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正在容华恼恨自己如此不小心，如此倒霉之际。
皇后幽幽转醒，脸色苍白，束棠端着药碗上前，扶起她喝药。
皇上转头一双厉眼扫向霍峥和容华，沉声问道：“这包子是你做的？”
心里霎时一紧，双手胡乱绞着，急忙开口辩解：“是我做的，可是我材料都是用的御膳房的，我不知道那个草菇是药材，也不知道和醋一起吃会有反应..”
皇上摆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厉声道：“皇后乃一国之母，你虽然不知，但你临行前特意嘱咐皇后一醋相左，否则，皇后也不会致病至此，虽是无心之失，但错已铸成，朕不能视而不见。”
拱手往前一步，霍峥抬头道：“请皇上息怒，容华本是好心一片，您刚也说她是无心之失，而且此事中间尚有不明问题，还请皇上看霍峥的面子上，宽恕她这一回。”
话间，他的眼睛一直飘向正在喝药的皇后。
皇上脸色微变，冷锐精明如霍峥，他此言分明是语义双关，带有威胁意味。
一时无言间，容华正怕霍峥一语不对惹怒皇上，引火烧身。
银牙一咬，‘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容华虽然无意损害皇后娘娘凤体，但事已至此，容华愿意一力承担，请皇上责罚。”
语毕，俯首下去，点头着地。
皇上面露淡笑，“好，小丫头果然有胆识有担当，来人.”
“慢着。”焦急的声音随着一身赤色明黄身影快速闪进殿内。
储壬望了一眼跪地俯首的容华，心中一紧，朗声道：“父皇息怒，母后虽然凤体受损，但也无甚大事，且可容华毕竟并非本意，所谓不知者无罪，希望父皇与母后轻饶。”
说完厉眼瞄了缇御医一眼，缇御医领会，拱手道：“皇后娘娘鸿福无疆，虽然还有些微腹痛，精神萎靡，但臣几服药下去，不出两日就可痊愈了。”
皇后暗暗低眉，心中无奈，借着束棠的手臂轻轻坐正身体，幽幽朝皇上道：“皇上爱护臣妾，臣妾喜不自胜，现下身子只是有些无力，钝痛已慢慢抵消，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吧。”
霍峥冷面一凝，细嚼着他们的心思。
皇上深吸口气，接过陶公公递上的茶盏。
“既然皇后不予追究了，那就小惩一下，以告诫你性子顽劣大意，姑娘家，要有个沉稳劲儿。”
埋首低垂，星眸已无方刚神采，容华低低地俯首，心中涩然。
“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
“那就罚你，去青烟门前跪到明日卯时。”
陶公公明意，走到容华跟前，弯腰道：“容华姑娘，请跟奴才来。”
慢慢起身，看了霍峥及储壬一眼，转头跟着陶公公去了。
“行了，皇后需要休息，你们也都退下吧。”
“儿臣现下无事，留下照看母后。”起身走到皇后床榻前，拿过束棠手里的清水，给皇后漱口。
看了一眼皇后，霍峥敛眉，拱手道：“臣告退。”
刚踏出殿外，硕大的雨点就落到了霍峥的头顶。
皇上背手而立，走至床边，朝着储壬吩咐，“你去跟着缇御医去御药房看药，你自己亲自熬煎。”
储壬站起身，“是。”跟着缇御医走出殿外。
“她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这么做。”天下至尊，即使对着自己的妻子，口气仍然威严无比，不怒而威。
轻轻叹了口气，皇后低头轻转着檀香珠串。
“臣妾只是想让自己的孩子更好。”
冷哼一声，口气颇为不屑，“要自己的孩子好，就不顾人家的孩子了？你的孩子怕也只是一厢情愿，人家未必肯回应呢。况且，你如此方式，若是让霍峥也离了储壬，他就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皇后不惊讶皇上的玻璃心通透，只是对于眼前自己的预测失了准头，沮丧有余。
“可如今，眼下不能让他们成婚，臣妾只怕，只怕夜长梦多。”看着几个孩子一起长大，他们的心思，她多少还是能看出来的。
“那就秉承着你身为国母的仁慈威仪，德惠他人。”
如此隐晦的提点，皇上捏着床幔系带的赤色流苏，似笑非笑。
时至酉时，本就沉暗的天空骤然被大团的乌云遮盖，黑暗笼罩住那晕糜的淡黄弯月，一道带着寒光的闪电划破厚厚的乌云，消失在宫墙的一角，紧接着如天兵下凡一般的响雷追随而来。夹杂着电闪雷鸣，顷刻间，豆大的雨珠从黑暗的空中倾泻而下，铺天盖地一般，仿佛要淹没整座京都市才肯罢休。
跪在刻有龙凤和鸣暗纹的青石板上，容华全身上下已被浇了个通透，双膝已然疼痛发麻。夹杂着雨水的凉风一吹，冷的她双肩瑟缩，脖颈轻颤。
四个时辰下来，真的是苍白如纸，她的整张脸，白而透，是那种透着无奈与伤感的青白色，好像她整个人都那样钝了下去，失去了往日里稚朗的活气，只剩下单薄的半个身影，就那样静静地立着。
十几米外的长廊下，立着三个人影。
“我去给姑娘打把伞吧。”见不得她如此狼狈，云罗转身想去提伞来，却被云英一把拦住。
“不行，让人看见，姑娘又是一错。”
立在两人前面的高大身影，突然大袖一挥，往回走去。云英云罗又担忧不舍的看了容华一眼，匆匆提脚跟上。
‘啪’一声，桌子应声而裂，云英云罗吓得齐齐往地上一跪，低下头去。
腮边的肌肉狠狠一抽，霍峥的声音冷的能掉冰渣子。
“从头到尾，把话给我说清楚。”
两人抬头对视了一眼，皆是红了眼圈，云英抿了抿唇，先开了口。
“前日容华姑娘与皇后娘娘闲聊，皇后突然说想尝尝姑娘做的肉包子，姑娘欣喜，就应了下来。今上午起来，她还没吃早饭，我们就去了御膳房。”
深吸口气，脸上凝霜依旧，霍峥心道：这个傻子。
“然后呢。”
听闻主子声音越来越冷冽，云罗咽了口口水，接着道：“然后，我们到了御膳房，宽案上放了一钵子草菇，我们本想问问是否能用，可里面没人，我们就自己用了.”越说声音越小。
“我们也不知道那个是什么尖顶地星，不知道那个是药材，姑娘闻了闻，说还算新鲜，只以为是普通的蘑菇。”
原为药材的草菇怎么会出现御膳房呢？而每天人烟鼎沸的御膳房里，都有许多御厨和宫人忙着给各个宫殿准备膳食，白日里根本就不会有休闲的时候，何故会在今天没有一个人呢？
霍峥脸色沉郁，脑子里来来回回过了好几遍可疑的地方。
“至于提醒蘸醋一事，本是原来姑娘卖包子时的经验而已，她一直都是以醋相左而食，觉得口味甚好，才提醒皇后的。”
说完，俩人的眼里都蓄满了泪水，她们现在还好，只是被主子审讯。
可她呢，还要在冷风夜雨中，跪到明日，虽然向来强健，可也不知这一夜下来能不能受得住。
想到此，云英磕下头去，抽泣着说道：“求主子，一定要给姑娘还以清白。”
看着窗外的一道凌厉的闪电划过，雨势没有消减的迹象，霍峥眯着眼睛，薄唇透出一股冷凝的危险气息。
“惩罚都已经受了，还的清白又有什么意义？”
跪在地上的俩人闻言，憋屈的低下头，这京都里，这皇宫里，有什么清白可言呢，即使有，在权势面前，又有多少立足之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