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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对于梦回搬到宝庆宫照看,纪昭仪自然十分欣喜。熏香一事也着实让她受了惊,对于别人根本无法放心。当梦回收拾好东西从上阳宫过来,她拉着梦回的手,感激地说道:“苏尚宫,真的谢谢你!有你在这里,我便可以安心地养胎了!”

梦回莞尔:“娘娘太客气了!为皇上分忧解难是奴婢的职责,而如今,皇上最为担心的就是您和您腹中的孩子。”

“唉,让皇上费心了……”纪若仙叹了口气,“我真是没用,太过大意了,才让那贼人钻了空子!”

看着她那副怅然若失的样子,梦回安慰:“娘娘不必自责。后宫向来是是非之地,宫中的女人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发生这种毒害皇上子嗣的事情是在所难免的。母凭子贵,只有自己的孩子当了皇帝,或是做个有权势的王爷,才能保自己的母亲后半生荣华富贵。若是没有一男半女,或是孩子不受宠爱,最终等到新皇即位,便要搬到那水清宫去,做个有名无实的太妃。”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然能懂得这般道理!”纪若仙感叹,“有时真觉得你好像比旁人多活了好几世,所以对世事看得格外透彻!”

梦回只微微一笑,并不多言。她并不想看清这些肮脏和丑恶,可是两世皆与皇宫纠缠,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第二日中午,崔喜便来了宝庆宫,身后还跟着个小丫鬟。他先给纪若仙请了安,然后又让那小丫鬟上前,对梦回说道:“尚宫大人,这是近来刚刚选入宫的小宫女,皇上让我给您带来一个,以后照顾您饮食起居,这样您也能抽出身来看护昭仪娘娘。”

对于辛烁的好意,梦回也不推辞,便点点头,让那小丫鬟走上前来。这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眉目清秀,神情怯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分外清澈明亮,丝毫没有受过世俗的浸染。梦回心中一动,冲她友好地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没有名字,只是家里人叫我三丫头……”小婢女怯生生地回道。

看她这副样子,梦回的心蓦地软了。她想起了前世那个一直陪伴她、照顾她,最后还因为她而殒命的好姐妹樱茨。樱茨刚来宫里的时候,也是这么大小呢!于是梦回牵起那小丫头的手,柔声说道;“人都是要有名字的!不如往后便叫你樱茨吧!”

“还不谢过尚宫大人赐名!”崔喜在一边扯着嗓子附和,摆出了他总管的架势。

被他一吆喝,那小丫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忙道:“樱茨谢尚宫大人赐名!”

梦回伸手扶她起来,微笑着道:“以后不必行这般大礼,你只当把我当成姐姐就好!你先跟着崔公公,让他带你去尚衣局找几身新衣裳吧!”

几日下来,宝庆宫内一切正常。辛烁对外只是说纪昭仪孕中多思,在宫内又没什么关系要好的人,只与梦回聊得来,便要了梦回到宝庆宫陪伴。这样可以防止打草惊蛇,让梦回只在暗中注视着一切。

这一日梦回闲来无事,纪昭仪也去小憩了,便取了一本辛烁送给她的医书,独自一人到上林苑去看书了。上林苑平日是供皇亲贵戚和后宫娘娘们游园、骑射、观赏异兽用的,如今天气渐渐炎热,这里就几乎没什么人了。梦回挑了一处树荫坐下,然后开始细细品读。午后蝉鸣不绝于耳,但丝毫不能干扰她半分。

辛煜午膳后心血来潮,骑着马漫无目的地四处遛着,却不料在上林苑中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烈日炎炎,素衣的少女坐在树下的大石上,认真地阅读着什么。她面容清秀,虽然不算倾城之姿,却格外生动!在盛夏潮湿闷热的午后,她却显得无比清爽,让人精神为之一震!辛煜想起了那日太后寿宴上,这个大胆的少女捧着一盒子稻谷,不卑不亢地说出一番话来,让他印象深刻。

突然间,辛煜很想去结识一下她。于是他跳下马,屏退了随侍的宫人,悄声走过去,在少女身后说道;“你可是皇兄身边的苏尚宫?”

背后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梦回吓了一跳。她警戒又灵敏地窜起来,像一只突然受惊又敏感矫捷的小猫,全身都处于戒备状态。然而回头却看到一张干净、俊秀的脸,那样无害地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梦回自觉失礼,赶忙后退一步,施施然行礼:“敏王殿下千岁!”

辛煜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示意梦回不必拘礼。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然后问道:“本王刚刚见你读得认真仔细,却不知尚宫在看什么好书?”

“无他,只是本医书罢了!”梦回淡淡地答道。

而辛煜却惊叹:“原来苏尚宫还懂得医术!本王只觉得医书枯燥异常,曾经想研究一番,却总也读不进去!那不知苏尚宫对于音律可擅长呢?”

梦回不知道他为何这样问,只眉眼低垂,恭敬地回道:“谈不上擅长,只是略懂而已!”

辛煜听了,笑意就更深了。他从腰间取出一支精致短小的青绿色玉笛,递给梦回,微笑着说道:“这支玉笛是母妃留给本王的,音色极佳!”

梦回明白他的意思,便接过了笛子,谦虚道:“那梦回便不推辞了,只怕辱了王爷圣听,也侮辱了这支元舒太妃留下的笛子!”说着,她将那玉笛放到嘴边,悠扬的笛声随即飘来,吹奏的正是一曲《觅知音》。前世皇兄淳于兰新最喜笛音,他的笛子吹得极好,也耐心地教她吹笛子。而自己最拿手的是古琴,那时还常常和皇兄合奏这首曲子。她师承皇兄,吹出的笛声清透,宛若空谷幽兰,内敛却不失灵动。辛煜陶醉其中,不时地附和着梦回的笛声,双手打着拍子。

在这炎热浮躁的午后,两人就这样静默地坐着,只伴着那清爽的笛声和清脆的拍手声,像是高山流水,交换着各自的心思。

一曲终了,辛煜不住地鼓掌,由衷地赞叹道:“真是好笛音!这笛子是我母妃的传家之宝,是两百年前一位奇人所制,音色独特,晶莹剔透。母妃曾说,曲音源自人心。能奏出优美乐声的人,内心一定也是纯洁无垢的!唯独晶莹剔透之人,才能配得上这笛子!”

“王爷谬赞了,梦回没有王爷说得那么好!”梦回将笛子递给辛煜,“王爷才是内心无垢的人,清雅如玉!能得王爷如此相待,是梦回的福气!”

然而辛煜却并不接过笛子,只拉过梦回的手,将笛子好好地放在她手里,道:“自从母妃仙逝之后,本王再也没听过这么动人的笛音了!今日真要谢谢你!本王把这笛子送给你,只盼着以后能时时听到这样的笛音。你知道吗,小的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伏在母妃膝上,听她吹笛子了!只要听到她的笛音,无论什么烦恼都可以忘却……”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而又迷离,想起了童年的往事,表情幸福却又酸涩。

梦回静静地看着沉浸在回忆中的辛煜,轻声道:“奴婢也曾听闻,先皇的元舒贵妃是位极温柔娴雅的人,王爷想必是思念太妃娘娘了吧!”

“让你见笑了!”辛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着说,“从前和母妃在一起的日子,总是这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光。”

“哦?”梦回心思一动,又问,“太妃仙逝后,王爷不是由如今的太后娘娘亲自抚养的吗?想来太后娘娘也是一位好母亲吧?”

辛煜一愣,有些讪讪地笑笑:“也许吧……只是母后连皇兄都不太亲近呢,皇兄从小更多得是跟在父皇身边,由父皇亲自抚养教导,对母后更多的是敬畏而非母子亲情吧!”

果然!梦回心中暗道,看来皇上和太后的关系真的不如表面上那么母慈子孝!但她口中还是说道:“也许太后都是为了皇上好吧!宠爱不能使人成才,严母才能出能子!太后娘娘想来也是用心良苦吧!”

辛煜心思单纯,自然听不出梦回话里的讽刺和深意。他点点头,又道:“本王还有些事,不能和苏尚宫多聊了!今日能结识尚宫,实乃煜之幸也!”

梦回闻言欠身:“奴婢恭送王爷!”

有侍卫又牵了马过来。辛煜撩起长袍翻身上马,又想起了什么,然后回头冲梦回灿烂一笑;“下次再见,煜可以直接唤尚宫大人的名字‘梦回’吗?”

梦回笑着颔首:“当然!”

在回宝庆宫的路上,梦回还是面带微笑的,手中握着那支精致的玉笛。这个敏王还真是和宫中其他人不同!进宫之后,她多多少少也听宫女内监们讲到过皇室的人,这个敏王则是以风神俊秀,痴迷书画音律著称。他的母妃是先帝的元舒贵妃,为人温婉,不喜争斗。兴许是受了母亲影响极深,辛煜不像其他人一样,觊觎皇位,他只一心做个逍遥王爷。他更多的时间是用来搜集名画、古琴。许多京城的小姐对这个俊逸飘然的王爷芳心暗许,但她们的父亲往往觉得辛煜不思上进而不看好这一门亲事。

回到宝庆宫,迎面而来的是急匆匆的欢儿。一见到梦回,欢儿立即将她拉到一边,耳语道:“奴婢按尚宫大人您的安排,果然发现了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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