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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监军

秋十月,诸葛亮奉诏书,在CD郊外以祭祀为名检阅南北军。蜀汉新败,刘备此意本为威慑魏吴,镇惊国内蠢蠢欲动的豪强。

镇守CD的南北军尚不足万人,又要分据绵竹、广汉、阆中。结果诸葛亮不仅没有威慑边鄙地区的蛮夷豪强,反倒是越巂郡夷帅高定谋反,派遣军队围困新道县。

建安二十三年,公元218年,盗贼马秦和高胜在凄县造反,李严不发CD兵,率领键为郡守军五千讨伐,斩杀贼首。但高胜从弟高奎侥幸逃脱,流亡越巂郡,被夷帅高定秘密收留。章武二年十月趁蜀汉大军新败,国内缺兵,高定公然造反。新道县被围困,县令非常害怕,飞书让驿者一面上报CD,一面转报永安。

马忠最先得到贼兵造反的消息,第一时间找诸葛嶷商议道:“听说越巂郡夷人起事,正是你我建功立业的良机,伯岐何不在陛下面前保举你我讨伐反贼。”原来马忠见大军残败,国内豪强浮躁不安,料定边鄙蛮夷必有人起事造反,早派门客部曲在当地打探情报,一有动静迅速报告。

诸葛嶷匆忙赶往永安宫,早有驿者持求救文书报告刘备。

正值晌午,刘备在后殿午睡。李严守在殿外,正在思索最近的政务,忽然见驿者风尘仆仆闯进来,神色慌张地喊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李严啐了一口,骂道:“什么事慌慌张张?”

“报尚书大人,反了,越巂郡反啦!”驿者上气不接下气回答说。

李严伸手拦住驿者,不满地打量一眼,抢过求救文书,回头看看刘备还在沉睡,转身厉声喝道:“这等小事也要惊动陛下?没见陛下午睡么?还不先退下休息!”

正巧撞见匆忙进殿的诸葛嶷。诸葛嶷一眼瞧见李严手里的文书,装着大惊失色道:“哎呀,越巂郡夷人造反,这可怎么得了!必须禀告陛下!”

李严刚刚升迁尚书令,受宠若惊。他自知论军功比不上马超、魏延,甚至连赵云和陈到都不如。但他明白刘备此举必然有其政治目的。立功心切,但从事尚书令的文职,鲜有功劳。今天突然接到有人造反的消息,巴不得上阵立功。因此把文书暂且押下,希望自己能俏无声息妥善镇压反贼,让刘备刮目相看。不期遇见诸葛嶷,被他听到了始末。

“小声点,陛下正休息呢。”李严不敢当面发怒,从容递过文书,然后双手入袖口,表面堆笑地说道,“伯岐来得正好,我正为此事烦恼着哩。”

诸葛嶷心道:好你个李正方,突然向我套近乎,看来是有求于我。

“大人,此等小事,何须烦恼。”

李严假装皱起眉头,满脸担忧地说道:“本来也是小事,属下们都能解决。就怕传到陛下耳边,就成大事啦。你也明白最近陛下心情坏得很,身体也不好,总不能让丁点小事惹怒陛下吧。”李严话里有话,不希望诸葛嶷把消息禀告刘备。当然他是想把这件事情摆平,然后功劳归结到这位运筹帷幄的尚书令大人身上。

诸葛嶷暗道:有功劳可得,哪能全都给你李严。微笑着说道:“大人何不派遣一位将军带兵前去镇压了事。”这话试探李严,看他到底想做啥打算。诸葛嶷知晓夷帅高定手下夷兵众多,万多蜀军很难轻松摆平,却故作不知。

李严作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拖着苦瓜脸说道:“忠烈侯认为可以派谁为将?”他不置可否,用意诡异,如果出现意外,诸葛嶷就是完美的替罪羊。

适才马忠求他保荐平乱,诸葛嶷答应帮忙,所以主动提议派兵镇压。李严问话,正中下怀,但他先不急着推荐,却是缓缓奏道:“在下听说‘败军之将不可言勇’。如今我军新败,兵无斗志,将无勇气。永安虽然名将不少,恐怕暂时难堪大任。到时候贻误战机,恐怕陛下知晓,李大人难辞其咎。”诸葛嶷无非想保举马忠,只有马忠没有经历彝陵战役,不算败军之将。

李严心道:这小子满口提议派将镇压,看来你是早有人选啦。

“忠烈侯说得不错,我正忧虑此事。如果真没合适人选,我欲亲自前往新道。”李严说得一半是真,一半是假。他想上阵立功,这样可以巩固尚书令的职位,提高威望;但永安也离不开李严,确切地说是离不开尚书令。想亲自前往是假,用自己的心腹代替是真。可是由于刘备诏书来得突然,而且指明李严一人面圣,他的那些心腹狐忠、成藩还在键为郡,一时哪能调动。而且就算调来永安,这里最多抽出五千人马,胜负难料。

诸葛嶷吃惊地说道:“李大人身为尚书令,怎么可以亲自去新道边远地区。陛下这里离不开大人您吶。”

“忠烈侯说得有理,可惜我李严没有分身术。看来在下就是眉发焦白也无济于事。”李严苦笑一声,“忠烈侯有无合适人选?”嗓音压得极低,只有近在咫尺的诸葛嶷勉强听见。

“巴西阆中人马忠可以为将。”诸葛嶷话锋仿佛脱靶的箭,一语中的。“就怕大人您不熟悉马忠,他是陛下新近发现的将才。”搬出刘备这块招牌,想来李严也不敢轻易拒绝。

“阆中狐笃?”李严急欲确认,“陛下怎么看此人?”

他的眼珠不易察觉般地转动着,心想:马忠巴西世家出身,原属巴西郡守阎芝,此人是益州派的代表,也是益州派重要人物。马忠自然也属于益州派,可是诸葛嶷为何推荐益州派的人物。据说诸葛嶷是琅琊诸葛家后人,与丞相还是本家,丞相身为荆楚派魁首,诸葛嶷就是荆楚派人物。这倒奇怪,莫非丞相有意让荆楚派与益州派和睦。恩,这也是目前蜀汉唯一的出路,至少从全局看来也是一步妙招。那么…

李严突然涌起一股不祥之感。

诸葛嶷的回答打断李严的思维:“陛下对我说:‘虽失黄权,复得狐笃,此为世不乏贤也。’呵呵”最后一笑,弄得李严更加疑惑不解。

黄权是什么人物,李严心知肚明。黄权是巴西阆中人,精通军略,深受刘备宠信。在北伐汉中的战役里是刘备的心腹谋臣之一。他又是益州派重要代表,刘备通过黄权表达对益州派众人的友好态度。所以即便黄权战败降魏,刘备也没有怪罪他的家人,既给足黄权颜面,也让益州派人士安心。一石二鸟,政治用意昭然若揭,李严等擅长权谋的人才如何会识不破。

如今,区区阆中一个马忠竟能得到陛下这般的评价。绝不是马忠才能有多么超群,陛下一定有其他用意。

李严抬起头,目光触视诸葛嶷,猛然惊愕道:连一向对益州派态度强硬的陛下也会有所改变?莫非丞相真要实行荆益联合?我们外系势力呢?在荆楚派和益州派双重夹击中何去何从。陛下突然升迁我一个外系人,其实并不象我当初赴任时想的那么简单。陛下到底还是离不开益州士人,兼顾三派利益或许才是陛下的真实目的。

此念一动,李严顿感压力倍增。在外系势力中,一向以法正为旗手,马超、赵云、孟达为代表,李严还排不上位。可是突然的人事变动,竟然把他推向前台,成为众矢之的的外系旗手。危机感时刻逼迫李严所作的每一个决策必须慎重。

蜀汉的政局与当今的天下格局相似,也是三分。荆楚强大,益州和外系弱小。这一次你们荆楚派保举益州派人物立军功,无非想结好益州派。我李严也可以办到,让外系势力和益州派搞好关系,而且不得罪荆楚派。一份功劳三家瓜分,我把一碗水摊平,无论如何你们也不会说我李严偏心。

愣了片刻,李严才以一个微笑结束所有的思虑,“陛下知人善任,天下人都知道。马忠为将,我也不用再担忧啦。哈哈,烦请忠烈侯为监军,必定高奏凯歌。”

让我做监军,这功劳也有我一份?恐怕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诸葛嶷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心道:区区一个人事任用,都能照顾多方利益。这仗还没打,你就先把功劳分成三份蛋糕。李大人啊李大人,看来刘备没瞧错您。

不过诸葛嶷也有自己的难处:谁叫马忠与他亲近,又当面请求举荐。诸葛嶷是个讲情义的人,亲近的人有求于自己,能帮忙的自然万不容辞。李严这看似不经意的话,却又将他推向火坑。

诸葛嶷武艺不精,运筹帷幄还能勉强试试,临阵对敌还不如直接被人打死。做监军真是棘手。但回拒李严,必然引起他的无端猜疑,也许就无法完成马忠所托。

“承蒙尚书大人看得起,在下愿意和马将军一同前往!只是在下能力不济,怕辜负了大人所托。”诸葛嶷不能不答应,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和马德信建功立业的心。

李严立即召见马忠。

“忠烈侯保荐将军解新道县之围,将军需要多少人马?”

“末将随行有五百部曲,都是精锐死士。再给我三千巴西士卒,五百战马,一月粮草,保证凯旋而归。”

“将军需要一月期限?”李严希望时间越短越好,马忠事情办得越妥当,就越能博得陛下的欣赏,他这个尚书令也好沾上任用贤才的光。

“除去路途二十日,只需三天就可破敌!不出一月必动奏凯。”。

李严大喜,命人端上三杯酒。一只给马忠,一只给诸葛嶷,自己端起酒,贺道:“我对将军充满期望,祝德信和伯岐马到成功。”

诸葛嶷南征北战的戎马生涯就从这杯酒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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