嘴角冷冷一笑:“好大的手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