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嫂筛糠般地抖索着，她不知道少奶奶到底要做什么，但多年的佣人生活已让哑嫂养成了盲从的奴性，她不再咿呀地比划，而是从衣架上拿过羽绒大衣，轻轻地披在柳珞微的身上。
柳珞微将手指放在唇边，对哑嫂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轻地走进凉台。
雪，越下越大，抛绣球似地扬洒着。
地面上，已落下厚厚的一层。
吃晚饭的时候，柳珞微听刘嫂告状，说哑嫂和小保姆秀芝打扫凉台，担心积雪太厚把植物给压死。小保姆在搬移花盆的时候不小心跌了一跤，把少奶奶很喜欢的一盆白茶花给打碎了……也就是说，傍晚的时候凉台是干净的，没有积雪的，也就这么五六个小时的工夫，竟然有这么厚的积雪。
“嗯，嗯嗯……”哑嫂扯了扯柳珞微的的袖子，向前走了几步，指着一个位置，嘴里呜咽个不停。
“哑嫂，你的意思是，那个穿白衣的东西就站在这里是吗？”
哑嫂紧张又兴奋地点着头。
雪已积有半寸有余，看上去，就好象是一屋鲜奶油浮在上面。
柳珞微举着手机蹲了下来，细细地查看着。
着看看着，柳珞微的眉洒紧紧地蹙了起来，她伸手轻轻试去表面上刚落下的新鲜的雪……。一道痕迹出现了。
这是一条拖痕，大约有一米多长，十几公分宽，似乎是什么东西在上面拖过。柳珞微看了看拖痕两端的指向，心中一动，问：“哑嫂，司徒芷漪在家吗？”
一脸害怕之色的哑嫂摇了摇头，使劲地摇了摇，先是伸出一个大拇指，后又伸出五个手指，连着摇头。随后又似乎想起什么，连着做了两个手势。
柳珞微勉强看明白了。哑嫂的意思是，这一个星期里，司徒芷漪连着五个晚上没在家，昨天在家，今夜又不在家。
这哑嫂还真细心，将司徒芷漪的行踪给一一地记录下来。
柳珞微不再追问。
雪，漫天飘扬的雪花，越来越密，越来越绸，眼前的四周，早已银装素裹，莹白一片。
柳珞微站起来回房间，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着那道拖痕在风雪中又渐渐地迷蒙了真实面目，柳珞微想起了手中的手机。
用一千像素的手机将那道拖痕从不同角度拍了十几张照片后，柳珞微放心地离开凉台，回屋。风雪再大，可以掩盖一切的痕迹，但无法将落实的证据毁灭吧？
经过这一番查看，柳珞微心里有了一些底，自已和哑嫂所遇到的“见鬼”的情景，决不是公婆他们所认为的，是做恶梦了或是看花眼之类的，而是，确有这么个“鬼”存在，只是，这个“鬼”不是虚无飘渺的鬼，而是，活生生的“鬼”！
因为鬼无痕啊，只有人才会留下痕迹。
这个“鬼”一再出现在自已的凉台上，显而易见的，就是冲着自已来的！
李大姐说的没错，人比鬼更可怕！
柳珞微回房后再没了睡意，她打开从娘家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将手机里的照片传到了电脑上，然后，像道行很深的侦探，将那十几张照片放大，仔细地寻找着可以解谜的破绽。
哑嫂站在身后，她饶有意趣地看着少奶奶怪异的举动。也许她在想，这个少奶奶是不是闲得发慌啊，一道印痕有什么看头，还看个没完没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柳珞微扭头的时候，发现哑嫂的手上依旧攥着纸笔，哑然失笑：“哑嫂，你真的想学写字啊？”
哑嫂摇了摇头，走到床头柜前，附下身子趴着。
“哑嫂，你干嘛呀？”
哑嫂回过身来，脸上浮现起一抹难得一见的诡异。她朝柳珞微举了举手中的字，喜欢紧闭着的嘴，咧开。
柳珞微一看，傻眼了，只见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我会写字，一直都会。
啊？婆婆不是说哑嫂目不识丁的吗？而且，全家上下都知道哑嫂是个文盲！
“哑嫂，”柳珞微拿过哑嫂写有字的纸张，看了又看，“哑嫂，真的是你写的？”
哑嫂自豪地点着头。
“那……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你识字呢？”柳珞微不解地问。听说哑嫂来到这个家二十多年了，若不是刻意隐瞒，哑嫂不会落个目不识丁的雅号，更不会遭司徒雷成的菲薄：假如哑嫂能学会写字，那宠物狗拉拉也会！
哑嫂夺回纸，低头又写下一行字：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这就怪了，这认字写字又不是什么坏事，还怕别人知道？
“那你为什么又让我知道呢？”
哑嫂在纸上回答：因为少奶奶是好人，我看得出来。但是，请少奶奶替我保守秘密，千万！
“哑嫂，这又是为什么呢？能告诉我吗？”
真想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不能言明的秘密吗？
哑嫂的脸上浮起一缕为难的神情。她看了看四周，趴在桌上，手中攥着的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哑嫂，没关系，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
柳珞微不再追问，宽容地说。心里却想，这哑嫂的身上，似乎藏有什么秘密，一个跟这个家，这个家的人有关的秘密！
哑嫂感激地点了点头，朝柳珞微伸出了大拇指。然后在纸上写下几行字：少奶奶，我以后一定会告诉你的，你是个好人。
“傻哑嫂，我到这个家才来几天哪，你就认定我是好人啦？”
这人和人哪，是有缘份的。我对少奶奶吧，看见第一面就喜欢上了，比喜欢自已的姑娘还要喜欢。少奶奶，我虽不会说话，但我心里明亮着呢，让我喜欢的，就一定是好人。
哑嫂的回答，让柳珞微的心里好温暖，好有安慰。在这寒风习习的冬夜，在置身于这个诡异的家里，在接连遇到奇怪的事件后，面对哑嫂的信任与体贴，柳珞微一度寒冷的心，又慢慢地回苏了。
望着纸张上那两个写得特别工整的字眼，“姑娘”！柳珞微的心中一动，扭头问：“哑嫂，你也有女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