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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拉洋片

清朝光绪年间,北京天桥一带有一个叫“鼻子张”的人,会一手拉洋片的绝活。拉洋片又叫“拉大画”、“西洋景”,艺人把连环画放在一个箱子里,一边拉一边唱,让人们透过箱子上的放大镜看画的内容。鼻子张的绝活很多,最招人的,就是他的片子都是刚刚发生的真人真事,而且拉片的速度快,口技配得好,人们看他的拉洋片就像看动画片,所以,人们称他的拉洋片为天桥一绝。

这年秋天,鼻子张收拾完摊子正要回家,一个18、9岁的小伙子跪到了他面前,非要让鼻子张收他为徒。鼻子张一看,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说话轻声细语,便问小伙子是哪里人士。小伙子说,他是苏州人,姓孟,叫孟珂,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才流落京城。鼻子张见孟珂可怜,就把他收下了,但他告诉孟珂,他比孟珂大不了几岁,也甭师父徒弟了,以后叫他大哥就是,江湖中人讲的就是一个义字,有他吃的,自然也饿不着孟珂。

从那以后,孟珂就跟着鼻子张在天桥撂摊子拉洋片。时间一长,鼻子张发现这孟珂还真是能干,在外面,孟珂帮他打场子拉主顾,在家里,孟珂帮他洗衣做饭。就一样,孟珂睡觉从不脱衣服,鼻子张觉得奇怪。

一天晚上,鼻子张睡醒一觉忽听柴房里里有水声。鼻子张悄悄下床来到柴房门口,借着月光往里一看,一个女人正在那里洗澡。鼻子张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谁?”那女人立刻发出一声尖叫,用衣服护住了身子。鼻子张仔细一看,原来是孟珂。

孟珂穿好衣服跪到鼻子张面前:“大哥,你不要生气,我女扮男装让你收留我,是想让你为我伸冤呢。”鼻子张把孟珂拉起来,说:“我一个跑江湖拉洋片的,能给你伸什么冤呢。”孟珂说:“大哥,你能给我伸冤呢,只要你把我的冤屈用拉洋片说出去,总会有好心的大官帮我伸冤的。”鼻子张一听,让我把她的故事画到片子给大家看倒是不成问题,便问孟珂有什么冤屈。

孟珂说,苏州府有一个恶少叫黄狗,强抢她的姐姐孟月为妾,孟月不从,黄狗便强行施暴,逼得孟月自缢身亡,孟珂父母把黄狗告上公堂,知府胡言不但不治黄狗的罪,还偏听黄狗一面之词,办了孟珂父母一个诬告罪,每人重打四十大板,至使孟珂父母气恨而死,孟珂痛失父母和姐姐,气愤难平,变卖了家当到南京告状,谁知,江苏巡抚却把她乱棍赶出了公堂,她有苦无处诉,有冤无处伸,便一路讨要到京城告御状,可她到了京城才知道,京城和苏州一样,也是“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别进来”。孟珂实在没办法了,就想让京城的人都知道她的冤情,最好能传到皇上那儿,皇上知道了她的冤情,还不替她伸冤吗?于是,她便看上了鼻子张的拉洋片,想通过鼻子张拉洋片把她的冤情说出去。

孟珂说完,鼻子张气得够呛,看来,没权没势的老百姓真是没有活路啊。鼻子张告诉孟珂,这事他管了,让孟珂以后接着女扮男装跟他拉洋片,如果哪个大官过问她的事,她马上就跟大官走。

第二天,鼻子张就把苏州恶少黄狗逼死孟珂姐姐的事画了出来,人们一看,立刻引起了轰动,纷纷奔走相告。时间不长,这事就在京城传开了,不少人都打听那个告状的女子在哪,想给她出主意想办法。

鼻子张刚要告诉人们那告状的女子就是孟珂,一队官兵高喊着“抓乱党!”就冲了过来。人们一听,官兵要抓乱党,全都闪到了一边。那时候“戊戌政变”刚过,官府四处搜捕维新派“余孽”,谁要是说一句“新词”让差人听见,立马被当成“乱党”抓起来,轻则蹲大狱,重则掉脑袋。

官兵冲进鼻子张的场子,二话不说就把鼻子张孟珂绑了。鼻子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便问:“我一个撂摊卖艺的,犯了什么法?”官兵眼珠子一瞪:“有人说你诋毁朝政!”说着,便抄了鼻子张的东西,把鼻子张和孟珂押到了顺天府大堂。

知府陈二丙鼓着腮帮子坐在龙书案后面,“啪”地一拍惊堂木:“大胆鼻子张,你竟敢用拉洋片诋毁朝政,说,是谁指使你的?”孟珂一听,向前跪爬两步,说:“大人,张大哥并没有诋毁朝政,他是替民女诉说冤屈呀!”陈二丙眼珠子一瞪:“民女?你是女的?”孟珂说:“不错,我是女的,我是苏州民女孟珂,我来京是想告卸状,我的姐姐被恶少黄狗给……”孟珂还没说完,陈二丙就“啪”地拍响了惊堂木:“一派胡言!你们分明就是乱党,还在这里狡辩,来人呐,给我统统打入大牢!”

衙役押着鼻子张和孟珂一走,陈二丙一阵狞笑回了后堂。刚在椅子上坐定,黄狗从屋里转了出来:“表舅,拉洋片的抓来了?”陈二丙哈哈一笑:“不但拉洋片的抓来了,想告卸状的孟珂也抓来了,明天我把他们当成乱党在菜市口一‘咔嚓’,就什么都解决了,你京城这趟没白来呀。”黄狗一听,赶紧给陈二丙作揖:“谢谢表舅了,那两个苏州美女和一万两银子,我明天就给您送到府上。”陈二丙一听,乐得抬头纹都开了。

正乐着,圣旨到了。再过几天是慈禧太后的63岁寿辰,慈禧点名让陈二丙带着鼻子张进宫表演拉洋片。接过圣旨,陈二丙乐不起来了。看来这鼻子张暂时还杀不了了,老佛爷让他去宫里拉洋片,他要把黄狗这事捅到老佛爷那可怎么办呢?陈二丙想了半天,想出了主意,给鼻子张限定片子,让他画自己的“廉法勤政”,老佛爷看了一高兴,自己没准还能升个一官半职的呢。鼻子张要敢在老佛爷面前胡说,自己立马说他是乱党,老佛爷最恨乱党的,一准把他宰喽。

陈二丙想着,便叫人把鼻子张从牢里提了出来。再次见到陈二丙,鼻子张的肚子已经气的溜圆了。他在牢里已经听说了,黄狗在苏州和南京花钱买通了知府巡抚之后,又一路追赶孟珂到京城,找到了八杆子打不着的表舅陈二丙,听说鼻子张用拉洋片给孟珂诉冤,就让陈二丙派人把他抓了来。鼻子张心中暗骂,你们官霸勾结,欺压百姓,看我怎么收拾你们!鼻子张想着,冲陈二丙一抱拳:“大人,在您给我定罪之前,我想让您看看我的绝活。”

陈二丙一听:“你还有什么绝活?”鼻子张说:“我拉洋片能拉得像真人演戏。”陈二丙乐了:“是吗?那太好了,我正要让你把我的‘廉洁勤政’编成戏给太后老佛爷去演,演好了我免你的罪,要是演不好,就别怪我要你的脑袋了。”鼻子张说:“没问题,我一定能演好,你把您的事告诉我,我马上画片子,画完了您看,绝对跟真人演戏一样。”

陈二丙点点头,把自己如何“廉洁勤政”跟鼻子张说了一遍,让鼻子张马上去画片子。鼻子张说:“大人,我一个人画片子不成,您得让孟珂来给我帮忙。”陈二丙说:“好,就让她给你帮忙,我把你们关在一间屋子,量你们也逃不出去。”

一天之后,鼻子张把片子画好了,还把拉洋片的箱子进行了改造。原来拉洋片一次只能一个人看,经他这么一改,30人能同时看。鼻子张告诉陈二丙,他这回拉的是“真人洋片”,看的时候要戴红绿镜,红绿镜他做了好多,让陈二丙都拿去。

陈二丙很高兴,为了显示自己,他给衙役人每人发了一个红绿镜,让鼻子张先在大堂上预演一下,让他和衙役先睹为快。鼻子张点头同意,叫人把大箱子摆在大堂中央,孟珂打下手,他便开始拉“真人洋片”。

在拉陈二丙“廉洁勤政”片之前,鼻子张先拉了一个《李逵斩虎》,让陈二丙和衙役们先见识见识“真人洋片”的绝妙之处。

陈二丙和衙役信往大箱子上一趴,鼻子张就拉上。鼻子张这一拉不要紧,陈二丙和衙役们立刻叫了起来,鼻子张这“真人洋片”真是奇呀,老虎和人都跟真的一样,老虎一扑,就像扑到自己身上,李逵抢斧子一砍,就像砍自己的脑袋,看着就那么悬,那么刺激。陈二丙和衙役们“嗷嗷”叫着,随着“真人洋片”里人物的动作左躲右闪。坐在后堂的黄狗听大堂里那么热闹,也凑了过来,戴上红绿镜趴到大箱子上一看,真是好玩,也跟着衙役们“嗷嗷”叫了起来。

老虎被李逵砍死了,衙役们还看得不过瘾,趴在大箱子上让鼻子张接着拉。可喊了半天,却不见鼻子张答话。衙役们一抬头,鼻子张和孟珂早没影了。再一看,陈二丙和黄狗一人脖子上一个大窟窿,已经躺在死了多时。衙役们这才明白过味来,鼻子张是借拉“真人洋片”之机杀了陈二丙和黄狗!

衙役们立刻全城搜捕,可搜了一个多月,也没有找到鼻子张和孟珂。有人说,鼻子张和孟珂结为夫妻隐居深山了,也有人说,鼻子张和孟珂远度重洋去了外国,在那边又研究出了新玩艺,叫“立体电影”。反正鼻子张是替孟珂报了仇之后,带着孟珂跑了,天桥一带再也见不着能把洋片拉得那么绝的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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