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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史记(2)

命令下达后三十天内不烧书的,处以黥刑,发配边塞充军。只有医药、卜筮、种树等方面的书籍不烧。如果有人想学习法令,就以吏为师。”始皇下达制书说:“可以。”三十五年,开辟大道,经过九原直抵云阳,开山填谷,使两地径直相通。此时始皇认为咸阳人口太多,而先王所修的宫殿又太小,听说周文王定都于丰,周武王定都于镐,丰、镐之间是帝王建都的地方。于是在渭水南岸的上林苑中建造朝宫。先建前殿阿房宫,东西宽五百步,南北长五十丈,宫殿上可以坐万人,下面可以竖起五丈高的大旗,周围环绕着回廊阁道,从殿下一直通到南山。在南山顶上建造宫阙。修建天桥,从阿房宫跨过渭水,连接成阳,来象征从北极星经过阁道星横跨天河抵达营室星。阿房宫还没有建成,始皇就想在建成后另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因为宫址在阿房,所以称它为阿房宫。当时受过宫刑以及被判处徒刑的有七十多万人,他们被分别派去建造阿房宫,或是修筑骊山墓。开凿北山的石料用来制作石椁,运输属地和荆楚的木材,全都送到这里来。关中共建宫殿三百座,关外建有四百多座。于是在东海边上的朐山上树立石碑,作为秦朝的东门。进而又把三万户民众迁移到骊邑,五万户到云阳,都免去十年的赋税徭役。

侯生、卢生一起商议说:“皇上喜欢用刑罚杀戮来显示威严,天下人都害怕触犯刑法,按照秦朝法律,一种方术不能试验两次,如果没有应验,就要被处死。我们不能替他寻求仙药。”于是就逃走了。始皇听说他们逃跑,便大怒道:“我前些日子没收天下书籍,没有用的全部烧掉,征召许多文学、方术之士,想以此来谋求太平,方士想要炼丹来求得仙药,如今听说韩终一去不回,徐福等人花费了无数钱财,最终还是没有得到仙药,每天只是徒然说些营求奸利的无用之言。卢生等人我都很尊重,而且给了他们许多赏赐,现在却诽谤我,以致加重我的不德。居住在咸阳的这些人,我派人去查问了,其中竟然有人制造妖言,蛊惑百姓。”于是命令御史全部来审问这些方士儒生,这些人又互相告发,于是始皇亲自判决触犯法令的四百六十多人全都被活埋在成阳,并且使天下人知道此事,以警戒后人。又增派更多的流放人员迁往边境戍守。始皇的长子扶苏劝谏说:“天下刚刚平定,远方的黎民百姓还没有归附,那些儒生都诵读诗书、效法孔子,如今皇上一律用严刑峻法制裁他们,臣子担心天下会不安宁。希望皇上明察。”始皇很生气,命令扶苏到北边的上郡去监督蒙恬的军队。

三十七年十月癸丑日,始皇出游。左丞相李斯随行,右丞相冯去疾留守都城。小儿子胡亥很羡慕,请求跟随,始皇答应了他。十一月,巡行到云梦,在九嶷山遥祭虞舜。坐船顺江而下,游览籍柯,渡过海渚,经过丹阳,到达钱塘。来到浙江边,因为水势汹涌,于是西行一百二十里,从狭中(地名)渡江。登上会稽山,祭祀大禹,眺望南海,立石刻碑歌颂秦朝的功德。

方士徐福等人人海寻求仙药,好几年也没找到,花费浩大,担心受到谴责,于是在始皇面前谎称:“蓬莱仙药可以得到,但因为经常被大鲛鱼困扰袭击,所以不能到达。希望皇上派些善射的人和我们一起去,见到大鲛鱼就用连弩射杀它。”始皇梦见自己与海神搏斗,海神的形状像人。询问圆梦的博士,博士说:“水神的本来面目是无法看到的,因为有大鱼蛟龙在它的周围守候。如今皇上祈祷祭祀都很恭谨,却出现这种凶神,应该把它除掉,这样善神才会来临。”秦始皇于是命令下海的渔人携带捕捉大鱼的用具,亲自拿着连弩等待大鱼出现时射杀它。从琅邪北上一直到荣成山,没有见到一条大鱼。到达之罘时,大鱼出现,射杀了一条,然后沿海西行。

到了平源津,始皇生病。始皇讨厌说死,群臣没有人敢说死的事情。皇上病得更重了,于是写了一封盖有御玺的诏书给公子扶苏说:“回来参加丧事,到成阳把我安葬。”诏书已经封好,放在中车府令赵高处加盖符玺,还没有交给送信的使者。七月丙寅日,始皇在沙丘平台驾崩。丞相李斯因为皇上死在外地,担心各位公子和天下人发生变乱,于是秘不发丧。将棺木放在辒辌车里,由以前皇上宠幸的宦官陪乘驾车,所到之处照常进献饮食。百官也像以前一样奏事,宦官就在韫凉车中批复他们的奏章。只有始皇的儿子胡亥、赵高以及平时宠信的宦官五六个人知道皇帝死了。赵高以前曾教胡亥读书以及学习刑法律令等事,胡亥私下很宠信他。赵高于是跟公子胡亥、丞相李斯密谋打开始皇给公子扶苏的诏书,另外伪称丞相李斯在沙丘接受了始皇的遗诏,立公子胡亥为太子。

又另外写了一封给公子扶苏和蒙恬的书信,里面列举了他们的罪状,命令他们自杀。这些事都详细记载在《李斯列传》中。继续行进,就从井陉抵达九原。正好遇上酷暑,皇上的辒辌车中散发出臭味,于是命令随从官员在各自乘坐的车中装载一石鲍鱼,使人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发臭。

一路从直道返回成阳,然后才发布治丧的公告。

太子胡亥继承皇位,成为二世皇帝。九月,将始皇安葬在骊山。

项羽本纪

项籍,是下相人,字羽。刚刚创业的时候,年方二十四岁。他的叔父是项梁,项梁的父亲就是楚国的将军项燕,被秦将王翦所杀。项氏世世代代在楚国为将,被封在项地,所以姓项。

项籍小的时候,学文不成,就放弃了;学习剑术,又没有学成。项梁对他很生气。项籍说:“看书识字只是用来记姓名而已。剑术也只能抵挡一个人,不值得学,我要学能够打败万人的本领。”于是项梁就教项籍学习兵法,项籍很高兴,粗略知道兵法的大意后,又不肯彻底完成学业。

项梁曾在栎阳被抓入狱,就请蕲县狱椽曹咎写了封说情的信,送给栎阳狱椽司马欣,因为这个缘故,项粱才得以解脱。

项梁杀了人,与项籍一起在吴中躲避仇人。吴中的贤士大夫都比不上项梁,每逢有大徭役和丧葬事宜,经常请项粱主持办理,项梁暗中用兵法部署和指挥宾客及子弟,因此吴中人都知道他的才能。

秦始皇巡游会稽,渡过浙江,项梁和项籍一起去观看。项藉说:“那人可以取而代之。”项梁捂住他的嘴,说:“别胡说,这可是灭族的罪啊!”项梁因此认为项籍不同凡响。

项籍身高八尺多,力气大得可以举起大鼎,才气又超过常人,吴中子弟很畏惧他。

秦二世元年七月,陈涉等人在大泽乡起义。这年九月,会稽郡守殷通对项梁说:“大江以西地区都造反了,这正是上天要灭亡秦朝的时机啊。我听说先发制人,后行动就被人所制。我想起兵反秦,派您和桓楚为将军。”这时桓楚逃亡在草泽中。项梁说:“桓楚逃亡,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只有项籍知道。”项梁于是出来,嘱咐项籍持剑在外面等待。项梁重新进屋,跟郡守坐在一起,说:“请您召见项籍,让他受命去召桓楚。”郡守说:“好。”项梁召项籍进来。不一会儿,项梁向项籍使眼色说“可以动手了!”于是项籍拔剑斩下郡守的头颅。

项籍手提郡守的脑袋,身佩郡守的印绶。

郡守的部下大惊,一时大乱,项籍击杀了上百个人。府上所有人都惊恐拜伏,不敢起身。项梁于是召来以前相识的豪吏,告诉他们这样做是为了起义成就大事,于是就出动吴中的军队。派人接收所属各县壮丁,得到精兵八千人。

项梁安排吴中的豪杰担任校尉、军侯、司马。

有一个人没被任用,就跑去跟项梁说。项梁说:“前些时候某家丧事时,让你去办理某事,你没办成,所以没任用你。”于是众人都心悦诚服。于是项梁做会稽郡守,项籍为裨将,安抚所属各县。

项梁派沛公和项羽另率一支军队攻打城阳,将城中守军全部杀死。向西在濮阳以东打败秦军,秦军收兵退回濮阳。沛公、项羽于是攻打定陶。定陶还没有攻下,就引兵离去。向西攻城略地,到达雍丘,大败秦军,斩杀李由。

回师攻打外黄,没能攻下。

项梁从东阿西北地区起兵,来到定陶,再次打败秦军,加上以前又杀了李由,因而更加轻视秦朝,开始有骄傲情绪。宋义于是劝谏项梁说:“胜利后如果将领骄傲,士兵懈怠,一定会遭到失败。如今士卒渐渐有点懈怠了,而秦兵却日益增多,我替您感到害怕。”项梁不听他的劝告。于是派宋义出使齐国。路上遇到齐国的使者高陵君显,宋义说:“您是要去见武信君吗?”高陵君说:“是的。”宋义又说:“我认定武信君的军队必定失败。您走慢点就可免于一死,如果去快了就会赶上灾祸。”秦朝果然发动垒部兵员增援章邯,进攻楚军,在定陶大败楚军,项梁战死。沛公、项羽离开外黄去攻打陈留,陈留坚守,没能攻下。沛公、项羽一道商议说:“如今项梁的军队被打败,士卒们非常惊恐。”于是跟吕臣的军队一起向东退兵。吕臣驻扎在彭城以东,项羽驻扎在彭城以西,沛公驻扎在砀地。

章邯打败项梁的军队后,就认为楚兵已不足为虑,于是渡过黄河攻打赵军,大败赵军。

当时,赵歇为赵王,陈余为将军,张耳为相国,都逃进了巨鹿城。章邯命令王离、涉闲围攻巨鹿,章邯驻扎在城南,建筑甬道运输军粮。陈余率领几万名士卒驻扎在巨鹿北面,这就是所谓的河北军。

楚兵已经在定陶被打败,怀王很害怕,从盱眙来到彭城,把项羽、吕臣的军队合并在一起,亲自指挥。任命吕臣为司徒,任命他的父亲吕青为令尹,任命沛公担任砀郡长,封为武安侯,统率砀郡的军队。

当初,朱义所遇到的齐国使者高陵君显正在楚军中,见到楚王说:“宋义认定武信君的军队必定失败,过了儿天,果然就失败了。

部队还没有开战就预先料到失败的征兆,这可以说是知道用兵了。”楚王召见宋义,与他共商大事,对他非常赏识,因而任命他为上将军,封项羽为鲁公,担任次将,任命范增为末将,率兵救援赵国,其他各路将领也都归宋义指挥,号称卿子冠军。行军来到安阳,停留了四十六天不向前进。项羽说:“我听说秦军在巨鹿围攻赵王,我们赶紧引兵渡过黄河,这样楚军在外面攻打,赵军在里面配合,一定能打败秦军。”宋义说:“不是这样。要拍死牛背上的大虻虫,就不应顾忌会打死牛身上的小虮虱。如今秦军攻打赵国,如果打胜了,军队就会疲惫不堪,我们可以趁机攻打它;如果秦军失败了,那么我们就可以率领军队大张旗鼓地向西进攻,一定能消灭秦朝。所以,不如先让秦、赵互相厮杀。身披坚硬的盔甲、手执锋利的兵器上阵杀敌,我宋义不如你;运筹帷幄、图谋策划,你不如我宋义。”因而向军中命令道:“那些凶猛如虎、狠戾如羊、贪婪如狼、倔强而不听使唤的人,都要把他们杀了。”于是派他的儿子宋襄到齐国去做国相,亲自把他送到无盐,饮酒大会宾客。天气寒冷,下起大雨,士卒又冻又饿。项羽说:“我们将要奋力向西进攻秦国,现在却久留不进。令年饥荒,百姓贫困,士卒只能吃豆子、啃芋头,军中没有存粮,宋义却设酒宴会宾客,不引兵渡过黄河依靠赵国吃粮、与赵国一起合力攻秦,却说:‘等秦军疲惫后再攻打’。以桊国的强大,攻打新建的赵国,势必会消灭赵国。消灭赵国后,豢军会更加强大,有什么疲敝可乘!况且楚军新近战败,楚王坐立不安,倾尽全国的兵力专门交给宋将军指挥,国家安危,在此一举。如今他不体恤士卒却徇私情,决不是安定国家社稷的良臣。”项羽在清晨朝见上将军宋义时,就在他的军帐中斩下了他的头颅,出来向军中号令说:“宋义勾结齐国阴谋叛楚,楚王暗中命令我杀他。”此时诸将都畏惧项羽,无人敢有异议。都说:“首先拥立楚王的,是将军您家。现在将军是诛杀叛逆。”于是一起公推项羽代理上将军的职务。派人追赶宋义的儿子,在齐国追上了他,把他杀了。派桓楚向楚怀王报告。楚怀王就任命项羽为上将军。当阳君、蒲将军都归附项羽。

项羽杀了卿子冠军宋义后,威震楚国,名闻诸侯。于是派遣当阳君、蒲将军率领二万士卒渡过黄河,救援巨鹿。与秦军交战小获胜利,陈余再次请求出兵。项羽便率全军渡过黄河,把所有渡船沉入河底,把做饭的锅罐全部砸烂,把居住的房屋全部烧毁,只带了三天的干粮,以此向士卒表示要决一死战、决不后退的决心。于是到达巨鹿包围了王离的军队,和秦军遭遇,经过九次恶战,截断了秦军粮道,大破秦军,杀死苏角,俘获王离。涉闲不向楚军投降,自焚而死。

当时,楚国的军队在诸侯中最为强大。在巨鹿城下救援赵国的诸侯军队有十几路,但没有人敢出战。等到楚军进攻秦军,诸路将领都在各自的壁垒上观望。楚国士兵无不以一当十。楚军呼声震动天地,诸侯的军队人人心惊胆战。打败秦军后,项羽召见诸侯的将领,进入辕门后,他们无不跪在地上,用膝盖前行,都不敢抬头仰视。项羽从此成为统帅诸侯军队的上将军,诸侯们都归服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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