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邺大长公主,安顺公主萧娉,从容貌上看去也不过像个正当花信年华的女子。
萧娉是迄今为止大邺国史上最具争议的公主。
她十五岁下嫁给当时的丞相之子,次年夫君病死,夫君刚刚入土为安就迫不及待的开始流连于各式各样的小倌馆,受朝臣诟病后更是不知收敛的直接看上的男子收入公主府中为面首,日夜笙歌不断。
时至今日已经在府上豢养了不下二十位年轻貌美的面首,在外界传闻中一度将她冠以“荒淫无度”四字。
然而萧娉本人除了喜好美色外,也是个颇有交际手腕的。
除却在府上与面首们嬉耍玩乐外,她也常常会赴会各式各样的宴饮。她在音律和书法上颇有研究,与之结交的人中不乏容貌俊秀的才子文豪,安顺公主与他们携茶带酒,畅谈清风明月,大邺著名的书法大家许尹辞曾手书“冠绝天下”四字相赠,对安顺公主评价亦颇高。
两厢偏差如此之大,倒让人完全弄不明白安顺公主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了。
见到安顺公主,随行的小姐们一扫茶酣的松倦之态,分外精神的立在慕容蓁身后,恭顺的向公主问安。
慕容蓁走上前去,乖巧的唤了一声“表姑母”。
慕容家这一支自请易姓,虽然血脉里还是萧姓皇室后裔,但除了封地和俸禄外其它皆是做外姓宗亲,见到皇帝这一支时也是以表亲相称,以示与正统皇裔的区别。
安顺公主走上前来,神色里难掩高兴。
“你今日怎么出门了?先前的伤好些了?我派人送了不少养身的药材去府上,你可每日都服了?若是不够只管派人来说,我那里还有不少呢。”
安顺公主好像格外喜欢她这个侄女。
慕容蓁笑着应道:“已经大好了,不然母亲也不会准我出门的。在家中每日都会食一盅白燕雪莲,您看我气色看着是不是比旁人都好?”
安顺公主被她的话哄得更高兴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夸了她一句气色好,又旁若无人的同她聊了几句,直到天上又落下雪来才罢休。
安顺公主今日约了人,眼下只能意犹未尽的登上马车,临走时还不忘邀慕容蓁改日陪她一起出去逛逛。
众人各自上了马车回府,元香陪着慕容蓁坐在马车上,有些不安的道:“郡主过几日真要陪大长公主出门?”
慕容蓁闭目养神:“既然应下了,自然是要去的。”
元香有些犹豫:“可王妃不喜欢您同大长公主走得太近……”
“是因为关于大长公主的那些传闻?”
元香犹犹豫豫的“嗯”了一声。
皇室中人岂是她们这些丫鬟敢肆意点评的,若非王妃有言在先,她也不敢硬着头皮对郡主提起这些来。
慕容蓁随意的“嗯”了一声,没有把与元香的提醒放在心上。
长公主所做作为就算品行有失,却从未有损于他人,又无惧他人毁谤,只管遵从本心率性而为。如此真性情,比起那些做**还要立牌坊的人,简直称得上是光明磊落又无愧于心。
“元香。”慕容蓁闭着眼睛唤道。
元香怔忪的应声。
“你是蘅芜苑的人,又在我近身当差,该向着谁说些什么,不必我教你吧?”
元香惶恐垂下头去:“郡主恕罪,奴婢知道该如何说了。”
不论什么,不管面对谁,都要向着唯一的主子,这才是一个贴身丫鬟该做的选择。
元香眼观鼻,鼻观心,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慕容蓁,再也不敢多言其它。
从慕容冼被家法处置了之后,王府里连日来平静了许多。
慕容莹和慕容芊姐妹俩虽然不像慕容冼那样被请了家法,但也被勒令禁足,连带着她们的亲娘孙娘子也闭门不出数日,偶尔出门走走脸色也是憔悴不堪,没有从前那般精神。
王妃整治了慕容冼之后,便一门心思的扑在了即将到来的生辰上,庄妃在一旁帮手,近日来一直忙得脚不沾地。
慕容蓁便捡了个现成便宜,大大方方的以“给父亲选生辰贺礼”的名义去赴了安顺公主的约。
安顺公主在茶楼雅阁等着,见她推门进来笑了笑:“你找得什么理由出来的?”
王妃不喜欢慕容蓁同安顺公主有来往,想必安顺公主心里也是明白的。
慕容蓁分明在她明丽的笑脸里看到了一抹一闪而过的落寞。
皇室贵胄,高门贵女对长公主都是敬重有加,然而敬重的只不过是她这个身份而已,对她的品性却多有诟病,表面上恭敬有加,私下里却是万分瞧不上她的。
慕容蓁忽然有些同情起她来。
她在安顺公主对面落座,巧笑嫣然道:“父亲生辰将近,母亲忙得很,哪里有空约束我呢?我正好趁着这段时日到处逛逛,姑母您可要常带带我。”
安顺公主闻言果然高兴起来,连声道:“好啊好啊,我这些日子正巧无事,你想去哪只管同我说。”
安顺公主是京城各大商行的常客,又见多识广,有她的建议,慕容蓁最终选中了一幅前朝花鸟画大家宋毅的名作《鹤鸣春山图》,正要付银子时,一柄玉色竹骨扇却突然横出来,挡住了元香的前路。
元香愣子当场,不由唤了一句“小姐——”
慕容蓁和安顺公主几乎同时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不知何时立在她们身后,身材不算高大但面容清秀,看起来不过二十开外的模样,一柄玉骨扇在手,周身散着一股子风流潇洒的味道。
安顺公主微微一愣,继而露出一副喜出望外神色:“你不是去湘南了吗,怎得这么快就回来了?”
慕容蓁一听顿时心下了然。
原来是安顺公主的故交,怪不得会做出方才那番失礼举动来。
男子笑了笑:“临时有事走不开,便推迟了行程。”
两人寒暄之际,一直招呼着慕容蓁的店铺伙计指了指那幅还没来及卷起来的画,悄声对慕容蓁道:“这位小姐还是先把画资结了吧,小人也好给您包起来不是?”
未等慕容蓁应声,一直同安顺公主说话的男子却偏过头来笑盈盈的插了一句话,却不是对慕容蓁,而是对那个店伙计:“可还有其它的名画?这幅应当不是你们这里最好的吧?”
店伙计愣了愣,继而笑了:“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力,这幅虽也是珍品,但的确抵不过小店的镇店之宝,只是这镇店之宝是老板心爱之物,不对外卖的。”
男子颇为赞同的点点头:“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到别家去看看好了。”
这下不仅是那个店伙计一脸错愕,连安顺公主和慕容蓁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