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的脚崴了，她每天拄着拐杖来上班。炎烨说要每天早上去接她上班，她死活不让，说是找了个司机的。她每天来得很早，一般我到公司的时候，她已经在办公室了，拐杖就靠在一边的墙上。不过最近阿青的身体不怎么好，总往厕所跑，她说是吃坏肚子了，有点上吐下泻的。我让她去医院看看，她说去看过了，在吃药，可我看着似乎没什么起效。阿青每天都要等公司的人都走光了才下班，其实也没有那么多的事，可她总也忙不完，经常累得上午在办公室里睡过去。
晓缭时不时也给我打电话，约我去听戏。有时候我也会回绝，去看戏就意味着又得和他见面了。我自以为我和他现在只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也没这个必要天天见面的。但一个星期总有这么一两次，不是被晓缭缠得太紧去看戏，就是阿青通知我去和他谈些工程细节。我跟阿青抱怨了好几次，下面又不是没人管这事了，为什么每次都要我去。阿青每每到这时就瞪我两眼，我就不敢说什么了。
至于晓缭和他的事，我没有再问，晓缭也不说。大概就还是那副样子吧，他们好不好，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个星期后，阿青的身体好了许多，脚也能走了。我们和秦氏合作的工程几天后就要动工了。
这个星期天，我约了阿青和炎烨去逛街。其实说白了炎烨就是当苦力的，他也明白，二话不说开着车就带我们去了市中心。我和阿青好久没有一起逛街了，今天就跟疯了一样，什么都买，跟在身后的炎烨手里大大小小拎了不下十个袋子，终于我走的脚酸了，炎烨也拎得手酸了，我们找了个地方坐下。
“你俩这是跟钱有仇呢？”炎烨没好气地白我们一眼。我和阿青相视一笑，不理他。
“我去把这些东西放车上，你们现在这休息会儿。”炎烨举了举手中满满当当的袋子说。
我和阿青点点头，算是准了。炎烨拎着那几个大袋小袋向车子那走去。车子停的比较远，阿青等了一会儿，说是要去上个厕所，然后向着车子那方向找去了。我一个人坐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公厕在去车子的相反的方向，我想叫住阿青，可早就不见阿青的人影了。
过了十分钟，他们还没有回来。在我左前方有一个小孩子在哭，好像是和妈妈走散了。他一个人站在那儿哭了有一两分钟了，也没有人理他，只有我偶尔还瞥他几眼。我也不想充当什么滥好人帮孩子找妈妈，天知道我自己的方向感也好不到哪去。后来实在是被哭烦了，我就起身往车子那找去。那两人莫不是扔下我谈情说爱去了？
车子停在一个地下车库，有些暗，但炎烨的车子停的不是很里面，加上今天天气不错，远远就能看见车子边上站了两个人。再走进一看，果然是他们。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是在讲些什么，我稍走近些，轻手轻脚地躲在珠子后面。我就是想听听他们在讲什么，保证不偷听。我这样对自己说。然后探出小半个头，炎烨背对着我，阿青在他前面。
“别闹了，齐齐还在等我们回去呢。”炎烨听起来有些不耐烦，转身往外走。我缩了缩，只留了只眼睛。
阿青一把抓住他，堵在他面前。“我没闹。”她的声音是沙哑的。我仔细一看，她脸上都是泪水。
我愣住了。我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看见阿青流眼泪了。久得似乎让我觉得阿青本来就不会流泪一眼，可那么坚强的阿青，现在却泪流满面。他们究竟是在说什么？我愈发地想知道了。
“程青！”炎烨一把甩开阿青的手，大吼着她的名字。脖子上青筋都突了起来，双拳紧紧握起。炎烨是真的动怒了，他从来没有这样连名带姓地吼过阿青。
阿青和我都愣住了，怔怔地看着他。
“我心里的那个人是谁难道你不知道吗？二十年前是她！二十年后是她！将来还是她！你明白吗？！”炎烨瞪着他，吼得很用力。
阿青看着他，不说话，嘴唇死死地咬住。我微微皱起眉，心里有个答案在呼之欲出。
“我不信！”阿青吸了一口冷气，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她生病的时候你不会骂她！你也不会说要去接她上班！你更不会因为她要去上班而冲她发火！可你对我会！”阿青一字一句数着那些藏在她心里的事。
炎烨听了，片刻，一声哼笑。“就因为这些？”他看着她，眼里都是不屑。就好像那些事情压根不是他做的。“程青，你给我听好了。”他一脸正色，看着阿青的眼睛。“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说要接你上班，我怕不会阻止你没日没夜地工作，我不会再因为你不注意身体而骂你。从前我们是兄妹，以后我们只是普通兄妹。”
他说得那么平静，跟之前怒吼的他判若两人。平静得可以打破任何幻想，任何挣扎。
我有些不敢置信，狠狠捂住自己的嘴巴，这样的炎烨太残忍了，阿青要怎么办啊，阿青以后要怎么办啊，
炎烨看了呆在原地的阿青一眼，利索地饶过他，向出口走来，我就躲在出口那根柱子后面。
“你就那么爱她吗？”阿青背对着他，也背对着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她的声音透着一股隐忍，还有决堤前的坚强。
这样的阿青，太让人心疼了。
炎烨稍一停顿，舒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自己有多爱她，但所有她想做的事我都会拼了全力去帮她完成，就算对象是秦氏。”
阿青不说话了。我躲在柱子后面深深地开始心疼，
是我。我早就应该知道的，是我。我咬住下唇，不停地咽着那泛上来的哽咽，眼泪却是断了线一样而出。
我不知道在这场爱情里到底是谁欠谁了，谁付出了，谁得到了。但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力气和勇气面对炎烨和阿青了。
出口就在我身后，我一转身就往外跑。我需要逃离这里，我怕下一刻再听到他们的话，我承受不起了。
“齐齐！”身后，他惊慌失措地喊我，然后追赶的脚步声紧随我身后。
我一直跑，出了停车库，穿过了一条马路，然后手臂一紧，被往后一拉，转了个身。炎烨还是把我抓住了。
“齐齐，你听我说。”他一脸焦急，急切地想要跟我解释。
我摇着头，想挣脱，却只能被他抓的更紧。
“呜……”我终于还是哭出了声，泪涕横流，蹲下身子，埋首在臂弯之间。
我不想听，炎烨。不要跟我讲，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