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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黄雀在后

瑶台是仙境,梦瑶台是青楼。

青楼里藏着一间神秘的书房,书房里没有儒者,只有满屋书籍,以及一张放有棋盘的书桌。门前则站着四位白衣胜雪的姑娘,其中两位白巾遮面,虽瞧不清模样,却皆冷眼注视着一丈之外的仇敌。

没有永恒的友,更没有永恒的敌。

在春芙等天元阁三大护法使者眼里,任何胆敢擅闯书房的来者,皆可视同仇敌。可于冷星落而言,来者却有着仇敌以外的身份,他是她的大哥哥,是她曾许诺非他不嫁的大哥哥。

绝情,冷酷。

狠心,麻木。

自她幼时起,徐先生便曾要求她向她的四位姐姐学习,学习四位姐姐的绝情,学习四位姐姐的冷酷。四位姐姐就像徐先生手里的剑,该出鞘时出鞘,该杀人时杀人,绝不手软,绝不留情。

她既做不到绝情,更学不会心狠。

她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向往平淡生活,盗剑已是她所能做的最大的恶。事实上她之所以盗剑,是为救整个桃源村的百姓。徐先生需要无影剑与秋霜剑,若她不盗,便会有飞羽堂杀手来替她。

她分不清善与恶、是与非,她一直活在主人与大哥哥中间。主人赐予她生命,大哥哥给予她关怀。

她没有选择,唯有接受。

她不想伤害他们中的任何一位,更不愿看到他们自相残杀。若注定有人受伤,乃至付出生命,她希望那个人是她自己。她正豆蔻华年,本该想自己所想,爱自己所爱,可若能阻止她生命中最重要两个人的决裂,她情愿献出生命。

命只有一条,却有着较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她想让白玉笙离开极乐岛的计划已然失败,便打算躲在书房不出,不去面对正自酝酿的决战。可徐先生不在,春芙有着等同于徐先生的威严,春芙命她出门迎敌,她莫敢不从……

由细节发现破绽,由破绽发动攻势。

双方皆风吹不动,彼此观察,观察对方的发,观察对方的眼,观察对方的手……对决之前,理应不放过每一处细节的观察。徐先生常常教导她们:成事者心细如尘,任一细节的遗漏皆有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他已输过,输在一个细节。

他是一名懂得自我反思的儒者,如今卷土重来,他会算准每一步棋,绝对不容任一细节影响到整个棋局。

春芙等人常伴徐先生左右,自然受着耳濡目染。她们一贯绝情、冷酷,一旦她们进入备战状态,那她们的眼里便只剩下对手。她们会利用一切可利用的细节,只为最终的获胜。

春芙突然看向冷星落,命令道:“小落,快去请主人!”

冷星落道:“姐姐,我……”

春芙喝道:“主人在老地方审问昨日想要乘货船逃离的丫头,见不到主人,你就不要回来!”

冷星落道:“姐姐,我……”

话说一半,她已瞧出春芙的眼色,顿时会意。未及细想,她最后看一眼白玉笙,便踩着奇绝步法,消失于房前。虞若离却朝白玉笙使眼色,示意白玉笙去追,白玉笙只得脚踏无极,一路追踪。

于是原本以四敌二的局面,转瞬间变为以三敌一。

原来观察之下,春芙发现使她们获胜的细节不在于白玉笙,不在于虞若离,而在于冷星落。白玉笙是徐先生手中的剑,在夺剑大会之前,她们不会动白玉笙分毫。虞若离则不同,除掉虞若离,无疑会减少阻碍。

有白玉笙在,她们很难下手。

唯有通过冷星落引开白玉笙,以三敌一,方有击败虞若离的胜算。

她们不使剑,却学得徐先生的百般武艺,尤擅蛇舞白绫。在白玉笙追踪冷星落而去后,春芙等三位护法使者对视之下,袖中白绫齐出,游走如蛇,虽自蜿蜒,却皆打向虞若离。

六道白绫,便如六条白蛇。

白蛇吐信,皆精准无误,分打虞若离身上各处大穴。

虞若离不敢大意,若离出鞘,与六道白绫纠缠。白绫性柔,若离质刚,可若离却伤不到白绫分毫,反倒受着白绫相逼,稍退数步。数回合之后,春芙等人仗着奇绝身法,已是占尽上风。

先赢不算赢,先输不算输。

虞若离虽年纪轻轻,却算得老江湖,有着丰富的对敌经验,虽处于劣势,却很快稳住身形。但见她以长剑之锋,使出名震江湖的云雨十七式,转瞬间便逆转局面,将春芙等人迫退。

高手对决,胜在以己之长对敌之短。

云雨十七式看似绵柔,却如大江大河,一剑重过一剑,一经施展,便滔滔不绝,剑势不减反增。待她使出第五式时,秋蘅一个躲闪不及,白绫便遭若离斩断一尺。又过数回合,夏蓉、春芙的白绫接连遭若离斩断。

若离既是剑名,更是她的名。

那七年神女峰上的面壁修行,无疑使她剑法大成,已然臻至人、剑合而为一的境界。

一名真正的剑客,纵是身陷绝境,亦要安如泰山。只要有剑在手,她便可凭剑之锋,不失斗志,不失信心;只要有剑在手,她便永远不是孤身一人,有时为自己而战,有时为剑而战;只要有剑在手,她便不能轻言放弃,更不能先于剑倒下……

以一敌三,不落下风。

高手对决,循序渐进。不落下风,可争上风;争得上风,再思获胜。

春芙着实未曾想到虞若离的剑法已臻至如此境界,以三敌一竟讨不到半点便宜,只得且战且思,思制敌之策。她是四大护法使者之首,除独当一面的威严外,更因其智谋出众有着小诸葛之称。

须臾之间,她已想出妙计。

她只看一眼夏蓉与秋蘅,便且战且退,退往离书房足有数丈之距的竹林。夏蓉与秋蘅会意,将白绫舞若游龙,时而翻飞,时而环绕,虽不伤性命,却在刻意诱虞若离深入,深入那片经徐先生精心布置的竹林。

竹林幽深,暗藏玄机。

所谓天时不如地利,她们已失掉战胜虞若离的天时,唯有凭地利夺回优势。可以说整座极乐岛皆为她们的地利,而梦瑶台无疑是地利之最,回廊长亭,通幽曲径,皆由徐先生依循六十四卦之法布置。

梦瑶台里,又以竹林为最。

原来徐先生藏身梦瑶台后,弈棋读书之余,极爱研究阴阳八卦布阵之法,遂以门前竹林为例,布下天罗地网。若不熟阴阳八卦之人入得竹林,便如置身迷宫,一旦受困其中,唯有力竭,活活饿死。

春芙将虞若离往竹林引,已是对虞若离生出杀心。

虞若离施展云雨十七式,可谓占尽上风,自然不肯错失良机,遂受诱深入,一步一步靠近竹林。后来以春芙为首,夏蓉、秋蘅皆佯装战败,躲入竹林,虞若离仗剑之锋,挺身直入,消失于竹林入口。

公子如玉,莫过如是。

在她们接连进入竹林之后,却有一位翩翩公子悄然现身。他看一眼竹林,只一声轻叹,便抬脚走进书房,拿起书架上的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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