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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都督凯旋纳明安 九哥再惹心波澜

努尔哈赤的眉头拧得很紧。没错,额亦都是一员猛将,现在连他的语气中都是宁死一战的悲观,那么,对于那些普通将士来说,心情可想而知了。

数倍敌人来势汹汹,强敌压境,如果将士心生怯意,毫无斗志,即便是有天神的相助,那也是爱莫能助的。

于是,努尔哈赤提高了嗓音:

“兵法上说,合军聚众,务在激气;临境强敌,务在厉气。今敌众三万仅以数量占优势而已,实乃乌合之众,我等只要伤其几个将领,敌军群龙无首必然溃败。况且敌军远道而来,道路不熟,他们在明处,我等在暗处,我军兵虽少但个个勇猛善战,只要拼力一战,必稳操胜券。诸位切记,一定要鼓动起我军的士气,抖搂精神,先从精神上心理上战胜敌人。你们看……”

众人随着努尔哈赤登高远眺,只见古勒山下一条小路盘旋蜿蜒,若隐若现。

“今日之战,乃我军与九部联军的第一场硬仗,只许胜不许败!胜则可一鼓作气将敌人赶出我建州,败了则溃不成军,费阿拉山城也危在旦夕,我建州数十年的功业将会毁于一旦!”

努尔哈赤神情严肃,面色铁青,双手握拳在胸前挥舞着:

“何和理,将我军的部署细细说与诸位将官,你们仔细听好,不许贻误战机,不许轻举妄动,更不许怯阵退缩!”

“诸位将军请看,我精兵已埋伏在山路两旁,这里地形复杂,崎岖陡峭,草木茂盛,敌人最不容易察觉。我们只要耐心等候,只等敌兵大队人马进入山路便可从两侧猛烈进攻,杀他个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如果敌人不经过古勒山怎么办?”

额亦都瞪着一双铜铃似的眼珠子认真地看着何和理。何和理微微一笑,习惯地捋着唇上的胡须。但凡重大场合,他总是一袭白袍,那么潇洒、飘逸、儒雅、自信,额亦都等人最钦佩的就是这一点。他们怎么也比不上何和理,不用说人家那颗充满智慧的头脑,就是人家的举止言谈里所表现的君子风度,便让额亦都们自惭形秽了。

“额将军问得好,来来,咱们如此这般部署一番,我军只要以逸待劳,不愁敌兵不来古勒山。”

原来,努尔哈赤与何和理等人早已商量好了计谋。既然九部联军兵分几路进攻建州,建州精兵也得兵分几路迎头痛击,来而不往非礼嘛。古人打仗,要求领兵的将帅要通晓“九变”,就是随着不同的阵势,采用不同的阵法。因此,他们决定先由额亦都率一队轻骑抢先赶到扎喀寨,骚扰敌兵然后佯装西逃,渡过苏子河,固守黑济格寨。等敌兵围攻黑济格寨时,再派出由安费扬古带领的一队人马前去救援,然后依然佯装败逃,这样一而再,给敌人造成一个假象,即建州兵人少力弱果然不敌九部联军。当敌人得意忘形之时,已不知不觉被引到了古勒山下,进入由努尔哈赤全盘负责统领的包围圈,然后一举将其歼灭。

布置完毕,各路人马分头领兵而去,此时已是云开雾散,艳阳高照了。放眼望去,古勒山松杉青青,红枫如火,山野里一簇簇金色的山菊花随着微风送来阵阵的清香,令人备觉心旷神怡。

然而,士兵们却无心欣赏这良辰美景,他们正按都督努尔哈赤的吩咐解下了随身佩戴的臂手和护颈(注:女真士兵护臂及护颈之物称之为“臂手”或“蔽手”及“护颈”),将这些笨重的玩意儿堆在崖壁旁,弄不好它们也能当作武器朝来犯的敌人投掷呢。除去了重负的士兵们隐蔽在两侧的丛林中,警惕地注视着山下的动静,就像是严阵以待的猎人在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此刻,纳林布禄统领的叶赫兵仍悄无声息。也难怪,出兵两天来,日夜兼程,餐风宿露没有片刻喘息,好不容易才在扎喀城下扎下了营寨,士兵们呼呼大睡正做着美梦呢。

很快,叶赫士兵就从睡梦中被惊醒,在一阵紧似一阵的号角声中,他们睡眼惺忪地戴上了盔甲,操起了刀剑。

“弟兄们,扎喀城里已经为咱们煮好了早饭,还有一群美人儿等着咱们,咱们先一鼓作气拿下它,然后就可以尽情地享受了。给我往山下冲!”

纳林布禄挥舞着宝剑,在阵前做着鼓动,讲得唾沫星子乱飞。叶赫士兵们来了精神,狂叫着争先恐后地向下冲去。

突然,看似平静的扎喀城里响起了震天的鼓声,随即城墙上人头攒动,杀声震天,翎箭嗖嗖,弓声嗡嗡,城外如蝗如蚁的叶赫兵立即倒下了一大片。

“叔叔,咱们中了埋伏!”

布扬古显得忧心忡忡。

纳林布禄恶狠狠地瞪着布扬古,厉声说道:

“你慌什么!怕什么!让士兵们将尸体叠成人墙,以盾牌掩护,竖云梯攻城!”

布扬古精神一振,回头看着身后乌压压的士兵,大喊着:

“兄弟们,搭云梯攻城!先攻上城墙者重重有赏!”

纳林布禄果然经验老道,这一招很灵。一丈多高的木盾牌,挡住了城墙上飞来的箭矢,叶赫士兵借战车盾牌的掩护,不一会儿便逼近了城下,几十架云梯转瞬之间便靠着城墙竖了起来。

“不好啦,叶赫兵爬上来啦!”

城楼上突然乱作一团,箭矢也变得稀稀拉拉。

“撤!快从北门往后山上撤!弟兄们护着额亦都将军!”

“额亦都?”

纳林布禄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一怔:这可是建州有名的猛将哪,他怎么会出现在扎喀寨?抬头一看,果然见一面三角蓝旗,上写着大大的“额”字,转眼间这旗子便从城墙上消失了。

“弟兄们,向北边给我追,捉住额亦都赏美女两名,外加良马十匹,牛十头!”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叶赫兵忘记了在城下遭遇的阻击,铆足了劲儿向城北追去,一路上喊着叫着似乎个个都要抢头功。叶赫兵只盯着山路上若隐若现的蓝色旗子,一路追赶,不知不觉已来到了黑济格寨下。额亦都的一干人马早已进了城,在城墙上又是一阵密集的射击,将叶赫兵打得人仰马翻。

纳林布禄暴跳如雷,又要组织士兵攻城,只听城楼上额亦都哈哈大笑道:

“大贝勒,天色已晚,俺吃酒去了,明儿见!哈哈哈哈!”

“额亦都,有种的就打开城门跟俺一决雌雄,躲在寨子里,算个什么好汉?”

纳林布禄在马上大声叫骂起来,他的声音跟他的长相一样,又尖又细,声音格外刺耳。

“吃爷爷一箭!”

额亦都一声怒骂,手起箭落,“嗖”地直飞纳林布禄的面门而来。纳林布禄来不及抽剑护身,只得一个鹞子翻身,紧贴着马肚子躲过了这一箭。

城楼上的额亦都看得一清二楚,哈哈大笑起来:

“瞧一瞧你那个熊样子,到底谁是龟孙子?”

纳林布禄恼羞成怒,正要组织士兵攻城,布扬古凑了上来,压低了声音:

“叔叔,咱这一日只顾追击额亦都,士兵们早已饥肠辘辘,哪里还有力气再攻城?再说,大队人马还不知在何处,咱可不能孤军作战呀,这是兵家之大忌。”

“嗯,也罢,且让那额亦都再多活几个时辰”。

翌日黎明时分,未等叶赫兵发起进攻,建州的安费扬古率着一队人马又来挑战了。

安费扬古率着一队人马朝叶赫兵营噼噼啪啪放了一阵子飞箭,趁敌人被打着晕头转向之时,拨马便走。纳林布禄被惹得性起,立马将人分成两拨,一拨子攻打山寨,另一拨子猛追往古勒山方向后撤的安费扬古。

不到一个时辰,叶赫兵与蒙古科尔沁的联兵涌上了古勒山。这时候本该天色大亮,可天公不作美,浓雾锁住了山谷,四处灰潆漾的一片,只听得见前方建州士兵大呼小叫的撤退声和潺潺溪水声。

布扬古心怀顾忌,策马追上纳林布禄,说道:

“叔叔,咱们会不会中了努尔哈赤的埋伏?这里深沟纵横,深不见底,可没有退路哇。”

纳林布禄一转身,挥鞭策马正要往前冲,就在这时,只听得身旁“咕咚”一声,接着传来了一声撕裂人心的惨叫,随后就没了声息。

“报告……大贝勒,侍卫巴棱拉掉、掉到山涧下去了。”

纳林布禄心里“咯噔”一下,心里说这里的山路果真狭窄崎岖,况且有浓雾弥漫,稍不留心便会马失前蹄,摔个粉身碎骨!

“传令下去,山路陡峭崎岖,下马缓行,前边的人给我盯住安费扬古的去向!”

士兵们刚刚下了马,从背后又传来了“嗖嗖”翎箭声,接着有人高声叫道:

“不好啦,建州兵从后边追杀上来啦!”

顿时军中乱成一团,士兵们上也不成,下也不成,急得嗷嗷乱叫像热锅上的蚂蚁。

纳林布禄使出吃奶的力气叫了起来:

“给我稳住!咱们九部联军人多势众,怕他奶奶个熊?快些往上冲,抢占制高点,杀它个回马枪!”

众人一听心里发懵,大贝勒一会儿传令缓行,一会儿又说急行,到底该怎么办?正在犹疑间,忽听山路两旁响起了清脆嘹亮的号角声,接着滚木礌石、箭矢投枪如雨点般飞向叶赫兵,叶赫兵猝不及防,顿时鬼哭狼嗥乱成一团。

努尔哈赤眼见时机一到,带头跳出了丛林,大吼着:“杀!”

建州士兵们一个个也如猛虎下山,杀人敌阵。

一时之间,只见满山遍野的建州兵,或挥舞着刀剑棍棒,或拉弓搭弦,或搬着石块,还有的点燃了林中枯枝扔向九部联兵。

纳林布禄和侄子布扬古由数十名精兵护卫着,趁乱杀出了一条血路,荒不择路,潜入了路边的丛林中狼狈而逃。可是九部联军中的乌拉贝勒布占泰年轻气盛,仍气急败坏地指挥着士兵冲杀。

正当建州士兵个个追杀正酣之时,忽见山梁上出现了一队白衣白马的快骑,一人举着一柄钩镰刀,甚是威武整齐。

“阿玛小心,科尔沁的蒙古兵杀过来了!”

褚英与扈尔汉一左一右上前护住了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心中一热,多孝顺多有眼力的孩子呀。

扈尔汉一声口哨,身后立即上来了一队快马,不一会儿便迎上了科尔沁的兵马,两队人马旗鼓相当,杀得难解难分。

浓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尽,鲜红的太阳从密林中露出了笑脸,照着山路上的残盔断甲和哀号的九部士兵,当然还有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古勒山啊,我要让爱新觉罗家的子孙永远记住你的名字!”

努尔哈赤的脸上并没有胜利后的笑容,反而却眉头紧锁,因为他知道残酷的战争还在后头,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古勒山一战,仅两天时间,建州居然以少胜多,将那九部联军打败,俘获了兵马数千,车辆辎重无数,喜得建州百姓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山城费阿拉更是喜气洋洋。除了犒赏八旗兵士之外,都督努尔哈赤还特地在议政楼前设宴,分封功臣,赏赐良将。

努尔哈赤身着便装席地而坐,丝毫没有往常那令人望而生畏的神态,部将们于是乎没了拘束,大呼小叫着,猜拳斗酒闹得不亦乐乎。

“来来,怎么干坐着?干!”

努尔哈赤这桌的气氛稍有些拘谨。为什么?他的左边坐着乌拉的小贝勒布占泰,右边坐着蒙古科尔沁贝勒明安,他二人可是努尔哈赤手下的败将,如今都督不计前嫌,以礼相待,反倒让他二人手足无措了。

“贝勒,我昨日见您手下的马队人人剽悍强健,训练有素,不知可有什么训练的法宝?”

明安的脸唰地成了茄子色,他连连摆手:

“都督不提也罢,羞煞人了。”

努尔哈赤本是出于诚心,但明安却面红耳赤难以释怀。唉,他后悔呀,悔不该糊里糊涂地参加了九部联军,又糊里糊涂地败得一塌糊涂,简直令他威风扫地!

明安出生于科尔沁的博尔济吉特氏家,就像建州的爱新觉罗家一样,也是一个显赫的大族。作为成吉思汗的后代,明安志向远大,尤其是当他承袭了科尔沁和兀鲁特部的贝勒之后,励精图治,注重农牧业与军事,使部族不断地发展壮大。明安本人也能骑善射,风流倜傥,无论是居家或是出征,总是衣着光鲜,收拾得一尘不染。所以,他手下的骑兵也是个个精明强悍,干净利落,留下了“白色旋风”的美名。

“来,咱兄弟俩一人一只,看谁先啃完?”

努尔哈赤故意岔开话题,将盆里的两只烤羊腿一人分了一只,先啃了起来。

明安朝努尔哈赤感激地一笑,也咬了一大口,满嘴油滋滋的:

“胜而设宴,饮的是甜酒,明安我为都督庆贺,败而强饮,喝的是苦酒,明安我愧对都督呀。”

“不,不,大贝勒你又见外了。你不必这么自卑,你是成吉思汗的后代,他可是我心中的英雄哪!你应该为之骄傲和自豪才对呀。”

“唉,后辈玷污了先祖的英名哪!”

明安低着头大口地啃着羊腿,不再说话。看来,这段经历在他心里一时是抹不去的,努尔哈赤觉得好笑,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放不下的?

倒是左边的布占泰一直在与额亦都、安费扬古等人猜拳吃酒说笑着,仿佛是这里的常客。

“听说,小贝勒就要做叶赫的女婿了?”

额亦都吃了几碗酒,脸红得像个关公,嗓门很大。

布占泰颇为得意,伸手从怀里摸出了那方粉色丝帕,在众人眼前一抖:

“那是!你们瞧瞧,这便是东哥送给我的定情之物。”

“哇,活灵活现的两只小鸟儿,是不是一公一母?喂,这是那个大美人儿亲手送给你的吗?哎哟,若是有谁也给俺绣个什么鸟儿,俺愿意为她去死!”

额亦都眯着眼睛沉醉在幻想的喜悦之中。

安费扬古的一句话却搅了他的白日梦:

“美女有什么好?红颜祸水呀,瞧瞧,布占泰小贝勒这回给害惨了吧。当初那美女东哥也曾说过要嫁给咱们都督的,是有这回事儿吧?”

“呃……”

努尔哈赤的神情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东哥这个尤物,当嫁不嫁,频频地抛着绣球,勾引得多少男人魂牵梦绕,垂涎三尺?唉,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英雄自古爱美人,这也是身不由己的事呀。

“小贝勒,你打算什么时候迎娶这个大美人儿?”

额亦都说话总是东一榔头西一斧头,弄得大家伙儿只好跟着他的脑子转了。

布占泰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的底气也显得不那么足了:

“如今我乃战败之人,一切要听候都督的发落,哪里还敢奢望那大婚之日早些到来?”

年轻人说着眼角竟有泪光闪动。其实布占泰长得倒是一表人才,高高的鼻梁和一双剑眉颇有几分英武之气,与那叶赫美女倒也相配。

努尔哈赤暗暗打量着布占泰,虽说乌拉部也是建州的死敌,但爱才心切的努尔哈赤却对布占泰一见如故。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此次九部联军之所以成行,罪在叶赫,对其他的部族努尔哈赤能宽容则宽容,何必要树敌太多呢?

“我阿玛以万人之兵破你们九部联军,真可谓用兵如神。依小辈看来,你们扈伦四部甚至还有关外女真各部,迟早都是俺建州的刀下之肉、腹中之鱼。这一次古勒山之战的教训,你们应该谨记于心上。”

褚英旧话重提,侃侃而谈,根本不顾在座的布占泰与明安等败将的尴尬神情。努尔哈赤不由得板起了面孔,他真想大声训斥这个居功自傲的长子。

岂料,布占泰对此并不忌讳,反而嘻嘻一笑,缓和了气氛:

“都督之雄韬大略,实在令晚辈钦佩。此次九部攻建州,名义上是扈伦四部挑起,其实我乌拉部也是被迫参加的。只因那叶赫人一心要与都督您争雄称霸,才频频发起了战争,我们都是受害者呀,这些都督您最清楚了,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都督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乌拉部。”

布占泰这话说得十分合努尔哈赤的心意,在座的人也频频点头。

努尔哈赤盯着布占泰,似乎想要看清这个年轻人的真正想法。“后生可畏”,不知怎地,他的脑子里冒出了这四个字,于是努尔哈赤微微一笑:

“小贝勒举手投足甚合我意,我有一侄女,虽比不上那叶赫美女,却也娇艳可人,况且她才十多岁,花一般的年纪。如若小贝勒不嫌,我愿将侄女许配于你。”

“这个……”

布占泰一时怔住了。战败之人,亡国将至,怎么还能做建州王的侄女婿?是福还是祸?纵是布占泰脑筋再好使,一时之间他有些慌乱,张口结舌:

“多谢……都督的美意,只是,只是那东哥……”

“嘻,得啦小贝勒。”

额亦都又干了一碗酒,用油乎乎的手往唇边一抹,咂巴着嘴:

“您哪,美梦该梦醒啦。东哥岂是你我这等凡夫俗子能得到的?连我们都督……”

额亦都分明感觉到了努尔哈赤抛来的白眼,连忙收住了话题:

“小贝勒,能做建州的额驸可是千载难逢的幸事咧,俺年岁大了,人又生得丑陋,要不然俺也想……”

“额亦都,吃块肉,满嘴胡吣吣个啥?”

安费扬古冷不丁地抓起一块大肉塞进了额亦都的嘴里,憋得额亦都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其实,不用其他人解释,布占泰自然明白做建州王额驸将意味着什么。从此以后,自己只能任由努尔哈赤牵着鼻子走了,这又怨得了谁呢?命运不济吧,既然以后要寄人篱下,也只得忍气吞声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好在自己还年轻,还有的是机会,好吧,咱们走着瞧!

主意已定,布占泰立即起身向努尔哈赤行礼,神情极为恭敬:

“恭敬不如从命,晚辈做梦也没想到会做建州王您的侄额驸,晚辈这厢有礼了。至于东哥,其实她的年纪已够大的了,叶赫老女,红颜易逝,又有什么好稀罕的!”

“爽快!”“干杯!”大家伙儿又是一阵开怀痛饮。

觥筹交错之中,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布占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举着酒碗对努尔哈赤嘻嘻直笑:

“哈哈,没想到晚辈成了您的额驸。这会儿晚辈却又想到了我的小侄女阿巴亥,唔,她现在还小,才五岁,不过以晚辈我的相貌,都督您应该能想像得到阿巴亥的容貌……”

努尔哈赤看着醉醺醺的布占泰,不知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随口应付着:“那是,令侄女长大了一定也是个美人胚子。”

“不是我布占泰夸口,若是阿巴亥早生几年,肯定会把叶赫老女给比下去……”

布占泰明知众人在听他说话,却又停住了,咕嘟咕嘟又灌了一碗酒,将碗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用通红的眼珠子盯着努尔哈赤,一字一句极为认真:

“都督,晚辈十分仰慕您,晚辈觉得只有您才配娶我侄女阿巴亥。作为叔叔我愿替她做主,只要您点个头,八年之后,晚辈定将阿巴亥送到费阿拉。”

“哈哈,原来是……”

努尔哈赤不禁朗声大笑起来。

“好事,喜上加喜,亲上加亲!”

额亦都口无遮拦又开始发表意见了,边说还边对坐在对面的安费扬古挤着眼睛,这哥儿俩也是对儿冤家,最爱抬扛的是他们,关系最密切的也是他们。

“小贝勒,你不怕赔了侄女又折兵?”

褚英冷不丁地冒出了这句话,令在场的人一愣。布占泰好像被褚英说中了心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吭吭哧哧没了词儿。

“其实我是说,这么好的事情怎么轮不到我呢?”

褚英毕竟聪明过人,话一出口他便知道说得不是时候,于是又连忙补了一句,气氛随即又缓和下来了。

“布占泰,令侄女真的如你所说那么漂亮?”

“岂止是漂亮,阿巴亥她就是一朵娇美的花,不对,她还只是一个花骨朵,还没有绽放哩。”

布占泰胡乱比划着,尽量想用一些文绉绉的词语,却又酒气熏天,唾沫星子乱溅,逗得众人嘻笑不已。

“既是这样,咱们就一锤子定音,这门亲事我认定了。到时候你可不能反悔哟,叶赫老女的当我也上过哟。”

努尔哈赤面带微笑也轻松调侃起来,众人更是高兴,要知道平日里这位大都督可是不苟言笑威严得很咧。

总之都是叶赫的过错,不论是叶赫老女东哥,还是叶赫的大贝勒纳林布禄,他们似乎已成了千夫所指的人。

额亦都按捺不住,拍着桌子又嚷嚷开了:

“都督,咱不如乘胜进攻,杀到叶赫城!”

“嗯?”

努尔哈赤再一次朝额亦都绷起了脸,众人先是一怔,随即掩着口吃吃笑了起来,把个红脸汉子额亦都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喂,你说说看,俺又说错了吗?”

额亦都瞪着安费扬古,又朝努尔哈赤瞥了一眼,见努尔哈赤也朝自己白着眼珠子,这才醒悟过来:纳林布禄的家,不就是努尔哈赤的妻子叶赫那拉氏孟古的娘家嘛,这可是都督“老泰山”的家呀。

额亦都不自然地摸着后脑勺,低着头不言语了。

布占泰在费阿拉一住数年,努尔哈赤将侄女许了他,成了家并生了儿女,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这期间,扈伦四部因古勒山一战大伤元气,四分五裂,而建州则日益强大。目睹着这一切,乌拉新部主布占泰有泪只能往肚子里流。他好强的本性,并没有因这几年在建州寄人篱下的生活而磨灭,他绝不甘于平庸,也绝不愿仰人鼻息,他也是堂堂的一部之主嘛,为什么不能像努尔哈赤那样从容地发号施令,呼风唤雨?

带着妻子爱新觉罗氏重返乌拉之后,布占泰决心要学那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摒弃了奢华和享乐,一心一意积蓄力量,以图早一日称霸群雄。这样一来可苦了爱新觉罗氏,她本以为嫁给了年轻英俊的一部之长便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享福了,却没料到到了乌拉之后令她大失所望!地处偏僻,满目荒凉不说,布占泰也一改在费阿拉时的脉脉温情,动辄对她指手划脚,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爱新觉罗氏不能穿金戴银,从建州带来的几大车财宝不知被布占泰藏到了何处。心里充满了怨气,夫妻间便渐渐地不和了,几年下来,爱新觉罗氏竟日渐憔悴,蓬头布衣如同民妇一般,布占泰对她更是不愿正眼相待了。

布占泰处心积虑要出人头地,可谓费尽了心机。他对外结盟叶赫、蒙古,同时又出兵将附近的几个小部落收归已有,不几年竟将百孔千疮凋蔽不堪的乌拉治理得日渐强盛,甚至也开始向东海女真发号施令了。

布占泰暗中得意,他治国的这一招是跟努尔哈赤学的。放虎归山,努尔哈赤一念之差善待了布占泰,却没想到就此枉送了侄女的性命。

事情是由叶赫美女东哥引起的。古语说红颜祸水,这话在东哥的身上一次次地应验了,其实,东哥是无辜的,她是身不由己。生逢乱世,家族中衰,东哥被当成了筹码……

早先,哈达贝勒歹商慕东哥艳名最先求婚,叶赫贝勒布斋和纳林布禄正愁无法对哈达开战,于是趁机设下圈套,歹商不知是计,带着牛马珠宝浩浩荡荡前往叶赫迎亲,结果被叶赫伏兵乱箭射杀。那时候东哥才十几岁,却被她的父兄当作了诱饵或商品。当人们把“红颜祸水”的恶名向东哥扣来时,东哥也变得玩世不恭了,她并不怨恨自己的父兄,她只怨命运对自己的不公,既然天神给了自己一副娇美的容颜,她便要充分利用,这便是她的资本,她要拿美貌和青春赌明天!果然,扈伦四部中的大小贝勒以及蒙古乃至建州的汗王们,都对东哥的美艳垂涎三尺,东哥好不得意。当东哥的青春一分一秒地消逝在辽东这场空前的战乱中时,无辜的她也把战争、灾难和死亡带给了辽东女真各部,这可不全是她的错!

作为此次出兵的罪魁祸首叶赫部更是低声下气,布斋战死于古勒山,他的儿子布扬古愿将妹妹东哥送给努尔哈赤为妻,而纳林布禄之弟金台石则将女儿许给了努尔哈赤的次子代善为妻。各部争相对努尔哈赤献殷勤、送女子,包括叶赫美女东哥在内的女人们又一次成了商品,而这一次,努尔哈赤不会再像十多年前那么冲动,感情用事了。

强扭的瓜不甜。努尔哈赤的心中仍然渴望拥有东哥,但是在这些年的风风雨雨过后,努尔哈赤的心思早就一门心扑在了事业上,如今他站得高,看得远,他很清楚的知道,有种一日功成名就,全天下的美女都会主动投怀送抱,区区一个叶赫美女算什么呢?

当然,也也许是一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心理,因为从孟古的口中,从乌拉贝勒布占泰的言行中,努尔哈赤已经知道,东哥心理面喜欢的人是布占泰,这让努尔哈赤感到很无奈。

那是一天傍晚,努尔哈赤独自一人在后院散步,这么多年了,难得有自己的这片刻宁静,他可以来思考这些纷杂的思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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