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陈玉洁在酒店里忽然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如天上掉下一粒石子,波平如镜的生活起了涟漪,一时难于适应。她不知如何面对早已淡忘了的,陌生了的父亲,还有一个洋气十足的,趾高气扬的洋弟弟。她感到茫然,她希望所见到的陈甘雨是另一个人。因为在中国同名同姓的人很多,不足奇。在她心目中,慈祥和蔼的,极关爱她们母女俩的林春旺伯父才是她真实的父亲。而眼前的陈甘雨早已将她们母女抛弃了。
陈玉洁还是遵照林春旺伯父的交待,第二天便去医院看望父亲。她不敢一个人去,她让丈夫王怡松跟着她一起去医院。
却说,林春旺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并于第二天下午要赶到深圳。他想进一步核实这个多年不见的,已有了些陌生的陈甘雨。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当林春旺听到陈玉洁汇报后,心情是非常激动的。因为陈甘雨所演绎的,不近情理的家庭悲剧将从他身上揭开。使他三十多年后沉渣泛起,对亲人应有个交待。
当林春旺上午正准备去深圳时,他忽然似有所悟。他叫许青山来并交待说:“青山,去,赶紧去村口转告工人说,那“望夫松”暂时不要砍了。我改变主意,等过一段时间我们支部开会再讨论决定。”
许青山听后马上骑上自己的摩托车去通知制止。他心里万分着急,怕“望夫松”终于被砍倒了。这不是一棵普通的树,它具有象征改革开放的历史价值。这棵大松树在改革开放时见证了村民走南闯北开拓自己事业的事迹;也蕴蓄了多年来一对夫妻离散的故事。还好,树还矗立着,更显得挺拔隽秀,李青山大大舒了一口气。
知道望夫松还立着不倒时,林春旺这才放心地到深圳去了。
话说,林春旺赶到了深圳,他匆匆地上了的士。行驶时,他特地叫司机稍停,他进花店买了一束鲜花,准备送给陈甘雨以祝他早日康复。他乘车直接来到人民医院,付了钱后,匆匆地走向医务室询问病人情况。医生告诉他昨日来的病人陈甘雨病情严重,还在抢救中,正在重症室里呢。林春旺便直奔重症室来,当林春旺来到重症室外面走廊时,见到了陈玉洁夫妇和他们的小女儿。林春旺小声问:“玉洁,正在抢救的陈甘雨有什么消息吗?”陈玉洁说:“叫陈甘雨的住客昨天就进住了重症室抢救,情况还不明了。我们一直在这里等候。”她又介绍对面站着的陈东旻和他认识。这时林春旺转向陈东旻,说:“你好,我叫林春旺,是你父亲的朋友,很高兴见到你。刚才我询问了你父亲病情,医生说还正在抢救,但依我分析你父亲会没问题的,你放心好了。”一会儿林春旺拿着花便要进重症室,他套上了备用的塑料鞋套。进到重症室,他向其中一位医务人员,询问病人抢救情况。医生小声地说:“从昨天抢救到今天,病人状况稳定,已经脱离危险。但还得继续观察,今晚上若没发生恶化明天便可转到普通病房去。”
林春旺手里拿着鲜花,他轻轻地走向病人,他要看清楚病人真面目,他要认证病人是不是陈甘雨。他看清楚了,眼前的病人正是陈甘雨。虽然三十多年没见面了,但脸庞没变,还依稀认得出来。但看起来苍老多了,尽是头发皤然。
林春旺见了陈甘雨把花放在他床上便出来了。他把情况告诉了陈玉洁和陈东旻,让他们放心。这时陈东旻说:“林伯父,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父亲。真倒霉,一入住酒店就发生了令人不愉快的事来。我父亲来中国前就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但他很固执,不听劝告,他说一定要来中国,说什么他要看家乡的红叶。我们说在美国到处都有红叶,又何必舍近求远的来到千里迢迢的中国呢,真让人不解。林春旺听了微笑着说:“你们晚辈们不知道父亲心里想的是什么?你们不理解父亲的心情,以后你们会明白的。”
须臾,林春旺扭头对陈玉洁夫妇说:“玉洁、怡松,现在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吧!我和东旻在这儿就行了。”玉洁和怡松听后就带着小孩走了。
陈玉洁夫妇走后,林春旺就带东旻走进病房来看他的父亲,看到病情稳定了才安心出来。林春旺说:“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酒店吃饭吧!”须臾又说:“我是你父亲年轻时要好的朋友,自从他离开书香村后有三十多年没见面了。你父亲知道自己患有严重的心脏病,为什么还要坚持回家乡来呢?这是有他的苦衷的,你不要责怪你父亲。等你父亲病好了之后再回家乡去走走看看,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寻根。他希望在他有生之年回老家看看,叶落归根。”
林春旺和陈东旻一路走一路交谈,走出医院时,他挥手叫了辆的士带他去酒店。
在车上,陈东旻用不流利的普通话说:“林伯父,你和我父亲从小就认识了是吗?我父亲家乡还有亲人吗?父亲他从来都不跟我们说起呢!他好像对我们隐瞒了什么,有时见父亲对着窗外发呆若有所思,他很痛苦;甚至有时无缘无故地流泪。我们常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我和母亲知道父亲一定有许多不如意的事。林伯父,你是我父亲的朋友,能不能告诉我呢?这次他重病在身还顽固地要回来。现在看来不是简单的要看家乡的红叶,他一定要看家乡的红叶,以求自身的解脱。林伯父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已经是大人了,要不我会不安心的。”说话中,的士来到了酒店。林春旺付了费后便下车,他偕陈东旻进大堂,这时陈玉洁走过来,迎接他们。
林春旺说:“玉洁,我们一起陪东旻吃饭吧!怡松呢?”
陈玉洁说:“怡松他带孩子回去了,他说他还有事呢!不管他了我们就陪东旻先生吃饭吧。”
(二)
却说,林春旺和玉洁招待陈东旻吃完饭后,就单独陪陈东旻回到105室客房去。在客房陈东旻让林春旺坐下,还倒了桌上的矿泉水给林春旺。自己就坐另外一张沙发。坐定后,陈东旻说:“林伯伯,我想从你身上了解我父亲的一些情况。你是我父亲的朋友,素稔我父亲在家乡的情况的。我要解开父亲藏在心里的迷津,否则我一生会遗憾的。”
林春旺有些顾虑,只谈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没有谈他与陈甘雨之间的隔阂和芥蒂以及陈甘雨的一些传言。
陈东旻是个聪明人,知道眼前的林伯伯一定隐瞒了父亲的事情,但他不敢进一步追问。因为父亲的一些不该知道的事,不便去提,这是父亲的隐私。说道:“谢谢你林伯伯,你告诉了我父亲的有关事情。我现在明白了父亲既然病了,为什么还要回国的原因了。”
林春旺又说:“你父亲离开书香村后,直到现在他才回来。离开后的这段历史只有他才知道。我想,在他出院后或者他的心脏病初愈,我要好好地跟他沟通,了解他的那段历史。我希望他不要背包袱,这对他的病会有好处的。我希望他和我们一样,过正常人的生活。”
陈东旻说:“林伯伯说的也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面对事实,改了就好,不能老是背着思想包袱的。我还要谢谢你,我知道了在中国我还有个姐姐。那天父亲刚出事时,我一时生气,狠狠地批评她呢。那时她或许已经知道我父亲也是她的父亲。当时她比我更着急呢。”
林春旺说:“她不会计较你的批评的,你姐姐玉洁是位娴慧明事理的人。”
在和林春旺交谈后,陈东旻大约知道了父亲的一些轶事,理解了父亲为什么病重了还要固执地回中国看家乡的红叶。这红叶就是姐姐的母亲,也就是自己的大妈。毕竟有情人意欲化解缠绵束缚自己的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