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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旦夕祸福

一连数日,诸葛嶷白天到学舍讲课,有空就和芷兰闲聊诗书,寄情月下。这段时间是他回到三国以来感觉最轻松最快乐的时光。

两日不见诸葛嶷,佳人开始牵肠挂肚。难道我真的喜欢上诸葛嶷?爱一个人就会遭受孤独的折磨?

芷兰面颊红晕。思念带着她来到窗边。桂花快开了,他会来么?他说他最爱桂花的清香,等到桂花绽放,他一定会到花园陪我赏花。凭窗远眺,川流不息的路人形态各异。芷兰喜欢繁华的CD,这里有秀丽的蜀锦,这里有多才的诸葛嶷。

马车徐徐驰过来。她那清澈明亮的目光移向门口。不会是诸葛嶷,他没有官职,坐不起车。芷兰回到琴台前,白皙的纤指缓缓滑过丝弦,幽怨的琴音飘向窗外。芷兰爱琴,不仅在于琴音之雅,也在于琴音能寄托自己的喜怒哀乐。她很爱惜琴,琴徽永远都是擦得闪闪发亮,手指轻轻抹过略微发暗的琴徽,她知道这几天与诸葛嶷一起竟然忘记擦拭最心爱的翡翠琴。

马车突然止步,车厢内探出一个脑袋。多么美妙的琴音,轻盈婉转,仿佛令人置身丛林间聆听夜莺的歌声。刘禅是个爱好音乐的人,哪里有动人的琴曲,他都要停下来仔细欣赏。经过谯周府门口,刘禅被优雅的琴音吸引。他的目光仰视着打开的窗扉,神情陶醉。

“陛下,陛下”随侍在旁的谯周直到第二次呼唤,才让刘禅从琴音中清醒过来,但陶醉的神情躲不过众人的眼睛。

“哦,这是何人在弹琴?”

“家妹芷兰在弹琴。”

“好!好!”刘禅连声赞叹,喝令车夫起程。皇宫里有堆积如山的公文,尚书令李严不在CD,许多政务都要亲历亲为。

谯周上楼,站在琴台旁欣喜地注视着调动丝弦的纤指,高兴地说道:“刚才陛下的车驾途经府门,小妹的琴音,陛下欣赏得很!妙极妙极!”

芷兰微微一笑算是回应哥哥的欣喜,暗道:我为心中思念的人弹奏,与陛下有何相关。十指并发,时而空弹弦音,时而轻点丝弦,优美的琴音浓缩对诸葛嶷的深深挂念,在指间回旋荡漾,

谯周闭目欣赏,哈哈笑道:“琴音幽长而不失柔美,小妹已经情窦初开啦!不知看中谁家的子弟?”

芷兰没有理睬,继续弹奏,一曲演完,余韵未绝。

谯周一面击掌称好,一面笑道:“呵呵,小妹的哑迷哥哥也能猜中十之八九。琴音浑厚婉转,必是学识渊博的文人;琴曲活泼高远,可见此人卓而不凡。小妹的意中人莫非是诸葛嶷那小子?”笑容渐渐收敛,神情显得不安。

以前哥哥赞诸葛嶷都是称呼先生或高人,今日为何一改习惯,竟称呼别人是小子,实在大为不敬。芷兰心下疑惑,柔柔地答道:“哥哥的对音律的了解,小妹自愧不如。”

谯周不但没有洋洋自得,反倒大为焦虑,连声说道:“非也非也。诸葛嶷虽然很有潜力,但他狂妄自大,标新立异,不合时宜。”他不是说自己音律不好,而是认为妹妹喜欢上诸葛嶷那是大大的不好。

“识时务者为俊杰。以伯岐的聪明才智怎么会不合时宜?”前些天还一个劲夸赞别人,今天就一个劲贬低人家,芷兰困惑哥哥安的什么心。

“诸葛嶷开学讲课,竟然映射董学的天人感应,还提倡无神论。又一个王充,可惜可惜!他这次激怒陛下和丞相,说不定会掉脑袋,误人害己!”

王充是东汉杰出的思想家,以《论衡》著名天下,解释万物的异同,谢绝贺喜和吊丧。他对汉代经学问难,公开挑战神圣经典,犯天下之大不韪。诸葛嶷提倡无神论,推崇《论衡》也在犯天下大不韪。

“伯岐怎会非议鬼神。唉,哥哥你说他还有救么?”芷兰一声长长的叹息。没有谁敢反对天人感应,这明显是挑战君权。诸葛嶷就算有上百个脑袋也不够砍。想到心上人危险重重,芷兰一颗芳心紧成一团,额头渗出细细的汗珠。

“荒唐荒唐,诸葛嶷的确博闻广识,可他有些恃才傲物。现在陛下和丞相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谯周扼首叹惋,一直以来他很欣赏诸葛嶷的博学,想和他结为挚友,但诸葛嶷的狂傲不稽让他望而却步,诸葛嶷闯下弥天大祸让他惟恐躲避都来不及。

“诸葛嶷呢?有没有下狱?”关于诸葛嶷天人感应的言论,憨厚的刘禅也动了肝火。刚刚登基,就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这皇帝的威严何在?处治诸葛嶷不过杀鸡给猴看,他要让朝廷中那些大臣明白,朕不是好惹的。

“陛下何必气伤龙体,此事不如交给丞相处理,或者转交有司查办?”黄门侍郎董允认真谏阻。他受丞相委托,负责向刘禅咨询。

“这点小事,何须劳烦相父!交给有司即可!”刘禅担心诸葛亮偏袒犯人。诸葛嶷发明印刷术都是请示丞相,兴办学舍也是诸葛丞相背后撑腰。

“对,交给有司处理。诸葛嶷不过一儒生,能够妖言惑众,这其中大有文章。说不定背后有人指使哩。陛下让有司拿捕入狱,严刑拷打,招供幕后主使,肃正朝纲!”提议的是符节令孟光。他是益州派人物,这次益州派齐心共同医治诸葛嶷,借此打击荆楚派的嚣张气焰。

诸葛亮气愤地来回踱步,手指敲击着案桌,声音沉重。这个诸葛嶷,做事荒诞,竟敢非议神权。这是向陛下挑战,也是国家所不容许的,这是别派批评的口实。“诸葛嶷实在胆大妄为,让他讲课授学。他偏偏要标新立异,非要反对天人感应,宣扬无神论。”诸葛亮担忧派系之间借此挑衅。

“丞相息怒,伯岐不过缺乏管束,一时糊涂!”廖立为之辩白。

诸葛亮怒瞪一眼,不置可否,表情严肃地望着其他人。他希望有谁能给出一个合理的方案,避免派系冲突。

“口无遮拦,不顾后果?依我看来,此人自恃才高,藐视皇权,请丞相严加惩治,以儆效尤!”对诸葛嶷大不满的是杨仪。上次招揽诸葛嶷未果,而后诸葛嶷便名声大震,让心胸狭窄的杨仪颇为嫉妒。

“伯岐很有才华,对国家也立下功劳。他在CD学子中很有声望,他在CD士人里也大有名气。丞相若要处罚还请三思!”蒋琬十分为难。诸葛嶷所犯罪行不小,尤其宫内必有举动。所谓CD士人暗指荆楚派、益州派和外系势力。他想劝诸葛亮从荆楚派内部出发,先动手整治。

“公琰,你这话是想激怒丞相么?为人处事要恩怨分明!”廖立还想替诸葛嶷辩驳。诸葛嶷为他解难,令廖立感激。

诸葛亮恼怒的情绪渐渐平息,目光扫视一眼廖立,冷静地转向蒋琬。诸葛亮暗思廖立可疑,自己处世经验丰富,岂是轻易被人激怒的?廖立明显为诸葛嶷辩解究竟为何?

“宫内有什么动静?”诸葛亮从容地问道。

“我让董允打听消息,听说陛下大为恼火,决心惩治诸葛嶷。丞相是要处治他还是保他?”蒋琬谨慎地回答。

“保他?”诸葛亮呵呵一笑道,“我可不敢惹怒陛下。诸葛嶷必须严惩!”沉思着如何平息各方的矛盾,诸葛亮忽又想起先帝的问话:丞相当真有办法驾驭伯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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