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游戏哪有用命玩的！”江漫漫带着哭腔吐槽，都快死了她还坚持吐槽看来她马上就要升天去吐槽星了。南蛮之地的空气湿度很大，不管是泥里还是空气里都富含水分子，江漫漫借助这些小分子把全身的麻痹感减轻了不少。她坐起来，小腿处的伤一时半会恢复不了。那个电侍不急不慢地走着，它不害怕猎物能够逃跑，它冷静的可怕。
腿上的疼痛让江漫漫意识到这不是做梦，那口子可能会让她以后再也走不了路。她冷静地思考着，这种生物她只在家族老神棍的书里见过，第一次见还真的有点不些所措。她一没学过空手格斗术，二又手无寸铁，腿还受伤了，这样下去迟早得在这里扑街。
“阿嘞！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嘞！”四周的风景以江漫漫为中心扩散开，变成了老式电影的黑白色，只有江漫漫与她腿边的那个少年还是彩色的，除了他俩以外的东西都静止了下来。那少年穿着很普通的夏装，用一块很柔软的白色物体擦拭着她的小腿。血把那整块白色的物体都染红了，他还不忘把流出来的血用白色物体吸掉。被那个白色物体擦过后江漫漫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把它吃了。”少年把馒头递到江漫漫嘴边，眼神清澈。果然，那白色物体是馒头。
“你是谁？”江漫漫和他了对视一眼，无法拒绝他的建议，便拿起人血馒头吃了起来。
“好重的腥味啊。”江漫漫锁着眉头捏着鼻子将馒头吃了下去。在她吃完人血馒头后她的脸色恢复了红润，看来他不是来害人的。
“我是谁并不重要，只是你死了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所以我不能让你死，你就当我是游戏里的NPC吧。”少年一回首，静止着的电侍被撕成两半，黑血四溅。“还有，手无寸铁就不要在外面乱跑，好好保管它吧。”少年拿出一根银白色的金属棒给江漫漫，上面刻着“嗜血”二字。他又在江漫漫的额头上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一套棍法浮现在江漫漫的脑海中。
“这根棍子你熟悉熟悉就好了。该做的我已经做了，该说的我也已经说了，我该走了，再见。”那少年化作一地面粉，被风一吹就散了。留下江漫漫拿着嗜血在风中凌乱。江漫漫站起来，下意识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绕过那一滩黑血准备继续向东走。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向西边走去。腿伤初愈，暂时还跑不了，她只能搀着嗜血一步一步地走向西边。不过只是用馒头轻轻一擦就能将江漫漫治疗到这种程度，还有那静止时间的能力，那个少年真是神奇，这么一想来，那少年其实长得也挺可爱的。
“希望能赶上。”她加快了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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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宇阳很是烦躁，那巨大的电侍近战有电刃，远程战有风刃。他在远处扔出的投掷物一个都打不中，全部会被风吹掉，靠近电侍也很困难。它不停地在用风刃掩护，楚宇阳连接近它都做不到，更别说击伤它了。幸运的是躲避风刃对楚宇阳来说不是难事，他虽然无法用自己的力量抵消掉风刃，但感知到它还是完全OK的。连续跳跃躲避风刃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再耗下去可能将无法使用噬血了。他急得手心浸出了汗。
再耗一会儿，电侍也总该是有底线的！看谁耗的过谁。楚宇阳心里念叨。
不出楚宇阳的所料，电侍放出的风刃越来越弱了。起初每一道风刃都能在地上击出一道沟来，逐渐的楚宇阳都能用噬血挡下风刃了，不过楚宇阳还是会被震得连连后退。
再耗一下！楚宇阳心里说。
连续三道风刃飞了过来，前两道都重重地撞在了噬血上，将楚宇阳震倒在地。第三道风刃撞在噬血上，他还以为自己会被撞得陷进泥里，谁知道第三道风刃碰到噬血就消散了。
后来的风刃还没吹到楚宇阳就散了。
“Nice！”楚宇阳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那电侍手中的风刃逐渐消失了，身上天蓝色的部分也全部变回了金黄色。毕竟只有一点血，盗版终究是盗版，电侍还能玩风就不太讲道理了。现在的电侍除了身体庞大一点，没有肚子上的弱点以外，和之前楚宇阳碰到过的电侍就没什么区别了。它没有腿，机动性远不如以前。
但是这是南蛮之地，电侍占尽了地利。南方湿气重，空气和泥土湿度都大，有足够的凝结核或溶解物就是很好的导体。楚宇阳在想怎样靠近它而不被电到，被电麻了就麻烦了。
一直以来电伤都没给他造成多大生命威胁，之前那个电侍之所以把他打得那么呛是因为他还不够了解对方。他用了太多带“自残性质”的招式，给身体造成太多的负担，现在有一只动不了的电侍就他眼前，只要躲远一点就没什么危险，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楚宇阳想利用这个“实验体”好好研究一下电侍这种生物，那个馒头可能对他隐瞒了什么，他不确定，只能自己来证明。
至于手法，无所谓残忍不残忍的，凡是跟楚宇阳师父的死有半毛钱关系的，都在楚宇阳的“可杀列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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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湖南迎来前所未有的冰灾。在室外吸口气鼻子都能被冻掉，这种鬼天气除了救灾人员应该没人会在外面活动了。人们大多都围在自家的火炉边上唠磕，谈论新出的电影，杯中的好茶，以及这个冬天还有多久才能熬过去。窗外寒气逼人，室内热气腾腾，其乐融融。
楚宇阳那年只有六岁，和师父一起坐在火炉边一边喝茶一边看《古惑仔》。他师父的移动硬盘里存的东西除了这种香港帮会电影，就是一些上了锁的日语文件夹了。楚宇阳不小心被热茶烫到了舌头，师父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虽然说没什么成年人会用这种片子来教育小孩，但楚宇阳的师父本来就是黑道老大，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看待。楚宇阳一直以为黑帮都像他师父那么善良，但是这种电影里的镜头多过于血腥暴力，楚宇阳倒不是很反感这种画面，他知道那是电影特效，只是怕那么爱他的师父也是这种人。
“师父，你也这样吗？”楚宇阳睁着大眼睛问。
“你知道一种鸟叫做乌鸦吗？”楚宇阳的师父反问。
“老师上课讲过。”楚宇阳竖起右手食指，头头是道地对他师父讲，“那是一种浑身漆黑的鸟，它们会在坏天气来之前叫个不停，与好天气之前叫个不停的喜鹊截然不同，是招人讨厌的鸟。”
“就像电影里被人讨厌的黑帮分子一样吧。杀人、贩毒、打群架，黑社会到哪都被人讨厌，就像乌鸦一样。”
“大家都讨厌师父吗？”
“不，没人讨厌我。乌鸦虽然只会在坏事情发生前叫个不停，但也正是因为它们牺牲了自我的名声才保护了农民伯伯的庄稼，人们都得靠它们来知晓坏天气啊。”师父笑嘻嘻地说，“我的确是乌鸦，还是乌鸦里的老大，但我不杀人不放火不贩毒不打架啊。没人会讨厌白色的乌鸦，虽然我们也活在社会的阴暗面里，但是只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不违背自己的法则，我们就是白色的乌鸦。”
“所以楚宇阳，你也要做一只白色的乌鸦。”
“哎哟哎哟我说的什么话，你得去当喜鹊才对。”他又收回了自己之前说的话。
“不对我怎么把你当鸟了……”他挠了挠头，二不兮兮的。
这个男人平常总是二不兮兮的，也不清楚他是怎么当上黑帮老大的。
从那以后，楚宇阳就不断叮嘱自己要遵纪守法热爱祖国，乐于助人阳光向上，铭记核心价值观，做一个好少年。
但他还是因为师父的事忘记了那些，只记得按自己的内心法则行事。
楚宇阳问馍馍师父的死与元侍到底是有什么关系，馍馍什么也不说，只说肯定有关系就对了。他虽然很怀疑馍馍在利用自己，但馍馍只用一句话就说明了一切。
“你师父的能力你最清楚了，你相信能有人类杀得了他吗？在你长大成人之前，他也不可能自己去找警察吧。”
于是不管怎么样，楚宇阳都下定了对元侍的杀心。即使不杀了元侍，他们也只能以“尸体”的身体存在于世，没有人会接受他们。它们感受不到痛苦，楚宇阳没有必要对作为行尸走肉的它们手软。
电侍虽然失去了双腿，但依然能用双手移动，顽强地爬向楚宇阳。它放下紧握的电刃，像只双足乌龟。但人家乌龟好歹还有个壳，它啥也没有。楚宇阳飞快地跑到电侍身后，趁电侍还没有反应过来捡起之前那把剑猛地一跃跳到它背上，用力地向电侍的皮肤刺去。效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剑直接断了，好像楚宇阳砍的东西是金刚石那种玩意儿一样。毕竟是孔明所赠之剑，说断就断了，电侍的身体应该十分坚硬。电侍猛地一翻身，想把楚宇阳压在身下，楚宇阳灵活地跳开了。
那么坚硬的皮肤和骨骼，是怎么做到如此灵活的动作的。楚宇阳捡起断了的剑刃，又扳成小块的当作手里剑投掷出去。他瞄准的是电侍的关节，但电侍似乎在自己的身体外建立了一层电流圈，引力让金属剑刃纷纷坠落在地。楚宇阳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在此之前找到了合适的石子，每块都锋利如刀。
石子打在电侍的关节处，粉碎着掉在地上。
看来这些家伙真的拥有钢铁一般的身躯。很有可能有光圈的电侍是用死尸制成的，没有光圈的电侍是由活人沾染元素后死了变成的。游戏的开发者很不良心，给了一个小怪的经验就开始出精英怪了，让玩家猝不及防。
但在某种程度上也算良心，给新手玩家配备了神器。
楚宇阳提起噬血想再度从电侍身后发起攻势，但电侍似乎已经明白了他的攻击路数，楚宇阳从哪路来，它就面朝哪边。其实楚宇阳也想借这个机会好好研究研究噬血的。他正面冲向电侍，大力挥舞着噬血，他感到自己的体力被疯狂榨干。电侍被突发情况吓了一跳，双手合十后拍在地上，楚宇阳知道有一条电流正从地面流向他，他把噬血插进土里，电流似乎流到噬血那就停止了。如果噬血是一根根金属棒楚宇阳就会触电，但他没有触电说明是血不是一根金属棒。电流怎么增强也不能伤到楚宇阳一丝一毫，尽数被噬血吸收了。
果然是配得上饕餮之名的神器，什么都能吞噬吸收。
楚宇阳果断地拔出噬血继续冲刺，快要撞上电侍却仍没减速，旋转着身子躲开电刃地纵劈，然后一棍子砸在了电侍的头上，将它的头砸离原位，拉出很长的脖子来。但电侍若无其事的抖了抖身子，颈部慢慢缩短，头又接了回来。
看来它们的身体不仅很坚硬，也很柔韧。
电侍手握电刃再度向楚宇阳劈来，楚宇阳翻身躲过了这次横劈，他靠噬血稳住重心平稳落地，再度发出进攻。
这是他的目标是电侍身上的流淌着电流的线条。
噬血像之前在公交车上一样，侧边伸出了一圈锋利的锯齿，仿佛是在响应初阳心中所想的“要是能有切割的武器就好了。”
这圈锯齿十分锋利，满足切割的要求，不过也割破了楚宇阳的手，楚宇阳的手开始疯狂的流血，替换了他疯狂流逝的体力。
“真麻烦啊。”楚宇阳的手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
他利用噬血侧边上的锯齿割开了电侍皮肤，果然神器就是神器，切割起来就像是用裁纸刀划开纸张一样。他沿着金色的线条切割着电侍的身体，电侍几度想用双手握住噬血都没成功，和楚宇阳一样被噬血割得双手血肉模糊。楚宇阳转了转噬血，电侍的十根手指都被切了下来。
他用恰到好处的力度割开一条“电线”的两端，那条线耷拉下来失去了光彩。楚宇阳捏起线的一端跑开，一边跑一边用力拔，将电侍身上的线全部扯了下来，扯的电侍面目全非。
随着线条被楚宇阳尽数扯下，电侍的双眼失去了光彩，就像是电池里没有电还被拔了充电器的手机一样。但它并没有因此停下动作，双手四处挥舞着，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楚宇阳丝毫没有理会电侍，将扯下的线扔向风中任风吹走。他又放下了噬血，那根棍子简直就是魔鬼，吸血的速度比他流得还快，造成了他大量失血。即使噬血变得全身通红也不肯停止吸血。反正电侍的能力好像也被收走了，随着线被扯下来而消失了。楚宇阳毫不畏惧与没有电的力量的它肉搏，不过他的脸色苍白，体力也被吸得差不多了。双方都受了重伤，胜负生死一半一半。
在肉搏上电侍虽然拥有巨大的体型，但并不占任何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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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宇阳的格斗术是他师父手把手教的，检验是否学成的那天他的师父叫了十个退役军官朋友过来跟楚宇阳对打。那年楚宇阳十岁，力气没有十个军官中任意一个大，两个他加起来都没有别人那么高那么重，却以一打十。
首先勇气是不用多说了，但是结果……
他通过了检验，并将十个军官纷纷掀翻在地！
那套体术是他师父自创的，可进可退，可攻可守，却没有固定的招式，只有一些简单的动作和一句话。
“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那几个教官虽然受过严格训练，但他们所受的训练并不完美，一招一式中总会有破绽。虽然他们出拳速度快，力度大，足以掩饰掉动作里的破绽，但是楚宇阳的速度更快，而且楚宇阳有一双他们没有的好眼睛。
能一眼看穿他们破绽的眼睛。
出直拳的军官在拳还没有挥出的时候就被楚宇阳锁住了双手，还没等他挣开楚宇阳的束缚就被楚宇阳踢在腰上，身子僵直然后被放倒。楚宇阳也跟着他一起趴了下去，身后的横扫踢腿没来得及刹住，和若干拳脚碰在一起纷纷倒下……
没人看得出楚宇阳究竟从小受过多么残酷的训练，十岁少年体能的极限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但他下手并不很，不像是从残酷的训练里爬出来的。对于这个现象，教官们只有一个解释。
楚宇阳本就不是从刀山火海里爬出来的，那种残酷还不够让楚宇阳变狠。他就是大摇大摆地穿过刀山火海，刀没能将他的心割得残酷，火也没能将他的心烫得冷酷。
军官们无法想象楚宇阳训练完云淡风轻的表情，纷纷称赞他日后必成大器。和他师父寒暄了几句之前部队里的生活后离去。
其实楚宇阳并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神，他训练时也是很辛苦的，下手不狠也只是下意识的，只有观察他成长的师父才知道其中的原因。
因为楚宇阳是个善良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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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宇阳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太长时间没有休息的疲劳加上失血过多，体力透支，他的精神很不稳定，总是想起很久以前的事。幸好电侍已经失去了活动能力，不然楚宇阳可能在梦还没有做醒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早点完事早点休息吧。”他摸了摸自己滚烫的额头说。
楚宇阳继续奔向电侍。他一拳打在电侍的腹部，拳头却被电侍那没有手指头的手捏住了；他将手旋转着拔出来，又一拳把那只挡住他的手打开，跳起来用膝盖撞向电侍的下巴，两只手挡住电侍的两只手使其无法阻拦。他成功地用膝盖击中了电侍的下巴，但阵痛马上从他的膝盖上传来，疼得他全身抽搐。在楚宇阳露出破绽后，电侍双手拍向楚宇阳，楚宇阳没能挡住，他在感到全身都快被拍碎了之后被电侍抛了出去，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关节的脱臼以及骨头收到的大力击打使他疼的晕了过去。几根断了的肋骨还划伤了他的内脏，造成大量内出血。
“小狮子不懂规矩吃亏了呀。”一个馒头出现在楚宇阳的身旁。
楚宇阳失误了，他没有预料到尽管电侍的“电”消失了之后身体依然这么强健，依然是之前的钢铁之躯，而他也只是由碳水化合物组成的人类而已，还是个本来就已经奄奄一息了的人类。
这个失误非常严重，严重到他可能要用生命来为此买单。
讲真，在师父死后他一直活得很累，也许今天就解脱了吧。楚宇阳倒在地上，如释重负。但他又想起自己如果就这么死了的话还有太多遗憾无法完成：他才十五岁，还没去过外地旅游，还没见识过这个世界有多么美好，还没有喜欢的人，还没查出师父究竟是怎么死的，还没有好朋友。
忽然，师父的嘴脸从脑海中浮现出来，楚宇阳想无奈地对他笑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走马灯吧，人死前真的会把这一辈子回忆一遍呐。他想。
忽然眼前画面一遍，楚宇阳被绑在巨大的柱子上。
天暗的可怖，月亮还是经常出现在他梦里的那种鲜红色。柱子下面堆满了柴火，他被绑在柱子上浑身难受。“烧死他！烧死他！”楚宇阳隐约听见了一种古老的语言，他好像生来就会这种语言一般，听懂了那些人在喊什么。
他睁开眼睛，下面漆黑的满是人影。天上的云遮住了半边月亮，风刮不起来，云飘不动。
“点火。”忽然有人高声大喊。堆得高高的柴瞬间燃了起来，冲天的火焰映红了这个世界。楚宇阳挣脱不了束缚，只能默默地忍受着火烤。温度很高，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开始燃烧了，烧得楚宇阳很痛，痛得他想喊出来，但他又不想喊出来。就算喊出来了，也没人会在意他喊得多大声，喊得多痛苦。唯一在乎他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喊出来只会让下面那群想烧死他的人把酒言欢，甚至可能会高兴地围着篝火跳舞。楚宇阳太累了，他也喊不动了。
活着的感觉和死了的感觉究竟有什么区别呢？楚宇阳静静地想着，半边身子已经烧做了灰烬。
活着的时候可以呼吸，可以运动，心脏会跳，各个器官会正常运行；死了之后，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慢慢地变成灰烬，被风吹向世界各地。
不对，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活着时候可以哭，可以笑，可以爱，可以恨，可以留恋，可以舍得；死了之后什么也没有了，只是棺材里的一副孤零零的枯骨，很孤独。
不对，这也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活着的时候有人可以与之拥抱，与之分享，与之欢乐，与之共同分担痛苦，会有人记得我；死了之后躺在冷冰冰的地下，等到记得我自己的人都把我忘了，都死绝了，那么我就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可能我早就死了吧。楚宇阳想。
他觉得自己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一直在尝试挣脱的绷紧的身体放松了下来，甚至可以轻松到吹口哨哼《赌神》里发哥出场的BGM。
“永别了。”虽然不知道有谁会听，他还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谁他妈的跟你永别了！”天上突然降起小雨，但是淅淅沥沥的雨并不足以熄灭大火，只是轻微地削弱了楚宇阳身上的灼烧感。
“谁跟你永别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比之前的声音更多一些愤怒，威严，以及滔天的悲伤和无奈。仿佛是这句话起了作用，淅淅沥沥的小雨骤变成为倾盆大雨，像是天上的水库开了闸。火焰似乎还想在这暴雨下挣扎，终究还是被扑灭了。柱子下围观的人群不见了踪影，没有留下来过的痕迹。
不知是不是劫后余生的错觉，楚宇阳记得自己在雨水里闻见了某个人发梢的清香，那个人他很熟悉，可是就是记不起来是谁。他感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他感到阳光，感到温暖，感到了久违的风又刮了起来。
活着的感觉重新注入了他的身体，真舒服啊。
楚宇阳慢慢睁开眼睛，看见全世界都是粉色调，满眼数不清的“小熊维尼和他的朋友们”，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脸上湿湿的。
他抬头一看，江漫漫的头发遮住了脸，他能听见她轻轻啜泣的声音，泪水顺着头发留到发梢，然后滴在他脸上。这让楚宇阳很不知所措，还从未有人在他面前哭得这么伤心过，就像是家里死了人，不对，比家里死了人还伤心。
“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啊……”楚宇阳勉强地说了一句话。
“诶？你没死？”江漫漫用手在头发后抹了两把眼泪然后把脸前的头发拔开，她哭得眼睛肿肿的，睫毛都粘在了一起，很难看，但是又很好看。“我以为你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就哭得停不下来了。”她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夹杂着抽泣。
“看样子我应该是死不了了。”楚宇阳试图爬起来，但是一点力都使不出，刚起来一点就又倒了回去。“我的伤那么重，你怎么救的我？”
“之前我一个人往东走的时候，受了些伤让我的小腿几乎废了。有一个很神奇的初中生能静止时间，他用一个馒头治好了我的腿，顺便还收拾了一只电侍。”江漫漫的语气也逐渐恢复平缓，“然后你不是发了信号吗，我就赶过来找你了。等到我到了之后就看见一个手舞足蹈的电侍和躺在地上的你，我以为他把你打昏了，气不打一处来就用棍子把它敲死了。我又跑到你身边，发现你心跳差不多都快没了，就急的哭了出来。但我突然又发现了你身边有个馒头，就死马当活马医，用水给你弄进去了，之前我也是吃了一个馒头就回复了的，没想到你真的活了过来，这馒头还真管用。”
的确，他们现在的处境都是由那个馒头造成的，他把馒头设置成血包也不算玩脱，但楚宇阳忽然反应过来这两件事情……
“你哪来的水？”楚宇阳看了一眼只穿睡衣的江漫漫，心想她身上应该没有水瓶，这是第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沪河水呀，沪河水那么多的说。”江漫漫满脸真诚，不像是在开玩笑。楚宇阳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没有力气坐起来呕吐。江漫漫似乎看出了他的难受：“你别担心，我怎么可能喂泡过死尸的水给你喝呢？我肯定是用自己的能力提取了纯净的河水给你喝了。”不管这个“纯净”可不可信，喝都喝了，楚宇阳也不好多说什么了，毕竟人家救了自己的命，没有理由可以去挑剔。
“你是用什么棍子敲死那玩意的？”楚宇阳问。
“就是那个初中生给我的啊。”江漫漫拿出嗜血，把刻了名字的那一面给楚宇阳看，噬血比嗜血粗一点，长一点，嗜血要显得清秀些。
“棍子也有一对的……”楚宇阳闭上眼睛说。
“一对？”江漫漫说，“什么一对呀？”
“你去找找看这周围有没有类似的棍子。”
“你说的是那根通红的棍子吗？我拿不动它。”
“哦，也许是认了主之后别人都拿不动了吧。”楚宇阳说，“你的棍子和我的棍子名字很像。我的棍子叫噬血。普通状态下只比你的嗜血长一点，粗一点。这么红是因为它吸了我的血。”
“难怪你脸色这么苍白。”江漫漫看着嗜血说，“原来它叫嗜血啊。”
“我的噬血是吞噬的噬。”楚阳补充道。
“嗯，我看见了，有字的那一侧没被压在地上。”江漫漫说。
“你这样抱着我不累吗么？”楚宇阳问。
“还好吧，我靠在树上。”江漫漫说。
楚宇阳想站起来，却被江漫漫按住了。
“你只是用这馒头回血了而已，骨头还没接上，别乱动。”江漫漫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去吧。”
“可是你不是拿不动它吗？”
“我拿不动是没错，但我不信嗜血拿不动。好歹也是一对棍子，总得表示出点反应不？”江漫漫轻轻放下怀里的楚宇阳走向噬血。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楚宇阳轻声说，但她似乎没听见。江漫漫走到噬血边再次用手试着去提噬血，吃奶的劲都使了也提不上来，她的脸涨得通红。
“不给我面子那你不好狠。”江漫漫对岿然不动的噬血说。
她拿起嗜血，重重的敲在噬血边的土地上。仅仅一敲，噬血开始狂震不已，然后开始极速自动翻滚，滚到了楚宇阳身边。江漫漫呆呆地看着噬血，然后又看着自己手中的嗜血，突然捂着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楚宇阳问。
“你的噬血竟然是‘妻管严’。”江漫漫笑个不停，直接笑倒在地上打滚，捂着肚子怕笑疼。她已经习惯了这里“沾不上泥巴”的特性，所以肆无忌惮地打着滚。
“你怎么知道这俩棍子是一对，也许只是很相似而已。”楚宇阳有些不解，为什么那个女孩可以因为这种事情笑成如此模样。但噬血仿佛被江漫漫说中了痛楚，自顾自的狂颤起来。
“反应这么剧烈的吗？”楚宇阳也哭笑了起来。他想象了一下师父如果娶了师娘，然后每天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被骂被打，抽个烟都得躲起来。他那种男人应该不会反抗的吧，应该会天天跪洗衣板的吧？楚宇阳想到这里哭笑不得。
江漫漫扶着嗜血站了起来，慢慢平复下来走向楚宇阳，然后就在楚宇阳旁边躺了下来，双手垫在脑后。这里荒无人烟，寸草不生，旁边的那棵枯树上停着休息的乌鸦，这种景色只会在恐怖主题的游戏中出现，他们两个人却躺得那么从容和惬意，像是来旅游的。
“所以楚老师，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江漫漫也闭上了眼睛。
“先等我恢复好了再去跑图吧，我能感觉到自己的骨头慢慢地被接上了。以后不再分头行动了，两个人一起好歹也有个照应。”楚宇阳说，“只是不清楚我们活着的那个年代现在怎么样了。”
“好，那我就先躺一会儿吧，你快点好起来，好起来了我们就去丞相那里拿点粮草来。”江漫漫说。
“我好不好起来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只能看那馒头良不良心了。还有，为什么要去丞相那里拿粮草？”楚宇阳问。
“因为我饿了。”江漫漫从脑袋底下抽出一只手放在肚子上。
“叮铃铃~”。浓雾中传来餐车铃铛的声音，楚宇阳心想馍馍可真会玩的，也不知道他可不可信。楚宇阳警觉得睁开了眼睛，害怕待会儿出现什么状况使他们陷入绝境，但他多虑了。
一位少年身着厨师服装，头戴高高的厨师帽，推着与他一样高的餐车走了过来：“楚先生，你们的订餐到了，请签收。”楚宇阳和江漫漫都不认识这个少年，也没人在这种鬼地方订餐，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哇塞好萌的NPC啊！”江漫漫已经完全代入了这个游戏，真不知道之前她是怎么哭的那么梨花带雨的。她跑过去捏了捏少年的脸，少年的脸直接被捏得变了形，吓得江漫漫赶快把手收回来。
他的脸一点人类皮肤应有的弹性都没有，就像橡皮泥一样。又是随风一吹，又以同样的方式——那少年化作一团面粉飘走了。
“难不成之前那个也是NPC？”江漫漫自言自语。远处的楚宇阳却感到了恐惧，他有一种直觉告诉他，馍馍的能力超乎他的想象，他绝不只是成精的馒头那么简单，深得像个无底洞。
天使不会没有条件地满足人类的所有要求，只有魔鬼才会，因为他们的喜欢用人类的欲望进行交易。他不想告诉江漫漫关于馍馍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江漫漫一点也不知情，NPC提供的道具效果都挺好的，不知道这一次又送了什么大餐来。说实话江漫漫都想一直这样下去了，反正之前她的生活里也没什么好牵挂的，她期待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很久了，现在有一个合适的同伴，合适的地点，何乐而不为？
她想也没想就在餐车单子上用好看的字体签上了楚宇阳的名字。尽管她的字一直都写得很好看，但这三个字她练过很多遍。也许是她写字写得入了神，并没有注意到楚宇阳扭曲的表情和大声的喊叫。
“不要签啊！”
看着江漫漫签了之后，楚宇阳面如死寂，这时，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万事万物都黑白电影化了，只有楚宇阳一个人是彩色的，黑白色的所有东西，包括江漫漫在内都静止不动。一双方口小皮鞋踏着欢快的步子走到楚宇阳的面前，那是馍馍，楚宇阳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他，只有他能做到这样，他是成精的妖怪，是魔鬼！
馍馍穿了一身深黑的西装，手中捧着一束白玫瑰。他将白玫瑰放在楚宇阳胸口，双手合十，像是来为他送葬的。
楚宇阳发现自己说不了话，呼吸道里似乎塞满了面粉，也许馍馍是来取他性命的吧，原来馍馍要杀他是这么的简单，过不了多久楚宇阳就会窒息身亡了。他想起了自己之前想杀了这个魔鬼的想法，那真是幼稚啊。
“你放心，我不是来杀你的。”馍馍的声音冷冰冰的，天上下起了小雨，“你猜的没错，我这么帮助你的确是有目的的，我是下属，你是上司，到一定时候你给分发工资就好了，就算拖欠工资不发我也找不到帮我伸冤的法院，你大可放心。至于工资是什么，当然是对你来说没有多大用处的东西啦。”馍馍看了看餐车旁边的江漫漫说，“我们现在是一边的，一边的人之间肯定要互相帮助啦。温馨提示，那是个不错的妞哦。祝你们进餐愉快。”馍馍谄媚地说完后蹲下来拍了拍楚宇阳的脸，和他胸口的花一起化作面粉飘走了，好像不曾来过，世界也恢复了原状。楚宇阳只觉得自己心里少了点什么，对馍馍也不再那么恐惧了，只留下了疑问。
餐车有三层，江漫漫把它一层一层地拉开。第一层放了法式鹅肝蒸馒头，第二层放的是美式馒头奶油切片，第三层放的是老面馒头和咸菜，还有两双象牙筷子。馍馍的能力似乎没有边际，而且不需要楚宇阳支付任何代价。江漫漫在惊奇之余将食物端下，一口一口喂给楚宇阳，楚宇阳面如死灰，咀嚼着道不尽的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