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山望着城内的几星灯火,趁着月色,下山去了,边走边想着自己接下来该去哪儿。正徘徊时耳边响起了曲声,温婉动听,宗山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被勾去了魂魄。
听着听着渐渐流下泪,不由自主地顺着曲声来到一处大院外。大门紧闭,无灯无人,只能模糊地看见牌匾上的“吴府”二字。
确信曲声就是从这院内传来,宗山也不疑院内安危,翻墙而入,他能感受到唱曲之人的心境。
院内漆黑一片,只有西厢房那一点烛光分外惹眼,宗山走近屋前,没有敲门而是站在屋外,静静地听着。
一曲唱完,烛火摇曳。“先生请进!”声音轻柔,却透着忧伤。
宗山这才进屋,只见眼前一名绝美女子,净面素衣,侧坐床沿,手抚琵琶,即使烛光暗淡也难掩其倾城之色。
女子见宗山年少,似有无奈,开口问道:“敢问少侠为何而来?”
“姑娘这曲唱得好听。”
“那少侠也不该擅闯私宅吧!”即使训斥宗山听来也觉得十分悦耳。
宗山施礼赔罪:“如没听错,姑娘应该有困难需要帮助,我说的可对?”
女子握紧琵琶,脸上愁容顿时舒展:“少侠听懂奴家曲音?”
“嗯,姑娘想是遇到了麻烦事,亲近之人又不在身边。”
“没想到少侠年纪轻轻,对音律倒是极为了解。”
“姑娘见笑,我不懂音律,只听出这曲中忧伤无助,无意顺着曲声而来。”宗山倒是显得谦恭起来。
女子欲言又止,想是有事相求却又不愿开口。宗山见状,挺身施礼:“既然被曲声所引至此,我与姑娘也算有缘。姑娘若有相求,我宗山全力而为。”
女子打量一番宗山,摇头犹豫:“多谢少侠一片好意,可眼下除了天降神兵,没人救得了奴家。”
“说来听听,有什么困难要神仙才能帮忙的。”宗山抿了抿嘴,略带笑容走到女子身前:“我叫宗山,京城人,帮不帮的上忙不说,白听了姐姐一段仙曲,总得替姐姐分些忧愁吧。”
女子见宗山一脸诚恳,听他口音也不像有假,看他衣着,只当城破之后沦为流民。想想方才所言,同为落魄人,能凭曲声相见也算缘分。放下琵琶,长舒一口气,柔弱的倚靠在床边。
“刚才你叫奴家姐姐?”
“是啊,姐姐那么漂亮,还弹得好曲子,不叫姐姐还能叫婆婆吗?”
女子莞尔一笑,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把身前的宗山给看呆了。
“少侠真会说笑,如不嫌弃,奴家便随缘认你做弟弟如何?”
宗山入坠雾中,回过神来只应了一声:“好。”
女子的目光转向窗棂,一丝忧愁在明亮的眼中游离:“既然认了弟弟,姐姐就不瞒你,把所有的事说给你听。”
“姐姐原名邢沅,养母改名陈圆圆,自小学艺,本想音律相伴,寓居江南。谁料被歹人所掠,入京后辗转来到吴府,幸得平西伯关怀,让姐姐一个人住在这西苑。一日三餐,服饰起居,都有人照顾,知道姐姐喜静,平日弹曲也无人打扰。”
陈圆圆凝望之时,脸上流露出安逸的神色,忽然眼神飘忽,眉宇间映出伤感。
“吴爷常驻辽东御敌,每次回京都会来看姐姐,姐姐心想在京城安定下来,身边又有人关爱,思乡之情也就逐渐淡了。可好景不长,闯王攻进城来,仆人们四处逃难,只有姐姐一个人无依无靠待在这府中。”
“那平西伯人呢?”
“吴爷在辽东被满人牵制,抽不开身。”
“那姐姐为什么不逃呢?”
“姐姐举目无亲,出了府门都不知该往哪逃!”陈圆圆的声音略带哽咽:“待在府里或许还能等到吴爷回来。”
宗山这才感觉到陈圆圆的无助:“说的也是,弟弟这就带姐姐走!”说着就开始张望寻找收拾的东西,可一眼扫过,整个屋子除了一床一桌,一琵琶一烛台再没有别的物件了。
“想走也走不了的。”陈圆圆见宗山满脸的疑惑与失望,倍感宽慰:“城破之日的前三天,姐姐在府里担惊受怕,连皇帝都丧了命,姐姐想来也活不了几日。可一连数日府院无人侵犯,就在姐姐认为逢凶化吉之时,义军进府来了。”
“义军可曾伤害姐姐?”宗山面露关切之意。
“弟弟莫慌,姐姐无碍。义军带头的一位将军姓刘,他说要将姐姐献给闯王。姐姐不愿,他也不强求,转身就走。此后每隔两三日刘将军便来府上,而且他还派人监视,姐姐想走也走不了。”
“姐姐不必担心,我倒想看看这些义军怎么拦得住!”宗山不以为然,手里已经握着玉召,频现微光。
“谁人如此嚣张!”这时门外突然亮起一片火光,宗山冲出房门,只见四周已被包围,眼前不下三四十人,个个披甲戴盔,和大街上的义军全然不同。
陈圆圆站在宗山身后,面露难色,指着正前方的一人对宗山说道:“那就是刘将军。”
宗山走向前,全然不顾身边持着刀剑的士兵:“刘将军,今天我想带姐姐走,恳请放行。”
“姐姐?她陈圆圆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刘将军面露讥笑。
“什么时候你甭管,现在我想带姐姐走,你是让还是不让!”宗山身上英气尽显。
“哼!你敢得罪闯王,我看你有什么本事把她带走!”刘将军话音刚落,挥拳袭来,陈圆圆一惊。义军们更是惊愕,只见宗山举臂格挡,仍站在原地,刘将军已飘到丈外,大口喘着粗气。
刘将军知道碰到了硬茬,但也不能把人给放走了,使个眼色让人去搬救兵,自己想法拖延住宗山。
抽出腰间利剑,虚刺了数剑,但每一剑到身前就改变了路数,并不沾上宗山衣裳。刘将军不知道宗山的功底,只是在不停试探。孰料宗山原地不动,只是挥臂格挡,并不反击。
逐渐宗山察觉出眼前之人的用意,拉着陈圆圆,就往院外走。周围义军紧紧围着,却没人敢上,刘将军想尽招数困住宗山,只等援兵到来。
走出吴府,宗山准备带陈圆圆避开围堵,这时一股强大气力奔袭而来。宗山反应不及,噔、噔、噔连退数步,靠在门口的石狮子上才停了下来。
这时两侧义军纷纷让开一条道,一名彪形大汉,迈着虎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