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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年轻总是有点迷茫,当时我们受了伤就太慌张

他抬起头,望着那边她离去的天空,晨空如洗,红云似血,他想,也许要很久很久,

他的心都会随着那个方向,永久地沉下去,沉下去,再浮不上来了吧。

终于,军事演习的时间到了。

这是一次以少搏多、以新搏老的实战模拟演习。双方实力非常悬殊,一方是有着光从人数上就可以压垮他们特训营的集团军老牌某营,而另一方就是人数不出众但拥有本军区最新式武器和精英人才的特训营。

要到演习开始前的三分钟刘湘和简西才知道具体的任务跟战争布局。

姚晨东和木亮还有另外一个叫老山西的成为特训营里的潜伏人员,他们的任务是,在预计将被敌军占领的区域潜伏下来,借着双方都在包扎伤口休养生息的时候,摧毁敌军的指挥中枢。

刘清给简西和刘湘安排了可供观战的位置和演习讲解人员。

出了营帐,简西叫住刘清:“叔叔,我可以跟姚晨东他们一起潜伏吗?”

刘清严肃拒绝:“不行!”

“可是叔叔,我不想只是站在高地听听汇报就算了,我想亲自去参加去感受。我从小就以叔叔为骄傲,卫斯明总是说很多演习跟真正的实战一样残酷可怕,我想知道这种感受,不仅仅只是在边上看着。”

刘清不同意:“你没受过训练,你受不了的,而且你随时可能会威胁到他们的安全。”

简西还想努力,刘清挥了挥手:“这是纪律!”

姚晨东最后一次检查了自己的装备,离开战还有一分钟,他闭了闭眼睛,完全被迷彩覆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突然他感觉身边有点微小的异动,睁开眼,看到门口处掀帘而入的简西,她穿着迷彩服,戴着军帽,如果不是背上那个好像要压垮她一样的硕大的背包,她看上去会更加英姿飒爽。

姚晨东平息了下情绪,哑着声音问:“你来这儿干什么?”

“演习。”简西笑笑。

“这不是儿戏!”姚晨东皱眉,只有他知道演习的难度有多大。

“我也不是来玩的。”简西脸上笑容不变,眼睛因期待而显得特别明亮,就像是个期待好久了的孩子有着终于得偿夙愿的欣喜。

姚晨东摇摇头,正想说什么,刘清大步从外面进来,看着他说:“晨东,你这次还有一个特殊的任务,保护我们的简记者平安归来。”简西最终还是靠坚毅和真诚说服了他。

姚晨东相当意外,刘清不像是公私不分的人,他也很明白这次演习的重要和危险。

像是很明白他的担心似的,刘清点点头笑了笑说:“如果你觉得她不行,可以随时赶她回来。”

就这样决定了下来。

“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看姚晨东面有怒色,简西说,他并不喜欢这种安排,肯定是觉得她会拖累他们,“如果我受不了我自己会回去,刘政委把什么都安排好了。”

姚晨东从出发至今一直都没说话,他们现在正前往潜伏地点,这是常年无人走的一条小道,山路陡峭,悬崖插天而立,看着就让人眼晕。而山的那一边,战斗早已打响,激烈的炮火声不时传来。

简西难堪地咬住下唇。

木亮这时稍稍滞后,对她微微一笑,低声说:“没事,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简西笑了笑。虽然他们的接触不多,但她喜欢这个瘦瘦的小猴子一样的战士,总是一脸的笑,就像邻家的小男孩,会让人放松也格外逗人喜欢。

路越往上越是难走,她的背包本来不重,这会儿都显得沉重了起来,天气很热,汗水粘在身上就像平白给自己加了几十斤的负荷。姚晨东偶尔会看她一眼,眼神很静,隐隐带着几分轻蔑,像是在看她什么时候会放弃。

简西倔劲上来,也不再说话,沉默地跟在他们后面。

第一颗子弹落下来,简西吓了一跳,虽然不是真枪实弹,但子弹划出来那种锐利的风声还是很让人惊心动魄,她几乎呆呆地看着它落到自己面前而没有任何反应。

最后还是身旁的木亮飞扑过来救下了她。

姚晨东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些。

简西以前觉得姚晨东还很好说话,人也够温和。但现在,简西在心里把以往加的分通通减掉不算,暗自发誓,回去以后再不理他再不理他再不理他。她虽然没正经谈过恋爱,朋友也不是很多,但几乎还没有受到过如此冷遇。

她简直像是自动贴给他的一块锅巴,他看见了不但不接,还嫌弃地撇了撇嘴角。

天快黑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预定地点,隐藏好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另外一边的炮火声渐渐稀疏,想来今天的战斗已快接近尾声。

姚晨东和老山西在架设仪器,木亮在四周警戒。简西累得要命,但也知道如果就这样躺下去肯定会更让人看不起,尽管腿好像要断掉了一样,她卸下东西还是退到恰好合适的距离看姚晨东和老山西作业,一边拿出笔记本运笔如飞。

老山西在检索信号,报了目标位置的经纬度。

姚晨东沉吟稍许,果断命令:“锁定,注意活动变化。”

简西听到这里抬起头,他们盯着仪器的表情十分严肃,看着他们,她心里不由自主涌出一种神圣感和使命感。没来军营以前,她总以为所谓演习就像小时候她们玩的家家酒,既是认真生活的演绎也是游戏人生的一种态度。

但现在,她突然觉得,那是两种根本不同的理念,这里真的是战场,是考验,也是磨砺。

剩下的,他们只需要等待,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种等待是枯燥而紧张的,他们的情绪感染了简西,她靠在大石头旁也有些坐卧不安。老山西换了木亮的岗,木亮开始还在找她说话,到后来也是累了,喝了口水拿毛巾蒙脸就在她旁边睡着了。

简西睡不着,她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身边是三个称得上陌生的男人,在这阴森的山木地带,以天为被,以地为床。蚊子嗡嗡地响着,偶尔还会传来野兽的嘶鸣。

月华如水,星光灿烂,若是小说里,这该是最浪漫的爱情场景,但现在……

简西叹一口气,开始数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数着数着却想,姚晨东在做什么?她隐隐瞄了他一眼,虽然是在休息,但他整个人就像一只高度警戒的猎豹。

身边有声音响起,她收回目光,却是姚晨东,手里拿着一点干粮递给她:“吃一些吧。”

简西说:“我不饿。”

“你晚上根本就没吃什么,除非你明天想离开。”

简西接过来,她虽然饿极,但也确实吃不下。她这才知道其实自己比刘湘还要娇贵,刘湘就没这种毛病,不管在哪里,该吃吃该睡睡,就像她交朋友,各式各样的,她都能找到共同的话题。

姚晨东在她身边也坐下来:“睡不着?”

简西简短道:“是。”

“你讨厌我?”

简西:“……”想承认又不敢,撒谎又觉得很无用,她今天对他的情绪的确抵触到了最高点。最让她生气的是,在过独木桥的时候,他不但自己不施以援手也就罢了,连木亮和老山西他都不准他们接她。

那时候她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姚晨东轻声笑了笑:“对不起。”

没诚意。

“我只是想你早点放弃。”姚晨东望向简西,这是简西第一次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怜惜,但只有一瞬,他便移开了目光,“这样下去你会受不了的。”

这种怜惜短得就像是错觉,简西觉得自己就跟刘湘一样,是被他的眼神所欺骗了。她要让自己清醒,于是坚定地说道:“我自己选的,你不帮我可以,但请你不要老一副晚娘脸好不好?”

姚晨东看着她,月夜之下他的眼睛也像是映上了星光,他的声音很柔,突然叫她的名字:“简西。”

“干什么?”她没好气,她心里还难受着呢。

姚晨东说:“我就想,如果这是真的战争,你会陪我……我们走到最后吗?”

简西的心脏猛然抽了一下,这不是她的错觉,这是姚晨东实实在在的问话。他的语气就像有人很轻很柔地捧着她的心晃了一晃。她不由自主地点头,目光坚定,表情刚毅。

姚晨东伸出手,她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他的手心干燥温暖,就像一张密实的网,令她有一种柔软的触觉。简西微微抬头,正对上他静静的目光,她羞涩地想要低头,姚晨东却抬起了另一只手,微微触碰到简西的下颚,简西感觉自己快要窒息,她一丝不敢动,她害怕,害怕轻轻一动,这样的感觉就会随之消失。

时间凝固在了此刻,简西不由自主地闭起了双眼,她觉得姚晨东的呼吸越来越近,近到她能真切地感受到这种温柔的频率,敲打着她悸动的内心。

一触即发,简西紧张地等待着姚晨东的温度,这时,木亮翻了个身,嘴里嘟嘟囔囔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所有的幻想像是在瞬间消逝,姚晨东如梦初醒般放开简西,所有的温柔戛然而止。

“对不起。”半晌,姚晨东终于只说了一句话。

简西的脸还灼热得发烫,她低着头不敢再看姚晨东的双眼,她真的害怕了。

姚晨东似乎笑了笑,说道:“你知道吗?你刚才像个战士。”

简西有些莫明:“什么?战士?”

姚晨东知道简西没有接上自己的话题,便说道:“你点头的时候,说会陪我走到最后的时候。”

简西愣了下:“哦……我的意思是……”

姚晨东突然俯身挨近简西,问她:“为什么想着来军营?”

“一开始不是很想,因为刘湘要来,所以算是陪她。”简西顿了顿又问,“那么,你为什么要来参军?”

姚晨东偏着头想了一会儿说:“因为命。”

简西不解,姚晨东敏捷地坐了下来,笑着解释:“我家的情况你肯定在军营中听过了吧,像我这样的家庭,该走的每一条路都是预定好的,上学,当兵,退伍……”姚晨东顿了顿,“总之,这是我应该走的路,所以我一定要走下去。”

这一刻,简西有点心疼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就像是一个被扯住的风筝,看似高高在上,却没有丝毫自由。

“怎么?这个答案让你失望了?”姚晨东玩笑般问道。

“不。”简西连忙解释,“你有想过改变命运吗?”不知道为什么,简西希望姚晨东能够扯断那根牵扯风筝的线,他值得拥有一份本该宁静的自由。

“为什么要改变?很多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呢。”姚晨东苦笑着说。

“真的?你真的不想改变?一刻都没有想过?没有一件事、一个人能让你想要摆脱命运?”此刻,简西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一个人……”姚晨东默默低喃。他看着简西,两人四目相接。温柔的眼神让简西又一次心跳加速。

姚晨东微微一笑,略带戏谑地问道:“那你喜欢军营吗?”

话题一转让简西有些不适应,她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

“那你会为了某件事、某个人,留在军营里吗?”

简西被问住,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会吗?这个问题简西未曾深想过。小时候或许对军营对军装对穿着这一身迷彩的兵哥哥们有过很天真很浪漫的幻想与念头,但她来这里,最开始只是应刘湘之邀。有时候半夜里醒来,她想起外面精彩纷呈的世界,想起她的朋友们,和她们一起K歌,一起跳舞,一起看帅哥美女,一起去听流行歌曲看最恶俗的电视剧。她想她是普通的女孩子,而军营里,需要太强的信仰感和使命感,她承载不起也负担不来。她只想享受自己的生命。所以,她摇了摇头,很诚实地回答:“除非我别无退路。”

姚晨东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容,简西接着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没有人能令你想要改变命运吗?”

“没有。”姚晨东平缓地吐露出了两个字。他还是这样一个男人,就算靠得再近,你也听不到他的心声。

两人的对话显得有些尴尬,姚晨东立刻转开话题,“我觉得你和刘湘不一样,不知道你们怎么能成为好朋友的。”

简西眨眨眼,能转移话题她也挺乐意:“我也不知道,我一直都很内向的。小时候爸爸妈妈要上班,周末怕我乱跑就把我锁在家里让我看电视看书或者做作业,后来大一些了,我性子也就养成了,很宅很静,不大爱出去跟人混。刘湘就不同,她打小就有哥哥带着到处晃,结交的朋友也是三教九流的,我爸爸常说我们要是放在古代,我就是不出门的闺阁小姐,而刘湘,肯定是闯荡天下仗剑江湖的侠女豪杰。也可能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能成为朋友,互补嘛!”

姚晨东闻言笑了笑,想起自己的妹妹,她要是放在古代该是什么人?是抗争礼教的大家闺秀,还是伤风败俗以性为生的青楼浪女?后一个词汇好像太过了,姚晨东皱眉,暗想还好这是一个崭新时代,包容着各式各样不同的个性和不同的观念。

所以,姚采采在现在倒还能换得别人一个新名词的称谓——时尚女孩。

见姚晨东没有反应,简西尴尬挠头:“我说这些是不是挺没劲的?”

姚晨东摇头:“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到我妹妹,你们是截然不同的三种人。”

“哦,是吗?哪三种?”

“刘湘嘛,很容易会爱上一个人,也会很投入地去爱一个人,她应该是敢爱敢恨的;而我妹妹,她需要很多爱,所以身边有很多男人,但她好像从来就没有爱过任何一个人;至于你。”

简西等了片刻没换来答案,忍不住问:“我怎样?”

姚晨东似乎考虑了很久才回答:“你很容易让人接近,但是走近了又让人觉得离你很远。”

这样一段绕口令似的话,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简西在心里绕了一遍,问:“那我是好接近呢还是不好接近?”

姚晨东摊摊手:“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睡觉吧,明天或许有战斗。”

“但是……”

“嘘,我想休息了,等会儿该到我值岗了。”

简西的话只好硬生生又咽回肚子里。她想了想姚晨东对她的评价,又近又远,简西恍然想到了什么:这不正是她对姚晨东的想法么?

半夜简西被蚊虫咬醒,发现身边斜斜歪歪躺着老山西和木亮,凹口处隐隐地能看见姚晨东匍匐的身形。他端着枪,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外面,神情专注而紧张。简西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她不自觉地想到了夜晚的那次亲密。恍惚间,她问自己:那真的不是幻觉吗?

白天继续行进,山路比昨日更加难行。那晚的事,他们再没有提起,就像是两人都做了一场很真实的梦。

姚晨东在前面开山劈路,木亮在后面掩护防卫,每每遇到难行处,姚晨东总是会留下来,牵住简西的手。

终于有段短暂的平坦。

姚晨东问简西:“还受得住吗?”

简西气喘吁吁,她的腿已经感觉不到肿胀,而是麻木,身体在高强度透支过后也只是被迫地僵直地跟着前进,呼吸早已不能顺畅进行,必须用口相辅。她撑腰停下来摇头,她看得出姚晨东眼睛里的笑意。

“背包重么?”

她还是摇头。

姚晨东眼里笑意加深,四下看了看位置,又拿出仪器测了方位,三个人聚在一起商量下一步行动计划。简西已经顾不得形象和要搜集的素材了,借机停下来以四肢瘫痪的姿态躺在路边的草丛里。日头透过高森的树木照进来,映着大大小小的铜钱印子,一晃一晃的,人在其中就好像掉进了一口永远都爬不出去的深井里。

“很累了?”安排妥当,姚晨东走过来递给她水壶。

简西接过来只润了润喉,没敢像前一日那样拿着水不当水,不光大口大口地喝,还倒出来洗手,她永远记得那三个人看到她那举动时目瞪口呆的表情,特别是姚晨东,眼里甚至是愤怒了。

后来木亮才告诉她,像这种行军,缺水断粮是肯定的,所以从第一天开始他们就要省,哪怕省下来的自己没得命吃喝,也要留给后面继续战斗的战友。

简西看看空了大半的水壶,再看看他们的眼神,当时觉得自己好像在犯罪。

姚晨东可能也是想到了昨天,怜惜地说:“你可以多喝点。”

他水壶还很重,估计他自己基本都是润着过来的,简西摇了摇头,她不能接下来的时间都要让他们来救济。

第二天总体来说还算顺利,他们已进入了此山的腹中地带,按照雷达搜索显示,敌军的指挥中心就在此后不远,明日再行一天,摧毁行动,近在眼前。

傍晚的时候没想却遇到了敌人一个小分队,姚晨东把简西藏好,“不要动,不要咳嗽,呼吸也轻点,不然,如果被发现,你只能去敌军观战了。”

简西趴在草丛和灌木从中,身下石头硌人,脸边,只要稍微动一动就如针扎一般——她歪着脖子斜眼一看,吓了一跳,她居然被塞进了黄刺丛里,而且头上最大的那一棵上还扎着一窝善恶不明的蜜蜂窝。

一只,两只,三四只,越来越多的蜜蜂嗡嗡嗡地在她头上绕圈子跳舞,于她而言,这种嗡嗡声很快就盖过外面的枪炮声,书上告诉她的经验是,当蜜蜂飞到自己面前时,要像死人一样不能动不能碰,所以她僵着脖子僵着身子,感觉到小蜜蜂一会儿停在她头上,一会儿是她手上,一会儿是她的鼻子尖上…….

她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但更令她崩溃的是在这种时候,她居然想起和同学一起玩的那个小游戏:两只小蜜蜂呀,飞在花丛中呀,飞呀,飞呀……

一只小蜜蜂飞啊飞啊果然停到了她的人中处了。

她很想哭。

就这样不知道忍了多久,炮火渐熄,有脚步声走过来,然后是姚晨东的声音:“好了,你可以出来了。”

说着他似乎就要钻进来拉她,简西没法,只得叫:“有蜜蜂。”

这一叫带得身子一动,停在她额上的蜜蜂受了惊吓,狠狠叮了一口,她疼得赶紧捂着脑袋,这下整个灌木丛里都是群蜂乱舞,还好姚晨东见机得快,一听她叫就一边抽出脖子上的毛巾拍打,一边叫木亮拿了头盔过来罩住。

饶是这样,等打退蜂群,不光是简西,就是木亮和老山西也都分别给蜇了一口,简西更惨,一脸的红印子,惨不忍睹,身上有衣服挡着情况倒稍微好一些。

当下木亮和老山西就很没同情心地笑了,后来简西为此住院,木亮去看她,她不小心把自己当时想到的那个小游戏说出来,结果此后很久,木亮见着了她还嚷嚷着说:“简西,我们来玩两只小蜜蜂吧?”

刚开始可能是已经给蜇木了,她也没觉得怎么疼,姚晨东给她清洗涂药的时候,她倒觉得是那些药把她伤处给燎得火热热的,所以还颇有些抗拒。不过姚晨东表情严肃,抓着她乱舞的手说:“七蜂八蛇,现在刚好是七月,这东西比你想的要可怕。你不涂药,只怕你过不了今天晚上。”

木亮见状也说:“简西,老姚可不是吓唬你,涂吧,不然你可算是毁容了。”

这句话真正镇住了简西,于是仰起脸安安分分让姚晨东给涂药,姚晨东说:“刚开始是有点火辣辣的,等蜂毒一上来,你就会舒服很多了。”

简西想点头,他却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别动。”

手势倒比他的声音更显温柔。简西眯着眼睛看面前的男人,因为涂着很浓的迷彩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但眼神依旧清亮温和。这两天的行军把大家搞得都很狼狈,她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身上发出阵阵臭味,但姚晨东看上去依旧那么气定神闲,哪怕是刚刚战争过后他头上仍旧沾了没有及时拍掉的草屑与泥土,可在简西眼里,他就是农夫,只怕也是一个最帅最干净最有气势的泥腿子。

姚晨东涂完了药,见她依旧望着自己发呆,突然发问:“想什么呢?”

“你好帅!”这句话几乎是没经大脑,一说完简西就窘得咬住舌头,姚晨东倒没说什么,只是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明显的揶揄。

早上醒来,即便是不照镜子,简西也知道自己的脸成什么样子了。

所谓的,传说中的,猪头。

她捧着脸无声哀号,木亮正在收拾东西,安慰说:“没事没事,正好你原先脸太瘦了。”

声音异样,一听就是很辛苦才忍住笑的。

简西幽怨地望了他一眼,这会儿觉得木亮就是一棵老榆木,一点也不知道女孩子的心思,他懂什么啊,她这个样子,毁了毁了全毁了。脸上身上被蜇过的地方又痒又疼,她挠也不是不挠也不是,只差快要撞墙了。

姚晨东走过来捧着她的脸端详了一番说:“还好。”

简西想哭:“你不是说你那是很好的伤药么?”

“很好的伤药也不是药到就除啊。”姚晨东答得理所当然,看着她,“受不了的话就回去吧,反正你也只是观战的。”话说得轻飘飘的,眼神里却带了点蔑视。

简西倔劲上来,想起自己跟叔叔的保证,咬了咬牙说:“我不!”然后背包一捋,率先走到了前头。

还没走几步,听见老山西在她后面笑:“走错路了啦,妹子。”

简西:“……”

老山西在路上发现一种草根,长在很松的黄泥土下,一扯就可以带出一大把。把泥刨了往嘴里塞,边吃边说:“好吃啊,美味啊。”

余下三人皆看着他,像看怪物。

木亮说:“真像是老牛吃嫩草啊。”

简西闻言扑哧笑出声来,老山西很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说:“你们不懂,俺们老家以前没饭吃就吃这个的。”说着递给简西,“要不要试一试?”

简西勉强接过来试了一下,咬了最尖上的一头,没想到还真的很甜。她这几日水也少喝,带着的干粮又干,这会儿一下吃到这种东西,只觉得快是人间美味了。也不管木亮和姚晨东如何鄙视,跟老山西两个人一路行一路扯忙得不亦乐乎。没想到乐极生悲,一个不留神,哗啦一脚踏空就往一边跌去,这段到处都是黄泥形成的天然巨坑,她这一摔下去不死也得半条命没了。幸好她还算手快,本能地抓住边上一丛草,哇哇哇尖叫不停。

三个人七手八脚把她捞上来,姚晨东面色铁青,训了老山西来训她:“你就不能省点心么?这种时候你添什么乱?就你这样子趁早回去!”

就是木亮他们也没见过如此盛怒的姚晨东,更何况是简西了,惊魂未定没有安慰不说还要挨骂,她只觉得自己这日子真是过得糟透了,想起稍有不顺姚晨东就没给她好脸色,当下委屈极了,平日本不爱哭的一个人,眼泪下来第一滴就再止不住第二滴,啪啦啪啦立时哭得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姚晨东再骂不下去,木亮和老山西见情形不对,一个说去前面探路,一个说去方便方便然后逃得不见人影。简西也很想逃,但她实在没有力气,坐在地上埋头哭了半天。泪水沾了伤口,药一被洗去,她只觉得脸上火烧一样地疼。

姚晨东长叹一声,蹲下来抓住她的手:“好了,别挠!”一边细致地拿了药箱,给她清洗涂药,简西还想闹脾气,姚晨东拿眼一横,她就觉得所有脾气都没了,抽抽噎噎委委屈屈地闭了眼睛由得他去。

药水清凉,很快痛意散去,再睁开眼睛看见姚晨东一脸揶揄的笑意:“不哭了?”

简西瘪瘪嘴,不想理他。

姚晨东拍拍她的脑袋:“就你这呆样。”顿了顿又问,“还疼么?”见她不理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她身边,“刚才你吓到我了。”

恶人先告状,他对待她的样子好像她是一只没心没肺任他打骂任他弃留的小狗似的。简西忍不住指控:“你吓到我才是真的!”

姚晨东笑了笑,很认真地看着她:“简西,你挺勇敢的,证明了这一点我觉得就够了,要不你回去吧?”

简西的泪水很不争气地又流下来了。

姚晨东心里一慌,赶紧伸手为她拭泪,神情紧张:“怎么了怎么了?”

简西把脸撇开,抢过他手里的棉签自己把眼泪印干净,是可忍孰不可忍,反正要被他送走了,她索性把话说了出来:“你别假惺惺了,我知道自己很碍事,但是你也不要动不动就叫我回去。我知道你从心里看不起我,压根就觉得我是靠政委的力量才进来这里才跟你们到这里,我就是一碍你眼的讨你嫌的让你烦的,好,我走,我马上就走,我再也不想见你了,没见过你这么自大、讨厌、不尊重人处处踩低别人的混蛋,流氓,强盗,土匪!”口不择言了,她想到什么骂什么,完全没理会这些词用在某人身上到底合不合适。噼里啪啦一串说完,冷场了。

姚晨东像是被骂晕了,看着她面无表情没有一点反应。

简西暗自惭愧,如果这话搁在纸上,她明天肯定能理出几大页精到又恰到好处的骂词来,但现在,算了吧,她也不丢人了,拿起包就开始摸里面的信号弹,刘清说过,如果她想归队,只要发一发,半小时内就会有人过来把她带走。

姚晨东按住她到处摸索气得发抖的手:“骂完了?”

语气还很平静,简西又差点要气疯了,想一把甩开他,没甩开,姚晨东把她握得更紧了。

她抬起头想说,你还要我再喷你一脸口水么?结果却看到姚晨东的眼神,像火一样的,炽热的眼神。

简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行程继续。

木亮故意留在简西身边,悄悄竖根大拇指对她表示他的无限景仰之情:“好样的啊,敢把姚晨东骂得一愣一愣的。”

简西吃惊:“你听见了?”真鬼啊,他们明明都躲开了。

木亮点头:“偶像啊,赶明儿我要告诉卫斯明他们,哈哈哈。”他夸张地周星星般地无声地大笑了三声。

简西更窘,和他打商量:“能不能不要告诉他们?”

“有好处么?”

军人也会学奸商那一套么?简西恨,却也只得点头。

木亮乐了:“那好,把你那套《诗经》读书笔记借给我。”

只要他不说出去,送给他都行,简西点头如捣蒜。

哪知木亮后面突然跳出一句:“小样,看你卫斯明还拿着它敢在我面前嘚瑟不。”

简西:“……”

已经是第三天了,简西又渴又累,她觉得三天没洗脸没洗澡的自己已经可以媲美臭水沟了。但她还是坚持要跟他们继续行进。到黄昏的时候,他们灭了一处暗哨,又打掉了一伙伪装的敌人,最后实在是行进无力,终于累倒了躺在灌木丛中休息。

简西是真的累坏了,倒在那里一动也不想动,姚晨东走过来递给她最后一壶水,简西摇摇头:“留给你们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

姚晨东说:“回去吧。”

简西很心动,她觉得自己的力气已经快用完了,尤其是脸上被蜜蜂蜇过的地方,现在已经肿胀疼痛到她能忍住的极限,她无法控制地一直在挠。可是,白天的那一幕依然在她脑子里盘旋。

当她再次因疲累而掉队的时候,老山西提议让简西留在原地。

姚晨东一口回绝:“我不能抛下她,如果这是真的战场,因为看见她和我们在一起,她会被当作战俘。”他一脸的坚毅刚强不容反驳,令老山西和木亮险些气得跳脚。

尤其是老山西,劈头盖脸地骂他:“姚晨东你脑子坏了啊,这不是真的战场,这是演习!是模拟!这里的敌人其实都是我们的战友,只要她一发信号,马上就有人带她走,这样跟着我们是受苦你知道不?是受苦!你看看她这小脸儿累的!”

简西的胳膊被姚晨东紧紧地握在手里,他是那么有力,以至于透过他粗糙的手掌她能感觉到他的不舍他的紧张,就像他那天为她涂药时看她的眼神一样,热得都要把她化掉了。

老山西骂他:“我看你就是有私心!”

简西觉得有点难过,他为了她这样给队友误会,在最艰难成功基本在望的时候,她成了他们中间的一根尖刺。她忍不住跳出来,拦在两人中间:“请让我待到天黑,天黑我就回去。或者如果再有一次战斗,我也回去。”

老山西没再说话,只看了她一眼,神情里有不满也有不解。

只是简西心里怅惘,她这样回去首先跟刘清交不了差,她向他保证过她一定会跟他们坚持到最后,看到胜利。但她终究还是半路逃兵,就像刘清一开始预测的一样。

这回,听到姚晨东这样说,简西终于点头:“好。”

信号弹发出去,在微暗的天空中发出耀眼的火花。

老山西和木亮开始往更深处隐藏。

姚晨东落在最后,他突然问她:“简西,来军营,你快乐吗?”

简西说:“是的,尤其是这几天,或许会成为我这一生最大的一笔财富。”

姚晨东笑了笑,说:“我也是。”

他们伸手相握,那一刻,也许他们都会觉得,那种快乐大抵是源于彼此吧。

不知道是因为焰火已灭还是天色太暗,简西觉得在她说了这句话后姚晨东的眸子瞬间转淡,淡得就像那溶溶月色,只有清冷的一点点余烬。他放开了她,挥了挥手,然后比出一个“你很棒”的手势,转身向着木亮和老山西远去的方向跑去。

平地上直升机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她看到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阴影厚重的山林里。

就好像一出戏,终于尾声了,厚重的幕布拉下来,她只看到一片暗沉。

她转出一片树林,山下,灯火通明。

实习就快结束,卫斯明让人送来消息,有些东西要给简西,让她下午在林荫道上等着。

简西百无聊赖地在约定的地方站着,卫斯明最先冲出来,他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她突然觉得此时的卫斯明就像一个冲动的激情少年,她直觉地想退后一步,他却突然抓住了她,低声附在她耳边说:“简西,我喜欢你!”

然后他轻轻地快速地在她额上印上一吻,而后几乎是跳跃似的满足地离开。仓促之间简西哭笑不得,在求爱以后,他都不需要她说些什么?

正呆愣着,抬起头看到另一头走过来的姚晨东,手上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袋,面色沉静,面无表情,嘴角甚至有一抹淡淡的嘲讽的笑意。

简西不确定他要表达的是什么情绪,她想她应该笑笑说卫斯明真会胡闹,或者哪怕说一些其他的也好,可是她太心慌了,就像偷了情的妻子陡然面对无意中闯进来的丈夫,几乎是手忙脚乱手足无措的。

姚晨东一步一步地走近,提着袋子的手往她面前一伸,示意她接过去。简西只得伸出手去,没想到那袋子那么重,不提防下差点摔了个跟斗,腰给狠狠地带了下去,猝不及防她几乎是直觉地抓住他的衣角才勉强站定,而这姿势看起来就像是她主动对他投怀送抱似的。

从头至尾,他稳稳地立在那里,由始至终,他没有伸手扶过她。

简西心里失望,咬唇站直身子,想道歉想骂人,可话还没出口,姚晨东在她放手的那一瞬掉头走了。

她心里一时酸痛,竟由得他这样走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咬着唇,感受着由心底漫延到全身的痛和酸,和他这短短的接触,活像是给人生生抽筋剥皮了一般,流光了所有血液,蔫得跟朵枯死的花一样。

木亮像是看出了她的难堪,小心翼翼地跟着走过来,干笑着说:“他是故意的,呵呵,他是故意的。”

简西只能够点点头。

木亮也放下一个袋子,“都是一些自己种的瓜果,你们路上吃。”说完便走了。

他们一行三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越走越远,简西站在原处,看见卫斯明会不断回头来望,脸上是隐约飞扬的笑意,而姚晨东,一直到最后的最后,最远的最远,一直到她看不见了,他都没有回过头,看过她哪怕一眼。

姚晨东又一次把失落留给了简西,简西站在原地,心里泛起了涩涩的酸楚,也许,从头到尾,她都和刘湘一样,误会在了姚晨东的眼眸里。

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简西和刘湘都渐渐开始有些依依不舍。不过简西更多的是把心思放在心里,倒是刘湘,咋咋呼呼地说要跟她的那位帅帅的兵哥哥姚晨东分离是一件多么令人难以承受的事情。但是这样的不舍很快就被姚晨东给消磨掉了。

一日中午,刘湘嚷着肚饿,硬是拉着简西去小卖部买零食吃,简西不爱那些,但还是应景地随便挑了几样,结账的时候看刘湘抱着大包小包,忍不住摇头:“还说减肥呢,就你这吃法,不越减越肥才怪。”

“不怕不怕,人家都说爱情是减肥的良方,等我搞定了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我就不减自瘦了。”说笑着出来,没想到才出门口,刘湘突然收声拉住她,“快看快看,那是不是姚晨东啊?”

简西应声望过去,果然是姚晨东。不过不是他一个人,他面前还有一个大美女,两人在门口正无限缠绵着。那女子穿着火辣明艳,就跟厨房东头那一丛鲜艳的美人蕉似的,此刻正踮着脚尖捏着姚晨东的脸蛋,那情景,看上去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刘湘气得袋子都差点扔了,扭头就跑:“什么嘛,有女朋友了也不跟人家说一声,害我对他白幻想了那么久。”突然又停下脚步,喃喃自语,“难怪上次送的东西还被他退了回来。”一跺脚,又跑了。

简西也是脸色泛白,看这情形,那两人关系定然不浅,她突然觉得既痛又好笑,但仿佛一切的疑虑都解开了。怪不得他总是若即若离,怪不得他不想改变所谓的命运,怪不得他宁可做一只被牵扯的风筝,原来风筝的那头是这样一个娇艳美貌的女人,原来他的命运里面早已住了另一个她。简西以前总是嘲笑刘湘爱花痴,可想不到原来她也一样,搞不清状况就总以为人家对她是该有意思的。她是人见人会爱的白雪公主吗?她是他唯一的美人鱼吗?都不是,她连成为他生命里的过客的资格都没有。

看着简西决然而去的背影,姚晨东这才拉下黏在自己身上的小妹姚采采:“好了好了,看够了摸够了,我没少块肉吧?说吧,又怎么了?”

姚采采仍旧是腻着声音发嗲:“哥,人家没法活了啦。”噼里啪啦就是一大堆诉苦,埋着头说了半天,姚采采这才发现净一个人在自说自话了,嗔怪地捅了一下姚晨东的肚子:“什么人啦,你根本就没有听我在说话!”

安抚好小妹让她走人,回到营地,木亮等一票人果然片刻不停地追在他后面不厌其烦地打听:

“今天来的是谁?”

“是你小情人不?”

“小子,有情人了还在大爷们面前装清纯啊你!”

最后卫斯明也不忘捅他一拳:“靠,臭小子,害我还以为你喜欢简西,搞得我都差点把你视为假想敌了。”说着不管不顾地又抱了抱他,哈哈笑着说:“这样很好啊,我们好兄弟就不用竞争了,一人一个!”

木亮本来是憋着话没说的,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刺道:“一人一个个屁,人家简西马上就要走了,到时你上天边追她去!”

姚晨东对于简西要走的消息无动于衷,倒是卫斯明不断跑进跑出,一有空就钻政委家里打听,还神秘兮兮地时常在训练后不见人影。

那天午睡,木亮把本书摊在脸上,跟姚晨东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卫斯明那家伙估计要成了,昨天有人看见他和简西一起散步,据说聊得那是相当的如沐春风。”

看这词用的,姚晨东无意识地笑了笑,却并不想着纠正,要木亮不用错成语,就像要黄鼠狼不去偷鸡一样的难。

“唉,说实话,我一直以为卫斯明那小子都是单相思,穷起劲,瞎子都看得出,简西是对你有意思呢……”说到这里,木亮像是想到要紧处,一把掀开书跳起来瞪着他,“你说,你跟哥们儿说句实话,你是不是也喜欢简西那姑娘?”

姚晨东连眼皮也没抬一下,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木亮看他这样子就莫明其妙地有些来气,拿脚扫过去踹了他一脚,这才悻悻地又躺下了。

两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过了很久,久得木亮迷迷糊糊都快要睡着了,这才听见旁边姚晨东在问:“她什么时候走?”

靠,还他母亲的那么淡定。木亮很是佩服:“兄弟,你够冷静,我真以为你不在乎呢。你怎么就不忍到她走得不见影了呢?”

姚晨东没理他,只是问:“她什么时候走?”

“我哪知道?我又不是政委家的!”木亮气道,拧了半晌,到底还是扔出一句,“打听过了,三天后一大早,营里刚好有车出差。”

三天后,木亮偷偷问姚晨东去送行了么。他就是那么八卦。

姚晨东笑了笑,那笑容里凄凉的意味让木亮都忍不住跟着心酸。

木亮说:“哥们儿给你句忠告,就你这性子,以后情场有得你亏吃……唉,多好的俊男靓女男才女貌啊,你们就这样结束了么?”

姚晨东这回默了半晌,想起她给他看过的一本书上的话:“都还没开始过呢,又哪来的结束?”

他抬起头,望着那边她离去的天空,晨空如洗,红云似血,他想,也许要很久很久,他的心都会随着那个方向,永久地沉下去,沉下去,再浮不上来了吧。

也许,正如简西所想的那样,姚晨东就是那一只在空中摇晃不定的风筝,他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命运,既是如此,他又有什么资格用爱去改变别人的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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