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罗眼看着被他拉近的箭锋刺破了眉心的皮肉，死命地想要收回被他攥在掌心里的手。近距离注视着他眼中熊熊的火苗，心头恍惚浮起一丝恐惧，辨不出他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发她的脾气。
“你放手！”慌乱不安，死命挣脱了他固执的掌握，因为用力过猛，打了个踉跄跌坐在地。
高洋抹去眉心的血迹，呵呵地傻笑起来。拾起跌落在脚下的箭，咔吧一声折成了两半。
谁料那副阴谋得逞的得意表情竟激怒了伽罗，狠狠瞪了他一眼，起身就往外走。
“伽罗——”箭步追上恼羞成怒的女人，展开双臂挡住她的去路，“不许你走！”急切地将她抱了个满怀，那份迫切仿佛燃烧的火苗，“呼”的一下子从心底升腾了起来。
啪——
结结实实地挨了个嘴巴，紧跟着是一席羞辱的话..
挫败，默默地在心里重复着：傻瓜，撒泡尿照照自己吧！就算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她也不会喜欢上你的..
暗暗吞了口吐沫，像只败下阵来的斗鸡一样灰溜溜地放了手。望着她决然而去的背影，笑着，哭着..
他是真的傻了，眼前的世界突然失去了色彩，在下馆城那场声势浩大的迎亲仪式过后，失魂落魄地逃回了邺城。幸而老天爷是慷慨的，给了他一个俊俏而伶俐的儿子，然而就因为那副人见人爱的模样，流言又像秋风中飞扬的落叶般铺天盖地的散播开来。
凭他，怎么可能生出这样的儿子呢？
枕在祖娥膝头，远远地注视着熟睡在乳娘怀里的婴儿。愣了许久，忽然开口说道，“他不像我。”捕捉到女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惶恐，傻笑，“像大哥。”
“你听到了什么？”女人紧咬下唇，眼中隐隐扇动着泪光。
摇头。
“你杀了我吧，或者把我休了。”屏住鼻息隐忍了片刻，掩面哭出声来，“我只是一名弱质女流，我有什么办法呢？可这孩子不是他的，是你的！”笃定地点了点头，“子进，他真的是你的！”
释然一笑，揽起她瑟缩的脊背，“委屈你了。谁叫你的男人是个呆子呢？”
“子进——”扑进他怀里，惶恐地望着他，“你会嫌弃我么？”
冷冷嗤笑，“嫌弃？呵，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嫌弃别人呢？”
忽听门外有人通禀，“相爷携新人回京了。”
“知道了，下去吧。”淡漠，慵懒地翻了个身，将整张脸埋进妻子温柔的胸怀，像个稚弱的婴儿渴求庇护。
管家凑近了半步，刻意压低嗓音，神秘兮兮地禀告道，“相爷在新院坐到二更天就回夫人那边了。”
呃？
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因为母亲？高洋一整晚望着窗扇上跳动的灯影，猜不透老爹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几乎与他同时得到消息的还有方才自官署归来的高澄。脑海中浮现出当日郁久闾家那位豆蔻年华的小公主，忍不住幻想她今日的模样。
不够美艳么？父亲因何撇下她，辜负这良宵美景？
想去探个究竟，又担心惹得父亲猜忌。当初他年少无知，被庶母郑氏抅引，事后有宫女告发，害得他被父亲重打。此事虽已过去了多年，至今却仍叫他心存忌惮。
再三思量，决定明日一早派人去公主的官邸送些贺礼，关照一下吃穿用度，顺便打听一下具体的情形。直到派出的家奴归来时，惶惶半日的他终于等到了回音。
“礼物都收下么？”薄唇轻启，扬起轮廓分明的俊脸。放下连篇挥洒的狼毫，轻摇羽扇。
“回大将军的话，礼物都收下了，公主还嘱咐小的代她向大将军致谢。”
“呵呵。”自榻上起身下了地，望着窗外比翼成双的青雀，“人可见了？”锦袖荡过案头的花觚，暗香浮动，坠了一地残红。
当下意会了主子的意思，“光彩照人！”
“比李氏如何？”李昌仪，原是叛将高仲密之妻，因她惹起邙山一场血战，他费劲周折才得到手的美人。
“李氏不及。”
“哦？”当下来了兴致，又苦于找不到理由当面一叙。
忽闻急报，说相府出大事了。只因昨夜里相爷未曾下榻于公主处，公主的叔父秃突佳，一大早便带着人马跑到相府门口破口大骂，剑拔弩张地嚷着要同相爷讨个说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