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的天底下,风起荒凉。
几间萧索茅屋拼凑一团,勉强算得上是村落。这样的小山村在郁南并不算罕见,深山老林里几户人家就靠着山维持生计,祖祖辈辈都过着刀耕火种的日子,几乎与世隔绝。
和郁南所有的山村一样,进出小山村,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黄泥路。
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离开小山村。矮胖的中年车夫极为不耐烦,咬牙狠狠一鞭子抽在马背上。只恨黄泥路太崎岖,颠簸得厉害,车夫不敢太快行驶。他恨透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这几天日子都是度日如年,这个鬼地方真的是一刻也不愿意多呆。
车夫旁边,坐着一个老道,没有鹤发童颜,也算不得仙风道骨,只是相比车夫的不耐,老道就淡定得多,双眼微闭,。
马车的车厢颇大,六七个小子围坐一起,兴奋的谈天说地。他们年纪不一,最大的有十六七岁,最小的还只有五岁,都有一个共同点,身上带着一股子一辈子也洗脱不掉的土包子气。
“二愣,你要是修得了仙人法术想做啥?”
小胖墩双手杵着肥厚的下巴,想了想之后,很认真的说道:“我一定先要把老李叔家的大黄牙打个半死。”
提起老李叔家的狗,二愣就来火,眉头紧皱,咬牙切齿。那条狗最是可恨,老是追着人咬,王二愣人胖腿短跑得慢,大黄牙看到二愣就会扑上来追咬。就前两天,王二愣还被大黄牙追了半座山。小胖墩王二愣走个路都艰难气喘,跑了半座山啊,还是被那畜生追上了叮了一嘴,这不胖嘟嘟的小腿上还留着清晰的淤青狗牙印。
“二愣,就你那出息。修成仙术了,还只晓得找大黄牙解气。我就不一样,我呀,我若是修得仙法,第一个要去镇上寻李保长,打得他满地找牙,叫他卖假盐坑人。”在这些孩子中年纪较大的刘铁柱,说起要惩办奸商,顿时赢得一片掌声。
“铁柱哥,你好厉害哦!”几个孩子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刘铁柱。
“那算什么,我将来要做更多的好事,行侠仗义。”
铁柱也颇为神气的昂起头,好似已经干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侠义事,自己已经成为一名劫富济贫惩恶除奸的好汉大侠。
“荀云,你将来想干嘛?”小胖墩王二愣突然扭头说道。
车厢的角落,蹲着一个衣衫单薄的孩子,清瘦的面庞上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忧虑。那里靠近窗,轻轻掀开帘子,他就可以看见小山村。
“荀云,说嘛,说说你将来成了仙人想干嘛。”
平时里,村里的孩子们大都不喜欢这个从山外面捡回来的孩子,荀云也很少说话,也很少有人去关注他。可能是年龄相仿的缘故,只有小胖墩王二愣注意到了荀云。
“我就想治好奶奶的病。”
拗不过小胖墩的再三追问,荀云想了想,开口弱弱的说了一句,声音不大,说完他又低下了头,可能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这个愿望很没志气可言。
“呵呵,荀云最没出息了。”
车厢里一阵哄笑,小胖墩好像重新找回了自信,扭扭肥肥的脖子,抬起圆脸,笑得一脸喜庆。在孩子的眼中也许只有那些个打打杀杀才算得上是英雄好汉的行径,只有快意恩仇才算得上志气,荀云心中只想着给奶奶治病,自然最是没出息。
“吃了仙丹,你奶奶的病早好了。哪里还用得着你回去救治?”
“神仙给的仙丹,不止包治百病,还能延年益寿呢。荀云最傻了。”
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数落着荀云。
荀云又一次掀开车帘子,看见依然站在村口张望挥手的乡亲。只是为何还没有看见奶奶?不是说吃了仙丹立马就能康复么?荀云心里的担忧又重了一分。
荀云自幼与奶奶相依为命,在荀云心里小山村那么大,只有奶奶最重要。去年,奶奶病了,才五六岁的荀云跑了几十里山地到了小镇上找大夫。大夫嫌路远又难走,不肯去小山村,只是给荀云抓了一副药,药金好贵!荀云典当了家里所有值点钱的东西,又向村里的长辈借了一些钱,才把药买回家。当时,医馆的大夫拍着胸脯保证药到病除。只是奶奶的病,吃了药也不见好,反而呕血,荀云去找医馆理论,却被赶打了出来。
前几日,小山村来了个道士,说是招收弟子。但凡通过测试的人,都可以成为修真弟子。只要成为门派弟子,不但能到大门派去修行深造,还可以得到一些银两和一枚仙丹。
荀云在一张纸上,按下了手印,接着就上了马车,走上了这条不知通向何方的路途。
荀云不确定包治百病的仙丹能不能治好奶奶的病,当初那个大夫也说过“包管药到病除”之类的话语。但他还是心存希望,希望着。
有一件事,荀云一直想不通,世间那么多的灾病疾苦,那些能飞天遁地的神仙为何看不到?他们为什么不多炼制一些仙丹,分给老百姓。神仙不都是普度众生的么?
“咯噔”
马车突然剧烈的颠簸,车厢里正在说笑的小子们,一个个七晕八素,屁股生疼。
是急转弯。
荀云再次掀开帘子,小山村已经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