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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地藏雨(上)

雨丝细长,天地间的雨帘子变得稀疏起来。从斗笠滴下来的水珠也不如刚才那样豆大了。

浴烟拉拉兄长的衣角。浴非看到妹妹眼里写满了焦急,抬手覆在小脑袋上,示意没事,他看向庄尘,说:“庄兄弟,我们兄妹十天前就开始注意这株地藏雨了。实在是人命关天,还请庄兄出手。”

“命?”庄尘挑眉,略略瞥了眼女孩子——那种焦急是装不出来的,“浴兄可否细说?”

小女孩欲脱口说出,却被浴非一把按下。浴烟看到浴非摇摇头,就闭上了嘴,神色依旧焦急。

浴非说:“庄兄,这是家事,不值得与外人言说。”

庄尘听罢,耸耸肩膀,“家师正等我,小弟先走一步。”他本来也就没有帮助他们的心思。碍于不知对方底细不便脱身,现在谈无可谈,对方似乎也就那样,他选择走人。

他轻身跃上了树枝,“后会无期!”

兄妹二人见庄尘转身就走慌张起来:浴非冲出纸伞,将腰间的刀连同刀鞘一齐掷了出去,“给我留下!”凌厉的气流破开雨幕直冲庄尘。

“哥哥,别!”女孩叫道。

庄尘偏转身体,长刀擦肩而过,刀鞘扎进了树干。庄尘看着入木几分的刀,皱眉看向追来的浴非,“这是要动真的了。”

庄尘十年的乞讨生活注定了他不会是善茬儿。

“你什么意思?”庄尘怒喝,脚踩扶摇,瞬间拉近和兄妹二人的距离。

浴非其实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刚才明显是自己失礼又失理。但刚刚张开的口便被瞬间欺身的人影堵住了,他匆忙将自己的妹妹推离战场。

浴非看庄尘如狼似虎,似乎并不在乎地藏雨子掉落。自家妹妹已是脸色苍白,她大概无法想象地藏雨在庄尘竹筒里的样子了。

爷爷的病怎么办……

鱼族少年眼中也是染上一抹怒气,希望明显地被眼前这人捏碎了!

手下突然萦绕了蓝色灵气,一颗颗蓝色水珠在他手下浮动。此时下着雨,自己身为水根修士,算是有优势。这一架不得不打了。

“灵气?那应该是‘入体境’吧……”庄尘粗略判断,“我未曾开窍,不过入体修士我应该还有对刚的余地。大不了跑路,这里他能比我熟?下雨倒是有点麻烦……”

修士开窍完毕就自动步入了“感清境”,这一步就是感应清气以及用气开垦出经脉,经脉如何运转则视功法而定。

功法有人、地、天三个品级,每个品级又分为低、中、高三个阶层。

感清境也仅仅是叫法而已,严格意义上并不算一个停留境界。因为感清境界最多也就停留几个时辰,然后直接到达入体境。实际上,感清境是开窍的一个收尾过程。

“入体境”是指开辟完经脉之后,清气入体开始锻炼体魄经脉,并且将清气按照功法化为自身灵气。入体境界的修士可以掌握“气劲”,可以开始修炼“气术”,气术与功法同样的品级分层。

因为其丹田仍处于闭塞状态,所以入体境的修士无法将真气有效地、长久地储存在自身体内。

这入体境分为九段,一般停留一两年左右。入体修士目的就是凝聚灵气以为日后开垦丹田突破至“破气境”。

完全破开出丹田的那一刹那便是踏入破气之时。破气修士最大特点就是经脉能够自行产生稀少真气。他们开始将真气引导进入丹田,将其囤积储备。

破气修士的丹田灵气会自生凝聚成“灵气珠”,修士有几根,便有几颗“灵气珠”。例如,身兼水火二根,那便是有水灵气珠和火灵气珠两颗。等到气珠完美圆满时就是进入了“固气境”。一般修士修炼五年左右便可进入。

这些境界只要正常修气,吐纳吸收天地清气,积少成多都可以进入。

下个境界就是比较重要的“盘气境”,这个境界才算是真正迈入修士一途。多根修士进入盘气境,需要引导灵气珠吸引碰撞;单根修士则是人为凝练出第二颗灵气珠,进行碰撞。

突破至盘气境界的难度就在于,修士无法强行让珠子产生吸引力,有人会一生止步;二来是,修士要控制好碰撞强度,要考虑到自生的身体和丹田强度。某种意义上说,碰撞是越激烈越好,但如果一味追求爆炸强度,自生肉身灭亡便是结果。

珠子相撞产生爆炸之后,丹田便会出现气旋。吸引力弱了,碰撞强度就弱,那么气旋就弱小,其向心吸力也就小,吸力一小,吸收清气速度减缓,修炼速度自然减缓。

所以有不少修士在进阶冲击盘气时,会选择服用丹药,来强化肉身、丹田和灵气珠。

眼中蕴着怒气的浴非挥手往前虚拍,几颗水珠冲着半步之遥的庄尘暴射而去,瞬间到达庄尘眼前。

庄尘虽然仍在前冲的过程中,但他的反应速度是如何灵敏、身体是如何敏捷?

庄尘借着冲势俯身下去,往前空翻就躲过了水珠。

水珠在地上打出几个深痕。庄尘鹰击兔子,抬手向浴非拍去。半空中的斗笠少年掌风拂面而来,浴非以拳对掌,向前轰出。

对拳的一瞬,庄尘的手臂像是被轻微的雷击中了一样,有点发麻,“气劲?”

他退了几步,但并无大碍,只是膝盖略微弯曲,身子又弹射出去。浴非心中讶异对方的身体强度——自己这气劲就算入体九段的也不会这样半点事儿都没有。少年脚步往前踏出,迎着庄尘而去。

兄妹俩皆知道今天这地藏雨子肯定是没了。二人都对庄尘有怨气,不出手教训一番,难以消解。唯一令得浴非有好感的是,庄尘自始自终都将竹剑插在背上——浴非的刀还在树上。

十几个回合交手下来,浴非终于确定对方没有灵气波动,那运用气劲更是不可能了。

“莫非他尚未开窍?”这样想着,不禁脸有点微红,修士都有尊严,即使只是个小小入体修士,也不会和普通人交手。但随后又震惊他究竟是如何应对自己的气劲?

气劲闯入经脉,并非易解之事。

浴非不知道的是,庄尘一直在暗暗叫苦:身体像是被强行撕开,又在内里刮了无数刀一样痛苦。

饶是身体强健如他,也是难以忍受。强撑至现在,只因在浴非的刀飞来之时周心陌的那句传音:

“与他打一架,不然不用回来了。”

后半句的意思的确就是字面意思。庄尘虽然认为老大不会丢下他不管,但是扔在山野中十几二十天是绝对可以的……

要不是那句话,庄尘怎么会硬着头皮和浴非打了十几个回合?看似潇洒,实则痛苦。好在周心陌在那片刻之后又添了第二句:

“不必打赢。”

庄尘现在只想结束这场打斗,可是这死鱼怎么不会累的样子!还打个屁啊!我求你了,收手吧!洒家只想回家吃酒!

浴非怎么会知道这家伙居然是这个原因,敢情您装逼这么久是别人逼你装的?要是让他知道这家伙现在很没有风气地想着逃离……

浴非硬生生地抗下庄尘的一指,庄尘的每一指落下,都会让他的身体有滞涩感。的确,庄尘在学习四悠指的时候,先学习了人体构造。他不会医术,但对这些知识像医师一样自如。

人体每个脉门和穴位才是四悠指的落点所在!

忽然间,一阵狂风带雨点,糊上了浴非的脸!

庄尘在浴非硬接下那一指之后,瞬间甩头,斗笠上的雨水飞扑向浴非的脸。可惜身高还不够,只能溅到鱼族的嘴巴,只要起到惊吓浴非的效果就够了。

庄尘修长的一指点在浴非上腹,浴非腹内荡漾起一股热流,被震得连连后退。

刹住身形的浴非连连呸了几口,开口骂道:“你太卑鄙!”

那卑鄙小人早就拉开了距离,遥遥踩上一棵大树。

“所以呢?还要打吗?我可不想打了。以修士之身殴打平民百姓,真好意思。”庄尘戏谑。

“你也算平民百姓?”浴非脸色不善地看着庄尘。

“你放心,我要走了,别那么紧张。下起手来还真狠,招招气劲……看样子你生气了,可是是你暗算在先,到底谁该生气、谁卑鄙?”

浴非语塞,脸色不定。女孩子跑过来,为浴非撑起伞。她拉起兄长的袖子朝庄尘开口:“那是因为哥哥对地藏雨子很在意,他才急的!浴非哥哥是个很温柔的人!不许你这么说!”这个家伙实在是讨厌极了。

“看来还是你妹妹厉害。”他看得出来浴非的性子,刚才出手完全是急了眼。庄尘非善类,但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他只是觉得打趣别人很好玩罢了。这种假装老成的少年有很多有趣的地方。

他推测,出这种事的人必然是有地位,不说德高望重,那也深受爱戴。想来,这个三棠仲鱼族应该很有能量。否则周心陌也不会指示他这种事了,自己的老大对这个族有所求!

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怎会轮到这两个小孩子来?其中的原因庄尘甚是明了。周心陌传音只告诉了庄尘那种病和他的安排,这些人情世故都是庄尘自己推断出来的。

周心陌告诉庄尘,三棠仲鱼族是天光竹海东边山头上一个较大的妖族,是一支主族。庄尘看出二人家庭条件不错,但没想到是主族出身。

雾燕山脉总共有主族一百一十支,主族就相当于一个人类世家和当地长官的融合体,掌管自家这一方地界的所有事务。

“现在地藏雨在我手中,又怎是你说了算?”

“是我们先发现的!我和浴非哥哥十天前就发现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二十天前就留意了呢?”

“你!……”

“好了,”浴非摸摸妹妹的头,“浴烟,你争不过他的。况且,那株地藏雨的子现在肯定都消散了……”然后,他神色复杂地抬头看着庄尘,道:“庄兄,此事是在下不对,还望庄兄勿怪。”

庄尘撇撇嘴,摇头示意无碍。

浴非对着浴烟柔声道,“烟儿,我们再去想别的办法,肯定有办法的。我们走吧。”小女孩哪里肯听,哪里肯信,泪水扑簌簌地掉下来,“族里的大人们都说只有地藏雨子能解,要不是这家伙……”

庄尘平静地看着。

“乖……啊,烟儿,我们走吧……”浴非接过伞,拉着妹妹转身离去。

庄尘开口了。

“还麻烦等等……”

“庄兄还有何事请教?”浴非对这个抢夺并且破坏他们希望的家伙十分不喜欢,眼下他留住自己,不知道还想干什么。

庄尘看着浴非眼睛里闪烁着吃人的凶光,发出“呵呵”的干笑,说:“地藏雨子不外乎养生养气以及……治病这两种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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