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从各支军队上作为精英而被挑选出来的士兵们以学员的身份像牲口一样地装进卡车送到了这个基地。
当这些心高气傲的“精英”们趾高气昂地从卡车上跳下来并不屑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的时候,那些曾经有着和他们一样的心态跟态度的第一批学员们正累得像狗一样站在足有两米高的铁架上相互搏击。一个穿着教官制服的女人手里拿着鞭子,不时地从架子上抽落几个学员,被抽下来的学员忍着痛,默不吭声地跑到单杠下翻上去做仰卧起坐或者去跑平衡木上跑五十个来回,偌大的校场上只有喘息声,撞击声,鞭子抽在肉体上的声音,没有人多话,一切安静得像是一部默片。
新学员们在喧哗,几个副教官看着他们,露出了或同情或讥讽的笑意。
“什么嘛!居然没有一个出来迎接的?真是够差劲的!什么见鬼的地方?”
“刚才一路上你没有看吗?周围全是荒野,连个卖酒卖烟的地方都没有,见鬼!真是穷酸!”
身后那群新学员吵嚷着,不满和牢骚一旦出口,就会像洪流一样越汇越多,一个人的牢骚触发另一个人的不满,这样的抱怨引起那样的抵触,喧哗声越来越多,那些副教官们看向云错教官,眼中有着对一场好戏的期待。
云错教官伸手拉了拉军帽的帽檐,将脸遮得更严了几分,对离她最近的一个副教官吩咐到:“一直练到午饭时间,不许停。”副教官点了点头,云错教官朝着树下站着的“了玉教官”看了一眼,离开,路西法笑了一下,跟上。
副教官们的脸上有对没能看成好戏的失落和诧异。
上头要云错他们抓紧对学员们的训练不代表云错在学院里的课程可以松懈,所以云错只要有可能就会抓紧时间回到学院补课。路西法尝试着带云错用过空间转移之术,恢复到现在这个程度的云错已经完全能够承受空间转移之术发动时对灵体的消耗了,所以最近一直都是由路西法用空间转移带着云错往返于基地和樱吹王立学院之间。
戒一如既往地照顾着云错的生活,因为云错最近忙于课业和任务,精力消耗大,为了保证云错能够吃上新鲜的食物,戒也不再让那犽帮着带便当了,而是直接做好了午饭亲自送到学院来。
云错坐在座位上吃着豪华的便当,一个有着墨绿色短发的男子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坐着,温言软语地劝她不要挑食,云错蹙起眉,有些不大情愿。一个有着金色短发的少年笑嘻嘻地嘲笑她:“云错不乖哦,居然还挑食。”墨绿色短发的男子宠溺地笑了一声,道:“这话最不该由你来说。”少年撅起嘴不满地哼着:“戒最偏心了。”云错趁机不动声色地将勺子里的东西丢到了桌子旁边的纸篓里,少年眼尖地看到了,大叫起来。坐在云错身边挑选作业题的了玉老师伸手敲了少年的脑袋一下,“那犽安静。”少年张牙舞爪地朝着了玉老师扑过去,却被那个叫做戒的男子给拉住了。
光锐来找云错的时候,站在门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其乐融融的景况。
云错抬头,不经意地看到了门口怔怔地站着失神的光锐。路西法先察觉到了云错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光锐。而后戒和那犽也回过头去。光锐这才回过神来,抱歉地笑了笑就要离开。
“那是谁?”那犽问。
“光锐。”云错出声,像是回答那犽的问题,又像是在叫住光锐不让她离开。光锐脚下停了停,那犽开口叫住了她:“光锐!进来嘛。”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身边,拉着光锐就往教室里去。
虽然光锐已经习惯了贵族之间那种虚伪的宴会,对人际交往也已经有了一套,能够轻松地融进对方的话题,可是面对着这四个人,却还是有着格格不入的感觉。这四个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休戚相关,自成一个世界,高高在上,为人瞻仰,却不容人涉足染指。
那是被人仰望的世界,永隔凡尘。
光锐想。
“光锐?光锐?”
光锐回神,那犽正在她面前使劲挥着手。光锐抱歉地笑了笑,“我突然想起我哥哥来了。”记忆中隐约也曾有过这样愉快的时光。
云错却在瞬间眯了眯眼,“哥哥?”
“我没有跟你说过吗?在我小的时候,我是有个哥哥的,嗯……很美的小哥哥,比女孩子还好看,不过等到我从伊甸回来以后他就不见了。恐怕是……死了罢。”气氛顿时沉闷了下来,是戒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默,他温和地笑着问光锐:“光锐吃过午饭没有?”
戒送来的午饭是用四层便当盒装来的,云错自然吃不下这么多,看到光锐摇了摇头,云错将便当盒往光锐面前一推,把为路西法准备的,他没有用过的筷子递给了光锐。
光锐有些小心翼翼地吃着云错的便当,脸上流露出惊讶、羡慕、憧憬的神情。那犽自娱自乐地说话,云错拿过自己的作业开始做,路西法在一旁帮忙。
光锐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离开埃利德班级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那四个人在一起的画面美好得一点都不真实。唇齿间还残留着那顿美餐的味道,想起伊甸地下铁牢里第一次见到云错时那恶魔一样的眼,想起离开伊甸那天跟父亲提出带着云错一起走这个要求的情形,光锐突然干涩地笑了一声。
一直以为云错是孤单的,一直以为自己是云错最要好的朋友,一直以为云错很可怜……其实,真正可怜的那个人,是自己才对。
父亲是三卿之首,手握重权。出身名门,就读名校的光锐大小姐,表面上风光无限,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像那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对待云错那样对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