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适办事迅速,解押李老大等人进了城直奔官府,一行三十多人的队伍气势迫人,府衙差兵险些没吓躲起来,等惊吓过度的县官反应过来,当即一声断喝命兵差擒拿这群擅闯府衙歹徒,欧阳适一句话表明身份,说明来意,将李老大一干人移交给冷汗涔涔的县官,临走时只交待县官不要声张他们的身份,便领着手下人一阵风离开,县官怔神看着被排排站不知具体人数塞满的府衙,直到欧阳适的身影彻底消失,仍没明白发生了何事!
欧阳适离开府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住的地方,最后在中心街租了一处敞亮干净的独院,安排妥当后,便派人去城门口等水裳羽,而他趁着空闲,找来城里最大酒楼的厨子,为水裳羽张罗晚饭。
水裳羽到达黎城的时候,已近黄昏,欧阳适派来的手下看到马车便迎了上去,行了一礼,不敢怠慢带领马车径直朝欧阳适为她准备好的住所走去。
冬月昼夜差距明显,酉时刚到,天色就暗了下来,等水裳羽来到临时住所时,天色已经完全笼罩黑暗之中。不过,欧阳适早早命人掌灯,水裳羽看到的灯火通明、不拘一格的雅致宅院,嗅得香味四溢的饭菜,对他如此周到的安排感到满意。
身旁的花谙谙闻到饭香,顿时两眼放光,在马车晃了半天,早饿得饥肠辘辘,当即,第一个朝饭香的大堂跑去,可惜,却被人拉住,欧阳适面无表情,说道:“即是大人朋友,我等不会为难你。可是,做人当有自知之明,应尽主宾之道,主人还未先行用餐,姑娘还是注意一下,做的太过,惹人厌烦就适得其反了。”
不懂得为他人着想一味顾己的人,是得不到别人长久的善意,他没必要把忍让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花谙谙看着他眨了眨眼,欧阳适冷面少语不予理会,见此,谙谙看了看身边的水裳羽,垂头一脸委曲,喃喃道:“对不起,是我失礼了,我只是饿了。”
蝶儿撇嘴,不以为然:就你一人感觉饿,别人都不饿?可谁像你一样喧宾夺主,没教养,活该见被欧阳适教训。
水裳羽没帮她说话,若有所思看她一眼,心头疑云乍起,花谙谙虽然举止粗俗,率性而为,可在她看来,刁蛮任性因为是生长环境养成的惯性,目中无人因为没有值得她高看一眼的人,偶然流露出感言,应该识字通明,可想而知花谙谙应该是出自大户人家的姑娘,才会养成这样大小姐脾气······然而,面对欧阳适的指责,她竟然为自己行为道歉,忍受他人对她无端责怨,究竟,促使她如此低声下气留下的原因是什么?
晚饭前的一段插曲并不影响花谙谙良好的食欲,欧阳适看那大快朵颐的女人,冷峻的脸上一丝无奈一闪即逝,如她这般要脸没皮的脾气平生罕见,不卖艺不卖身往琼画坊一坐仍高朋满座,吝惜假以辞笑,骄傲如她,却甘愿低三下四赖在这里,要说她没有目的,恐怕不会有人相信。
主座上慢条斯理用餐的水裳羽,欧阳适猜不透她真实用意,他不是笨蛋,水裳羽既然把这样的女人留在身边,必然有她的用意,是想查清花谙谙待在身边真正目的,还是有别的打算?
奇怪,他在担心,念头乍起撞进脑海是那个没有半点规矩的女人,在为她担心?欧阳适越发苦恼了。
晚饭后,水裳羽回到后院休息,随行来的随从大部分都留在前院,女眷则是分配到主屋旁边的房间,方便伺候自家主子,花谙谙很不满意自己的房间,距离水裳羽隔了一道墙,独占一处偏院,宅邸独有类似于柴房一样的储物间留给了她。花谙谙找上分配房间的欧阳适,可是没见到他人,随从冷嘲热讽一句话把她给打发了:你一个刺杀未遂的俘虏还想和巫女一样的待遇!
可不是,谁让她选择一个糟糕的起点做出发点,活该遭人鄙视,受人白眼,花谙谙双手托腮凝着窗外黑乎乎的院子,静谧无声,干冷冻人,心更是沮丧。想起过往的点滴越发怀念,然而,物是人非,已然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天冷夜长,晚饭过后一个时辰,各个院门相对留下一些人守夜,其他人忙完手头上的事,便各自回房休息了,赶了一天的路,早累得精疲力倦,等到水裳羽回房休息,他们这才松懈一天警惕,找个地方睡觉。
因为心情不好,花谙谙看着灯苗郁闷发了一个时辰的呆,没有任何取暖物品的房间被寒夜笼罩,冻得她不禁打了个冷战,正因为这股寒冷,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地上冻着,花谙谙握着冰凉的双手放在嘴上哈了一口热气,准备关上被她忽视的窗户,然后赶紧到床上捂被窝。
然而,来到窗下,多年来养成感知外界风吹草动的习惯,让她的听觉较之一般人敏锐,就在刚才,她感觉到一股陌生气息至上空而过,身手凌空衣袂破风,瞬息消失隔壁院子,要不是以往累积下来的对敌经验,快得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有人闯入!
念头所起,花谙谙一刻不敢耽误直奔隔壁院子,来到水裳羽住的院落,把守外面的人拦下一头往里闯的她,“小姐已经歇息,外人禁止打扰。”
被拦下的花谙谙没有半点不悦,这么多人保护水裳羽,他们都没发现异常,果然是她多心了?可是,关乎水裳羽的事,她不敢大意,但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必须亲眼确认,以确保水裳羽绝对安全。
“不是我想打扰水姑娘,实在,咳咳咳······”花谙谙突然猛咳不止,呼吸急促,猛烈的咳嗽给人一种随时咽气的可能,“实不相瞒,我之所以找上水姑娘赖着不走,其实就是为了我这身要死不死的病,众所周知,水巫族医名天下,死人都能救活,水姑娘身为水巫族下一代家主人选,治好我这区区痨病肯定轻而易举。大哥,就让我进去看看吧,如果她不见我,我就回来,保证不打扰她歇息,好不?咳咳咳···”说着,又是一阵猛咳。
守卫被她突如其来的病变唬了一跳,尤其听着犹似肺痨的咳声,更觉得心惊肉跳,看她咳的厉害,随从于心不忍,而她所言非虚,水巫族之所以立足北丘,确实因为他们本族历代传下的巫术,‘杀人于无形,救人异于常’的‘医术’,找她求医问药的人数不胜数,畏惧她的亦然不在少数。
守卫没能做到视而不见,梗着脖子转过头,道:“记得赶快出来。”
这是让她进去了!花谙谙止住‘肺咳’,看着他展颜一笑,踩着小碎步轻快进了院子。
守卫望了一眼突然又好了的她,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欧阳大人交待照应你,你那点技俩骗得了谁?
偶有婢子走过的院子,并不算安静,如果水裳羽真的遇到危险,只有稍微弄出一点动静,外面的人就能听到,而现在,水裳羽的房间灯火如豆,房门窗户完好无损没有半点被破坏的痕迹,在水裳羽房间转了一圈观察一遍,花谙谙也没发现任何可疑,难道,感觉到的陌生气息真是她的错觉?
水裳羽瞥见踌躇窗外的影子,心提到嗓子眼,很想喊一句救命,可是,被人点了哑穴根本说不出话,身体也不能动弹,而蝶儿被刺客暗算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眼角沁出恐惧的泪,她不知道刺客是怎么闯进来的,悄无声息出现面前,当时蝶儿就在身边伺候她洗漱,看到突然冒出来的黑面人,眼里尚来不及震惊,就被来人一掌拍飞出去,一点挣扎都没有就彻底昏死过去,而刺客压根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打飞蝶儿同时,一指点住她的穴,封锁所有行动,包括说话能力。
杀人拿人不过数息,出手之快犹如鬼魅,黑面下冰冷投来的目光让她通体发寒,让她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惧,十七岁的小姑娘,还是个孩子,危险面前,脱去不得已伪装起来的坚强,会害怕,会绝望,当看到靠近房间的人影时,渴望那是来救她的人······
眼前蓦然一黑,屋里的灯火被熄灭,水裳羽尚不及适应突来的黑暗,就听花谙谙说‘水姑娘,我来还早先你借我的帕子,我这就进来了’,她说的帕子是蝶儿借给她擦脸用的那个,之前就还给蝶儿了,水裳羽听花谙谙这么说,心里当即就明白这只是她进来找的借口,谙谙是察觉到这里不对劲了吗?
花谙谙当然察觉不对劲了,如果屋里只有一个人在,没有动静无人说话很正常,可是,这里住着水裳羽和蝶儿,主仆相处还能保持安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而且,她才从窗户对屋内张望一眼,灯火就被吹灭,沉默黑暗连个走动声都没有,一点不像熄灯睡觉,反而更像害怕被她发现而采取的应对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