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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李存璋

李存璋字德璜,是代北云中人,16岁时从军做了边兵,由此结识了云中守捉使李克用。李克用当时年仅20岁出头,15岁时跟随父亲李国昌平定庞勋起义,冲锋陷阵,屡立战功,军中众将无人可比,因此被称为“飞虎子”。庞勋失败后,李国昌被朝廷授予振武节度使之职,李克用做了云中牙将。后来,李克用长大,又做了云中守捉使。李存璋与他年龄相当,又都好武尚勇,故而惺惺相惜,一见如故。

云中防御使支谟是文官出身,力不能弯弓,也不会武艺,李克用十分瞧他不起。一天早上,全体将官按例集结官舍,听防御使分派一天的公干。当时支谟因为患了头脑病起来较晚,李克用等不耐烦,径直走到堂上,坐到了支谟的座位上,下面立的众将有一半是李克用的好友,都是些不知深浅、不识礼仪的军人,齐声喝好。支谟正好踱了出来,见状不悦,却不敢发作,只是用眼睛盯着李克用。李克用懒洋洋地起身说道:“大人莫怪,小人一时兴起,开个玩笑,得罪了。”支谟道:“无妨,无妨。”事后,李存璋问李克用坐在防御使大人的宝座有什么感觉,李克用道:“太小,太小!”

支谟受辱,自然气恼,视李克用为眼中之钉,很想将他除掉,不过自己在云中是客,李克用是主,常言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公开与他斗争难保不吃亏,只有暗中下手,才有取胜的把握。于是他派人从中原重金雇用了一名剑客,要他刺死李克用。一天,李克用带着李存璋来妓院玩耍,醉后就留宿在那里。剑客看时机来临,潜入室中就要行凶,忽见帐中烈焰蒸腾,红光四射,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剑客吃了一惊,连忙抽身退走。李存璋睡在外室保护李克用,因为酒喝得较少,故而睡觉较轻,蒙中听到动静,睁眼一看,只见内室火光一片,忙大叫一声“走水”,急奔入内,却见李克用安好无恙地拥妓而眠。

剑客找到支谟,退回定金,急急忙忙就要返回中原。支谟不明就里,百般询问,剑客这才将前因后果说明,支谟听了也目瞪口呆,心想:想不到李克用这个胡虏还有这么奇特的来头,真是人不可貌相!看样子,我在此也不能久留了。他托人在朝中运动,很快调离了云中。支谟走后,官舍里的衙役将这事传出,李克用在云中更加出名,李存璋和一些勇士对他更是倾心相附。

乾符三年(876年),段文楚来到云中做了云州防御使。当年天旱,粮食歉收,军粮入不敷出,时常拖欠。段文楚又从中渔利,克扣军士粮饷,引起了将士们的不满。李克用当时在边防督将,他的部下都向他诉说军粮不足。李克用年纪虽轻,志向却很高,仅做一个边地将领并不能满足他的雄心,因为他平时就很注意收拢人心,联络豪杰,等待时机大干一场。李存璋与康君立、薛志勤等人与李克用交往多年,深知他的心意,也愿意和他一起共谋大事。这时见军心浮动,对段文楚怨声载道,都劝李克用伺机起事,夺取主将之位,以便在云中发展事业。

计议停当,李存璋、王行审二人先行回到云州联络城内的故旧亲朋。李克用随后和康君立、程怀素等人率领数千边兵进入云州。云州的饥民和士卒纷纷响应,一天之内,众达一万。段文楚得知李克用兵反,急忙关闭城门,驱赶将士上城把守。云州的军士已得李存璋二人的策反,都不愿替段文楚卖命,一哄闯入段文楚的住所,将他及其亲信全部抓了起来,打开城门响应李克用。李克用率军入城,进驻府衙,自称防御留后,自行代理段文楚的职务,将段文楚一干人众斩首示众。云州众将联名给朝廷上表状列举段文楚的罪名,请求授李克用为云州节度使。唐朝政府不允许,征调诸道的兵马前往讨伐。

当时,唐末农民起义已经爆发,农民军在黄巢的领导下转战山东、河南一带,对唐朝政权构成了很大的威胁。加之晚唐时期,各地藩镇割据自立,对中央政权的诏命阳奉阴违,唐朝政府根本奈何不了他们。乾符五年,黄巢指挥农民军渡过长江,转战于江南一带,先后攻占了福州、广州等地,势力越发展越壮大,人数多达数十万。为了集中精力对付农民军,唐朝政府只好姑息李克用,委命他担任了大同军节度使,并检校工部尚书。

中和元年(881年)八月,唐朝政府任命李克用为雁门节度使,让他率领蕃汉马步军队入关追剿黄巢。李存璋跟随入关,积功授予国子祭酒一职。两年以后,李克用被授以河东节度使镇守晋阳,李存璋又追随他来到太原,先后担任了万胜、雄威军使。随着势力的日益发展壮大,李克用的军队种类越来越多,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义儿军。义儿军是由李克用的义子组成,大约有五百人,人数虽不多,但战斗力极强,全由武艺高强的勇士组成。晚唐五代战乱颇仍,各地的军阀都喜欢收干儿子,以此搜罗精兵猛将。李克用的年纪虽然不大,但对收干儿子一事却情有独钟,看到某人勇猛善战,武艺出众,不论年纪大小,一概收为义子。许多人为了表示忠心,情愿降低辈分,甘做义子。随着义子人数的增多,李克用成立了义儿军的名目,派最亲信的人掌管,侍从在自己身边。李存璋与自己交往多年,忠心耿耿,又是同姓,特意命他做了义儿军使。从此李存璋就成为李克用的义子,尽管只比他小4岁。

光化二年(899年),李存璋担任了泽州刺史。天复二年(902年)五月,云州都将王敬晖占据州城谋反,李克用派李嗣昭率军平叛,又命李存璋随后策应。二人合力平定叛乱,生擒王敬晖。李存璋因功转教练使、检校司空。

天五年(907年)五月,李克用积劳成疾,卧床不起。他自知无法救治,将弟弟振武军节度使李克宁、监军张承业及李存璋召入内室,遗嘱立长子李存勖为王,托付三人好好辅佐他。李克用对李存璋说道:“你我相交多年,虽名为义父义子,但我待你一如兄弟手足,希望念在多年交情的份上,好好照看存勖。”李存璋含泪答应。李克用又对李克宁说:“我们兄弟原有四人,活到现在的只剩我们两人。存勖太过年轻,李家的事业以后就要你多多操劳,我今将亚子托付于你,希望你不要负我。”李克宁也点头答应。李克用又嘱咐了张承业几句,闭目而逝。

李存勖哀伤欲绝,号啕痛哭,后事全由李克宁、李存璋等人料理,一直忙了好几天。李克用义子很多,最得宠的有七八个,饮食服饰与存勖并无二致,见存勖即位,有人心怀不满,背后议论纷纷。监军张承业本是唐朝宦官,朱温扈驾入京,与宰相崔胤诛杀宦官,曾令各镇杀死全部监军。李克用与张承业关系一向很好,不想杀他,就处死了一名罪犯哄骗朱温。张承业感戴李克用的大恩,办事格外效力,听到这些闲言闲语,不禁替存勖担忧。他对李存勖说道:“为子之孝应在不坠基业,不是寻常百姓靠哭泣就能解决问题的。如今外有汴寇压境,内部又谣言四起,万一军心摇动,灾祸就会来到。请嗣王节哀顺变,出去主持大局,巩固先王基业,才是为孝之本。”

李存勖闻言猛醒,急召李克宁和李存璋入室,商量对策。李克宁说:“你是亡兄嗣子,又有遗命继承王位,谁敢说半个不字,我一定不会放过他!”李存璋也说:“我答应先王辅佐于你,就一定不会背弃先王的重托,若是哪位兄弟起了不良之意,我决不会对他姑息。”二个拥着李存勖来到大堂,召集军中将士,宣布李克用的遗命,立李存勖为晋王,兼河东节度使。李克宁、李存璋率先拜贺,众义子除了李存颢托疾不至外,其他都来拜贺。众将亦齐来拜贺。

李存颢是对李存勖继位不满的一个。他随李克用多年,南征北战立下了不少功劳。眼见平日李克用对义子与亲子一同对待,关键时刻还是偏爱亲子,不由大感失落。李存勖登位,他故意称疾不来拜见。当天晚上,他来到李存璋的私宅,打算挑拨他与存勖的关系。他说:“我等随父王久经沙场,到头来还不如一个乳臭小儿。父王太也偏心了!”李存璋道:“我们跟随先王并不是为自己称王称霸,而是帮助他成就大事。平日先王对我们很器重,委以大任,与我们同享富贵,我们应该感到很满足了。你怎么能说出这种没有良心的话呢?”李存颢忙说:“我只是发发感慨,并没有其他意思。”李存璋严肃地说:“没有就好。先王并没有亏待我们,我们最好要安分守己,不要做出什么对不起先王的事来。”李存颢见话不投机,连忙唯唯而退。

游说李存璋不成,李存颢很不甘心,又来游说李克宁。他说:“兄终弟及也是古今常事,如今让叔父去拜侄儿,我为叔父感到不值。”李克宁正色答道:“兄终弟及是权宜之计,子承父业才是礼制的根本。你不要说这种影响叔侄关系的话。”语音未毕,忽听屏后有人窃笑道:“叔父可以拜侄儿,将来侄儿要杀叔父,也只好束手受刃了。”李克宁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妻子孟氏,于是斥道:“妇道人家懂得什么,不要胡说!”孟氏说:“天与不取,必受其殃!存勖刚刚继位,当然对你恭恭敬敬,等他的地位稳固以后,就会想办法铲除你。你想想,你手握兵权,他会对你放心吗?”

李存颢见有人支持他,胆子更大,不等李克宁开口回答,又抢着说道:“婶婶说得很对,历史上侄儿杀叔父的事儿多了。有时做叔父的明明没有做什么错事,那做侄儿的也会想办法除掉叔父的。我只是父王的义子,李家的基业怎么也不会轮到我来掌握。叔父就不同了。你也是李家嫡亲的子弟,李存勖做得晋王,你为什么做不得?”孟氏和李存颢的一席话,使李克宁陷入了沉思。他本来没有想过这类问题,现在既然被他们提出来,不由得不仔细考虑。李存颢见他心有所动,忙进一步地撺掇。孟氏在旁添油加醋,终于说动了李克宁。三人合计一番,决定除掉张承业、李存璋,奉李克宁为节度使,生执存勖与他的生母曹氏归梁。密谋完毕,李克宁和李存颢分头联系亲信将领。

李存颢先来联系李克用的另一个义子李存质。此人与他是同乡,平日私交较好,料想不会有什么问题。不料李存质一听,登时翻脸,责备李存颢道:“大王平日对我们不薄,你怎么能生出这种不忠不孝的念头!若不是念在同乡的份上,我立即就去报告晋王,看你还能不能活命!”李存颢被斥得面红耳赤,急忙报告了李克宁。李克宁说道:“既然他不肯附从,只好将他杀了。”当时李存勖虽然继承王位,但每天沉浸在悲痛之中,内外一切大事都交由叔父处理,李克宁寻了个借口将李存质杀死。

内臣史敬也为李克宁拉拢,请他随时报告李存勖的一举一动,好寻找机会下手。史敬为人机智,对晋王十分忠心,假意与他们来往,暗中却将消息报告了李存勖。李存勖急召李存璋和张承业等亲信商量对策。李存璋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大义灭亲。不过振武帅是你的亲叔父,究竟如何处置还得你自己拿主意。”张承业大声说道:“臣受先王遗命,言犹在耳。我只知忠于大王,只要有人对大王不利,不管他是亲叔父还是亲兄弟,我都毫不留情。若大王不忍下手,就由我来动手好了。”李存璋受其鼓舞,也豪情勃发,慷慨陈词,誓死效忠存勖。于是三人定计,召众将商讨出兵救援潞州之事,在府衙设下伏兵,待李克宁和李存颢一到,就将他们拿下。

李存勖责备李克宁道:“你与我父是亲兄弟,在父王临终前,你答应父王尽心辅佐于我,如今他尸骨未寒,你就伙同他人要置我母子于死地。今日之事,你有什么话说?”李克宁满面羞红,匍匐于地,无言以对。李存勖又对李存颢说:“我们虽非亲兄弟,可义同一体,你为什么也要来对我不利?”李存颢大声说:“你不用在这儿假仁假义了。我们谋事不成,无话可说。你就赶快杀了我们吧!”李存璋对李存勖说:“大王,不用再与他们罗嗦了。他们犯的是谋逆之罪,十恶不赦,只有将他们斩首示众,才能整束军纪。”李存勖这才取出祖父李国昌的牌位,摆起香案,将李克宁和李存颢及参与谋反的人全部斩首。孟氏也被赐令自尽。一场迫在眉睫的危机,在李存璋的积极协助下,转危为安,化为冰消。

由于得到李存璋的相助,李存勖对这位大自己20多岁的兄长自然感激涕零,很快提升他做了河东马步都虞侯,兼领盐铁转运使,负责河东的行政、财政事务。李克用在位时候,为了鼓励将士出力打仗,军纪放得比较宽,沙陀和其他民族的军士常常侵扰百姓,巧取豪夺,有关部门也约束不了。李存璋多次劝谏,李克用总是不听。李存勖感于此弊,在即位之初,下决心治理军纪,告诉李存璋严厉执法,决不姑息。李存璋雷厉风行地展开行动,除强扶弱,诛杀奸恶,告诫河东全军上下不许侵扰百姓,违者严惩不贷。一个月之内,社会秩序明显好转,士兵不敢再骚扰百姓,百姓也安心耕作,河东境内晏然无事。李存璋一系列的改革措施取得了巨大成就,受到河东吏民的称赞。

天十一年(913年),李存璋担任了汾州刺史,汴军将领尹皓率军进攻慈州,被他打得大败而回。两年以后,汴军大将王檀率重兵逼近太原,李存璋亲率汾州军马增援李存勖,与他并肩作战,打退了王檀的围攻,因功被授为大同防御使、应、蔚、朔等州都知兵马使,镇守云州。这年秋天,契丹进攻蔚州,耶律阿保机遣使求要金银布帛等物,李存璋斥责来使说:“金银布帛乃河东所有,焉能白白送给你们这些蛮夷外族?你们贪图中原财物,就应该通过互市的形式来换取,想通过武力来要挟,休想!”愤然拒绝了契丹的要求,将来使斩首,命其手下带回给阿保机。阿保机大怒,越过蔚州,径直来攻打云州。李存璋率领城中军民登城固守,兵器箭头不够,就销毁城中古代遗留下来的铁车,铸成兵仗,交给士兵使用。敌人败退,因功加授检校太傅、大同军节度使、应蔚等州观察使。

天十九年(921年)四月,李存璋因病卒于云州。李存勖感念他的功绩,为他举行了隆重葬礼。同光初年,李存勖登基做了皇帝,又追赠他为太保、平章事。后晋天福初年,石敬瑭又追封他为太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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