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北国,残雪纷飞。他负手而立,望向南方,眼里是散不尽的哀愁与彷徨。南边,正是她的故乡。当年,他冷漠,她离开,却不曾想,这一别,竟是永远。
“将军”。一声呼喊打断了紫陌的回忆。他轻叹,转身看向来人。
“将军,我军已达璃城城下,请将军发令”。
他沉默,这一天终是要来了么,澜儿,对不起。紫陌抬手掩去了即落的泪珠。
“攻城”。他下令道。
他许她的杏花春雨江南,他无法到达,王命难违,他亦是不得已。
十年前的北国与璃城,北国居上,璃城在下。为结盟,璃城主决定将自己的女儿送于北国联姻。
紫陌是在接未来太子妃的时候看见的她,四目相对,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亦是。只是,他是北国将军,而她,注定为太子妃。
她不肯就此屈服,她找他,表明心意。他转身,:“澜儿,对不起”。泪却已是落下。
那时,正是初夏,樱花落,她看不见他的身影。
“澜儿,你怎么了?快来人啊,澜儿,你快醒醒啊!!!”他回头,以为她已离开,却看到了晕倒在地的她。他的脸瞬间煞白,以为就此要失去她,即使她从来都不是他的谁。
“恭喜将军,夫人有喜了”。说完,大夫退下,只留紫陌一人呆呆的望向床上的人儿。
她……他?
“呵……”,紫陌苦笑一声,却惊醒了熟睡的人儿。
他说:“恭喜太子妃,刚刚大夫来过。说您已有了喜脉,还望太子妃好生休息,微臣退下”。随后走出房间,不曾回头。所以也没有看到身后人儿布满脸庞的泪水。
她被他的笑惊醒,听他说了一番话,以为他明白这个孩子是他的,可随后却看到了他痛苦的表情,不禁心如死灰。他,终还是不喜欢自己,不是吗?那晚宴会过后,他微醉的身影,如一抹清风来到自己面前。他说:“第一眼,你便入了心,”她说:“此生,我只愿为你洗手做羹汤”。可如今,那却成了玩笑话。
庭院内,紫陌看着手中的丝帕,不禁陷入沉思。一个偌大的“璃”,一朵娇滴的紫罗兰。他心存愧疚,却不知那是谁。不过,他一定要找到她,至少,他也该面对着她亲口说出那声对不起。他愿用他的命来弥补犯下的错误,他不是薄凉之人,只是他的心里再也容不下他人。
次日,下人来报,太子妃留书出走。偌大的纸张上就只有两个字:璃安。璃?紫陌震惊,他怎忘了她是璃城郡主。他夺马而出,追赶她。
璃城下,他被拦住,他乞求见她,却只等来一封书信:愿将军保我璃城平安,澜儿在次谢过,此后,天涯陌路。
他沉默,“璃安”,他明白了。挥鞭扬长而去,不再停留。
城上一袭白衣的女子泪落花了妆,“孩子,你便取名璃安可好?”望着远去的身影,她已是心碎。
太子妃悔婚,留书出城。震怒了北国王上,他下令攻打璃城,却被紫陌阻拦。十年间,王上颁了多少令,他就进谏了多少次。曾经的太子,现在的王上,十年了,依旧对此怨恨。他逼迫紫陌攻打璃城,王命难负,他终是走上了这条路。
澜儿,我未能保你璃城平安,你是否恨我。
一身戎衣,紫陌不再是当年少年。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比如,北国太子的弑父夺位,比如,璃城的衰败。可,他对她的思念却是一点也没变。璃城下,他以为可以看到她,可是却没有。
紫陌带领数万将士攻进了璃城,偌大的璃城,如今一派荒凉。他迫不及待的在俘虏中找寻她的影子,他想问她,当年为何如此绝情,他想要她亲口告诉他。
身后将士来报:“澜郡主已于几年前自杀”。
“什么?”紫陌顿时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次日,天微亮,紫陌便醒了过来。想起昨日的噩耗,他不禁心痛。踉踉跄跄的起身去了澜儿生前住的地方,物是人非,不免伤怀。
“谁?”突然的声音令紫陌一颤,随后大喝一声。
从内室走出来一个女孩子,估摸着有八九岁的样子。“是……是我……”小女孩被紫陌的凶相直接吓哭了。紫陌不禁同情心泛滥,如果澜儿没走,那我们的孩子也该有这般大了吧。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在此地徘徊?”紫陌不免疑惑。
小姑娘颤抖抖的告诉紫陌,她叫璃安。
“璃安?”紫陌大惊。
“叔叔,难道你认识我吗?”小姑娘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紫陌,想知道答案。
“你父母是谁?”紫陌紧抓着她的手腕逼问道。
小姑娘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害怕的说:“我娘亲是璃城郡主,爹爹是北国将军紫陌,可是娘亲很早就离开了,爹爹也从来不探望璃儿”。
璃城郡主?北国将军?难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当年,那女子便是澜儿,而眼前的小人儿,便是自己的孩子。澜儿,为什么不告诉我?
紫陌悲痛不已,拥着那小人儿,失声痛哭。怀中的小人儿皱了下眉,紫陌叔叔,对不起,为了璃郡主的安危,抱歉了。
远处的一根柱子后,真正的璃安也哭的不能自己,爹爹,对不起,璃儿骗了您,璃儿必须为娘亲报仇,等到大仇已报,我再来与爹爹相认,就让轩儿陪在您身边吧。保重,爹爹。
璃安在几年前的夜晚,亲眼看到娘亲被人杀死后伪装成自杀的模样,当时的璃安还太小,只看清了那人手臂上有一只紫色的蝴蝶,好似女子,身材却不匀称。这几年,璃安一直在查找那人的线索,却奈何紫陌攻城,乱了她的计策。只是,璃安只有这样才能为娘亲报仇,如果最后不慎丢了性命,爹爹也不会难过。
午时,紫陌在璃城大宴庆贺,因为他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女儿。众将士不免不免惊讶,因为任谁都知道,紫陌这些年一直是一个人,从未嫁娶。不过也有人猜测,是他遗落在外的私生子,毕竟他太过优秀。
一夜寂寥,樱花散落。澜儿,你恨我吗?紫陌看着天边泛起的日光,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复杂。璃城的江南风光谢了北国的残雪,她葬在了这江南烟雨里。一段尘事被封存,曲终人散谢了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