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弘漪伸着懒腰爬起来,忽见梳妆台上摆着那双筷子,想来还是要归还的。洗漱完毕,弘漪便去了厨房。
只见胡子等人在那里正把粥菜装进大桶里往饭堂运,弘漪放好筷子,提了一句:“有没有看见老刘?”
众人皆摇摇头,“老刘不喜欢自己做菜有人在身边,他也是成天窝在房里不出来,我们几乎遇不上他。”
“哦,这样啊!”弘漪点点头,胡子等人着急给兄弟们开饭,便先行一步。弘漪看着乱糟糟的厨房,心里蠢蠢欲动,就卷起袖子稍微归拢了一些,总算好看了点。这才随着人群同去饭堂,弘漪不同于爷爷和拉莫德,都是和船员一起吃饭,一个人吃饭太没意思,偶尔也和爷爷一起。
“冯唐哥哥,”弘漪叫着对面的人说,“靠岸的时候会不会有往返的船只也在那里?”
冯唐搁下筷子想了想:“应该有,毕竟有些船队只是在泉州与苏门答腊岛只见往返,随行的船只肯定不会少。弘漪,你是想回去了吗?”
“不是,就是好奇问问而已,”弘漪低下头来喝起粥来,“我这样问是不是太直接了?”
吃罢饭,弘漪赶紧进了货舱,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他人影。
“难道是他听见昨天晚上的谈话所以不来了?”弘漪心里揣测道,“那我就回去了?”弘漪试探着对着空气说了下。
没有回应,“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弘漪拍拍手,只见萧昀从远处的柜子上跳下来,翻身落在弘漪身前。
“我都到好一会儿了,你才出现,”弘漪不耐烦的说,“我问到了,还要三个月才能靠岸。还有啊,我在来之前问了一下,你如果想要回去就乘着其他商队的船原路返回。”
萧昀只是盯着弘漪的眼睛不言语,手中的剑掋在木板上,其实自己已经听见弘漪和他们的谈话,本可以不现身。却在弘漪准备离开时拦下她,听她好不情愿的说了一遍自己知道的事情。
“又忘记了自己的警告,”萧昀心里想起来。
转身背对着弘漪,弘漪一见这是要我走的意思,就开了门走了出去。萧昀只是在放空,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完全抹白了。一瞬间晃神,好像身体见到了灵魂,两者互不相识。
“话说他为什么要上船呢?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就上来了,还晕船,”弘漪疑惑的走着,“会不会是因为我啊?”弘漪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哎呀不对不对,他怎么可能是为了我,我和他又不熟,”弘漪点点头,“但是他救过我好多次呀!还和爷爷有关系,好乱好乱。”弘漪甩甩头,对于那些想不通的问题弘漪只有两种方法解决:一就是继续想,想到脑袋爆了为止;二是丢一边,实在想不出来何苦为难自己。
“不想了,已经有五天了,该给爷爷泡茶了,”弘漪念叨着拿着茶壶走进厨房,烧着热水,“咕咚咕咚”的热水缓缓注入茶壶,先洗一遍茶,再灌入滚烫的热水。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只见老刘一脸倦容走了进来。
忽见弘漪正盯着他,老刘浑身打了个冷颤,“出去。”
怎么这么凶啊,弘漪嘟着嘴端起茶壶就走,还未跨出门去,却被叫了下来。
“厨房的东西你动过了吗?”老刘从身上的口袋里掏出菜刀,摆在案板上。
“我见厨房有点糟乱就收拢了一下,”弘漪回答道。
“哐”的一声,老刘将手里的菜刀直直的插进砧板上叫道:“不是说过了不要乱动不要乱动,你还动我的东西,我到哪里去找?”老刘的双手揪着头发颤抖着,冲着弘漪叫嚷,“爹妈没教过你不要乱动别人东西吗!”
弘漪心里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满满的涌起怨怒,将茶壶放在一边,大步流星走到老刘身前。将篮子里、柜子里、还有塞进坛子里的熏肉一样一样全都洒在案板上,“现在就和之前一样了吧!”弘漪眼里充盈着泪水,整个人都被身体里窜出来的火气包裹。
“收拾一下有什么不可以的,难道非要看着乱糟糟的你才安心吗?你愿意你的生活就这样乱糟糟的过下去吗?头发也不理,衣服也不好好穿,鞋子也不换。你以为这样就很好吗?你以为你过的潇洒,其实什么都不是!”眼泪快要掉下来,弘漪端起茶壶夺门而出。
老刘一个人在厨房里呆愣了一会儿,“切,我还用的着你来教训。”老刘脸上不自然的抽动着,手也僵硬起来。揉揉自己满头的脏发,跑到水缸边一朝,蓬乱不已。脸上也是花花杠杠的一层污垢。心里突然好没底气,看看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袍子,脚趾头也从鞋头冒了出来。
“我邋遢我就这样了,”老刘拿起菜刀对着熏肉就切起来,“我本来就该这样,多痛快,多……”老刘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浑身晃晃悠悠,气急败坏的把刀又插进案板里。蹲下来抱着头喘着粗重的气来。
“难道非要乱糟糟的……你愿意……生活……乱糟糟的……”弘漪的话在老刘的脑海里响来响去,挥之不去。老刘的脑海里出现一个女人,站在桥上冲着他也这么喊道,“没了她你就要这么乱糟糟的……过下去……”
老刘心里仿佛被什么刺穿一样,倒在地上不知道怎么站起来,摸着爬着,离开厨房,直奔自己的屋子,重重关上房门。
弘漪也不知道怎么反应那么大,或许是提到父母亲的缘故,弘漪从小就带着的痛点,也是此生的遗憾。泪水打在手上,顺着壶盖滑落茶水中。似乎要烫着手,也只有滚烫的温度在提醒自己,就算没有父母的抚育,还有爷爷陪伴。冲动过后弘漪觉得冲着长辈如此吼叫实在失了规矩,只是再也不好意思走进厨房了。
爷爷喝着茶注意到弘漪红红的双眼,“漪儿,眼睛怎么了?”
“啊,这个啊!”弘漪连忙擦着眼睛说,“来之前在甲板上吹海风,吹的眼睛有点疼,不曾想现在还红了。”
“没事不要吹那么久的风,对身体不好,”弘煜关心的对弘漪说道。
“恩,漪儿知道啦,爷爷您先忙,我出去了,”弘漪退出爷爷那里,回到自己屋里。写起信来,既然几个月后会停船靠岸,现在写的信可以托人带回去。弘漪便提起笔来,一一为他们写信。
也不知过了多久,弘漪写完信伸了个懒腰,感觉腹中饥饿,“怎么还没有响铃啊?”
弘漪出了门,走到饭堂,只见好多船员都坐在里面,一个个无精打采的。
“弘漪快让让,”吴水在弘漪身后说道,只见吴水等人拿着饭盆,里面装满了白粥。
众人一见都拍着桌子抗议,“干那重的活就给吃这个啊?”
“老刘好像没有做饭,敲门也不理,只好给你们做了这个,”吴水也是一脸歉意给兄弟们盛粥,“中午就将就一下,我回去和他说的。”
大家埋怨老刘,不过也只能先这样吃着了。
“弘漪,别嫌弃,先填饱肚子吧!”吴水将碗推到弘漪面前,“快吃吧,吃完陪我一起去看看老刘。”
“啊?”弘漪愣了一下,“哦,知道了。”弘漪心里在想,肯定是因为自己老刘才不做饭的,好像错都在自己身上,只是他不该这么说自己,尤其提到父母,弘漪当然不依。不过还是要和他见面,和他道歉,毕竟自己有错,不能推脱。
吃罢“饭”,弘漪跟着弘漪来到老刘住的舱里,敲着舱门,“老刘,我是吴水,可以进来吗?”
屋里一阵大动静却不见来开门,吴水又敲起门来,“老刘,你在里面就给我们开个门吧!”
“今天我就不做午饭了,你们自己找点做着吃吃,晚饭我会做的,你们回去吧!我不会开门是我,”老刘在里面说道。
“好吧,”吴水只能先这样了,“弘漪,我们走吧!”
弘漪跟在吴水身后,不知要不要和老刘道歉,踌躇不已最终还是随着吴水离开老刘的舱门前。
“弘漪?”老刘在里面听见吴水的话,“不会就是那个女孩子?”老刘悄悄拉开舱门,见到弘漪的背影,“那女孩叫弘漪,”老刘关好门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
夜幕降临,船员忙了一下午终于能坐下来好好休息,享受晚饭了。冯唐带着几个兄弟端来饭菜,一一给大伙安排。
忽然,一个中年男子提着饭盒子出现在众人眼前,大家都觉得惊奇,从来没见过。只见那几个运饭菜的人憋着笑,说:“这是老刘!”
“什么!”许多船员不可置信,纷纷跑到老刘面前仔仔细细的看起来,“这绝对不是他,老刘怎么可能长这个样子?”
“对呀对呀,我昨天才见过老刘,这不是老刘,冯唐你又骗人了。”
“再说下去没得吃,”老刘突然发话了。
“呀,听声音真的是他,”一群人面面相觑,坐回位子上,时不时还盯着老刘看几眼,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刘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全都洗净束起来,身着灰色圆领袍,脚穿青色单底鞋。一改以往的懒散拖沓,只是因为常年吸烟,脸色泛黄,说话时还能见到牙齿上的烟垢。弘漪低着头坐在一边没有看他,觉得有点歉疚,对长辈无礼,还惹得大家没饭吃。
吴水正要给给弘漪盛饭,老刘连忙上前阻止了他,弘漪也抬起头看到了老刘,只是心里有事,又低下头去。老刘示意吴水不要给弘漪盛饭,自己打开饭盒子,端出一道又一道菜肴,最后摆好碗筷,坐在弘漪身边,对着弘漪说了句:“现在我不是乱糟糟的生活了,这是为你做的,吃吧!”
“啊!”弘漪受宠若惊,看着老刘,也不是故意的和声和气,真的是温柔的说。
弘漪不想吃,心里觉得愈加愧疚,老刘拿起筷子塞进弘漪的手里,“吃完去厨房收拾,你开的头,你来继续。”
“收拾……厨房……”弘漪心里不知道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好,我去。”
“那就先这样,”老刘离开座位走出饭堂,弘漪看着面前摆着的四五道小菜,再看看吴水前面的一锅烩,心里真的满满的受宠若惊。握着筷子夹起一块尝尝,真的快要抿起嘴来偷笑,味道真的好极了。
忍不住多吃几口,周围的船员直勾勾盯着弘漪面前的菜,满眼羡慕,弘漪就把菜放到中间,“大家一起尝尝吧!”
冯唐他们随即上来,你一筷子我一筷子争起来,“哇!老刘能有这手艺。”“做这么好吃,那给我们做的是啥?”“不行了,太好吃了,我要多吃碗饭才行。”大家一拥上前,弘漪只好从中间挤出来,吴水丢下那群见吃眼开的家伙,带着弘漪去了隔壁的休息室。
“这群家伙就好吃的这一口,害的你都没得吃了,”吴水听着隔壁的哄抢声好气又好笑,“我去给你盛点饭,不过不是那么美味的了,”吴水笑着说,“没事,都一样的,”弘漪说道。两人就这样吃完了饭。
弘漪听了老刘的话,去了厨房收拾,老刘正坐在那里抽着烟,满屋子烟味。
“老刘,”弘漪轻轻叫了一声,“我来收拾厨房了。”
老刘放下烟杆子,“‘老刘’是那群臭小子叫的,你说你该怎么叫我?”
“啊~可以叫您‘伯伯’吗?我见您年岁也差不多,”弘漪试着问道。
“也行,你收拾吧,我就坐这里看看,”老刘说完继续抽着烟。
弘漪抽抽鼻子,忍者烟味在那里细心收拾起来,不多久,已经有点干净整洁的样子了。
“咳咳咳,”老刘被烟呛了几口,使劲拍着胸口,弘漪开了舷窗,透着气。只见老刘咳嗽完又抽起烟来。弘漪见了不管什么直接就把他的烟杆多了下来。
“伯伯,您都咳嗽了还这样抽,”弘漪拿走老刘的烟杆对他叫道,“您看看您的指甲,都黑了,还有您的牙齿,积了烟垢,这样下去会没命的。”
老刘看着弘漪,“给我,那是我必须抽的。”
“什么必须啊?伯伯你要戒烟了,您看满船的人有几个抽烟的,还抽的这么严重,简直不要命了,”弘漪将烟杆藏在身后,“您要戒烟。”
“诶,我说,我让你这个小丫头来收拾厨房可没让你管着我。”
“您说我开的头我就要继续的,那我现在就是在继续,这些您就要听我的,”弘漪一点也不让,“厨房收拾好了,我先回去了,您的烟杆我就先带回去,等您实在忍不了我再给您送过来。”
“快回来,”老刘跑出去追着弘漪。
“您不是说不过乱糟糟的生活吗?这个也算在里面,”弘漪晃晃手里的烟杆子,“多用醋洗洗牙漱漱口,这样烟垢就能去了。”弘漪说完跑了出去。
老刘也停下来,跑不过弘漪,“这丫头!”老刘扶着墙,慢慢往回走,身体大不如前,败给了烟酒。
也许弘漪的出现也是好的,老刘想着。
第二天一早,弘漪就去敲老刘的门,敲半天也不见他有回声。“难道不在?”
弘漪跑去厨房,看见老刘正在淘着米,止不住的打哈欠,没有精神。
“伯伯,您没睡好吗?”弘漪蹲下来问道。
老刘一见弘漪来了,连忙要烟杆,“快把烟给我!一晚上都没睡好。”
“呀!没有带。”弘漪摸摸身上,“伯伯,您要是现在抽烟了,晚上熬了那么久不久白费了。您说话不算数,”弘漪嘟着嘴,“您又想过乱糟糟的生活了。”
老刘一听弘漪说那几个字就不言语了,低头淘着米。弘漪就坐在老刘旁边看着他一脸疲惫的准备早饭,便抢下老刘手里的活,“您休息一会儿,告诉我怎么做,我来帮你。”
弘漪说着就动起手来,老刘靠在案板上,看着弘漪干活,想起来忘了很久的人来,走了神,
为什么她还要出现在自己眼前呢?
自从弘漪和老刘熟了后,餐桌上弘漪就成了嫉妒的对象,老刘每次都为弘漪独做一份带给弘漪,花样百出,看的船员们都心里痒痒的,一个个都向弘漪提意见了,弘漪只好想了个办法。
“伯伯,您厨艺那么好,能不能教教弘漪啊?”弘漪每天软磨硬泡,老刘去哪都跟着,戒烟那些天几乎要拿烟杆做交换了,老刘还是不买账。这倒好,追着老刘学厨艺,倒把烟瘾戒掉了。
“伯伯啊,您就教教我呗,哪怕就一两道菜。哥哥们吵着要吃,您不给做,您可以教教我,我再做给他们吃,不然他们每天那么看着我我吃不下去的,”弘漪一脸委屈的看着他说。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