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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转型期文化生态因素对电视新闻媒介的影响(3)

地方台大搞民生新闻,本地化新闻纷纷崛起,是中国电视界文化生态转型中的一大媒介景观。与传统的主流新闻比较来看,民生新闻的创新主要有几大要素:

1.特色化语言

1995年,北京电视台财经频道推出《北京特快》,以幽默、调侃、辛辣的报道风格迅速占领北京收视群体,并得到地方省市台的竞相模仿。1999年,北京电视台开动《第7日》,平民视角,小中见大,用有鲜明北京特色的通俗口语评述百姓身边的生动故事。记者善于发现和挖掘新闻事件的细节和戏剧化冲突,突出新闻当事人的性格在事件进程中的作用,强调人文内涵。透过一个个小人物的故事,看到普通人在生活当中的尴尬、困窘甚至苦难,也展示他们处世的智慧和坚忍不拔的精神,同时节目中还借鉴了其他艺术门类的表现形式。2007年,栏目时长从20分钟延长至30分钟。有了更充足的时间,《第7日》着力选取有争议的新闻事件、热点话题,给各方人群提供发表观点和彰显个性的交流平台。

创始于1983年的湖南卫视《晚间新闻》栏目,在2004年改版后,打破了“八股腔”,追求语言的“自然美”。具体包括导语幽默、有悬念,正文通俗、实在,标题讲究风味和意趣,让观众很有亲近感。同时,经由主持人的感性化播报,鲜活的人际情感适当投入,很容易拉近与观众的心理距离——遇到趣人趣事,语调会轻松调侃;眼见新闻主人公遭逢烦恼坎坷,声音就低沉缓慢、同情有加;报道世间不平事,则情绪波动甚至激动(主持人张丹丹曾不止一次在播报新闻的时候落泪、哽咽)。这种带着感情的播音、配音,融有记者、主持人的态度和观点,对观众极富感染力。这与多年来讲究“权威、大气、字正腔圆、不露态度”的传统播报方式可谓背道而驰,但无疑正是“民生”的本义。在讲述新闻事实之外,主持人会转述采访记者的看法,也会对新闻事实作个人见解式的点评。例如《抽屉式马桶》的导语:“隆回县的马艳祥对科学充满激情,他的发明绝对可以为大家大开‘方便’(加重语气)之门。”

《好心村民救助流浪汉》的结尾:“晚间新闻记者王伟宏、刘科激动得发抖,一方面是感谢大家对晚间新闻的信任,另一面是感叹老乡们的好心肠,对一个陌生人能这么掏心掏肺地给予帮助,俺们湖南人都是活雷锋。”

《南京零距离》的主播光头孟非,将犀利的语言风格和平民化的评述立场结合为一体,他对自己的工作总结说:“作为一个‘民生新闻’主持人,应该是真诚的、公正的,具有人文情怀的,懂得辩证法的,还有点幽默感的人。”“可以轻松,但不轻薄,可以通俗,但不庸俗。”等等。

2.故事性选题

2005年,江西卫视《传奇故事》面世,从全国各地媒体所采编的优秀新闻节目中选取素材,经过再度整理和挖掘加工,每晚为观众讲述一个有关真善美、德义理的社会故事。从讲正面故事,到让负面故事产生正面效果,栏目倡导积极向上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使观众与节目形成强烈的共鸣,既对人生有了更深的认识,同时也加强了社会责任感。从栏目的一些选题中我们可以看出这种“传奇”取向:因为车祸,爸爸成为植物人,孩子守候病床七十天,用稚嫩的歌声唤醒父亲;母亲对自己14岁的儿子施以安乐死,让儿子有尊严地死去,却触犯了刑法;九名高中生意外落水,一位盲人不顾安危下水救人,女儿作为他的眼睛指挥他完成了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帅小伙爱上高位截瘫的女孩,一场遭遇使他也变成高位截瘫,忍痛放弃爱情……根据CSM2006年1至6月份全国35城市网的收视数据,《传奇故事》同时段收视率高居全国卫视前三位,可谓收视影响力和社会影响力双丰收。

3.可视性手法

改版后的湖南卫视《晚间新闻》,强调通过“可看性”释放“新闻性、社会性、贴近性、趣味性、服务性”。在湖南卫视网页的《晚间新闻(简介)》中说:“要使舆论导向功能发挥出色,可看性是个前提。没有人看,你讲得再好、再正确,没有用嘛!”于是老招牌做了大跳跃,有兴奋点的情节和细节在晚间新闻里突出到前沿,充当了主体,一些产生全国影响的报道都是以此见长。例如《张老师,你好》一期,讲一个曾被评为全国劳模的山村女教师多年来把自己微薄的积蓄用于山村小学的建设,而等到自己身患重病,需五六万元才能治愈时,她已身无分文,住在医院坐以待毙。记者第一次走进她的病房,回来只发了一条四十多秒的新闻,压根儿没想到当天晚上会有十几个省的观众打电话来表示关切。回想起来,那四十多秒也就是几个镜头:首先是记者走进病房一眼发现张老师正把那可怜兮兮的三十八块六毛钱摊在床上“摸底”,那一筹莫展的神色令人心酸;其次是那个装衣服的塑料袋竟是一个装猪饲料的袋子,还有唯一的营养品是一瓶橘子罐头。

三五个细节镜头给人留下了刻骨铭心的感动,此后的跟踪报道也是以细节、情节见长,以至于不仅全国十几个省市汇款支援张老师,连湖南省副省长及省教委、省总工会、永州市委市政府、道县县委县政府等都以各种方式关心张老师。短短十几天,张老师的六万多元医疗费全齐了,硬是从死神手中救回了一个令人无限尊敬的好老师。此外,现场同期声的大量运用和情节、细节相得益彰;特效声响、音乐、诗歌、歌词等各种辅助元素的调动也使新闻增添了表现力和感染力,变得更加活泼起来。例如《农民办起农机厂奔小康》的新闻末尾响起了《咱们工人有力量》;《李春蓉的好人好事》配了歌曲《你是一个好人》。

北京三台(科教频道)1999年底设立的《法治进行时》栏目,以离奇的案件为节目内核展开叙事,节目拍摄和剪辑上多借鉴国外警匪片的制作风格,比如在案件跟踪过程中,同一屏幕上有不同空间分屏并目简介举,多线交织,画面信息量丰富,引人入胜。

4.曝光性报道

比如,2002年元旦开播的江苏台城市频道的《南京零距离》,就以大量的批评性“曝光”报道见长。江苏电视总台副台长戴昕祥曾说:“在去年(2004年)的全国新闻年会上,有的省说他们去年一年才做了八条批评报道,觉得很了不起了。那我们在一档新闻里头就不止八条揭露批评报道了。”大量的“曝光”新闻需要有通畅的信源,为加强与观众的互动沟通,《南京零距离》投资近百万建立热线电话接听中心,24小时倾听老百姓数百个电话,做到有电必复,承诺有难必帮。

湖南卫视《晚间新闻》率先披露耒阳交警李志文率领黑社会炮轰水东江事件,引得省领导李饴衡及中央领导尉健行的拍案而起,中央及省政法委派调查组进驻耒阳,有强硬背景的李志文锒铛入狱,有庇子之嫌的李父被撤职查办。这种仗义批伐,极解民愤,为栏目赢得了美誉。

5.系统化营销

在媒介改造的尝试中,有些地方台栏目采用了系统化的文化营销手段。《南京零距离》的自我形象推广遍及公交车辆、楼宇、商场等公共场所;在开播之后的一年半时间里,《南京零距离》就举办过大大小小30多次广场活动,平均每两周一次;在2004年夏天,南京因为缺电被迫拉闸,栏目就组织电影放映队先后到150个社区放映露天电影;2005年夏天,栏目决定再放映200场左右,以走遍南京317个社区;此外,还定期组织文艺慰问演出、培训下岗职工、免费为群众修理电器、每年春节期间为市民疏浚下水道等等,这些需要相当坚决态度和执行力的活动,已经远远超越了一个电视新闻栏目传统观念中的业务范围。结果,《南京零距离》在当地市民心中已然成为一个亲民的媒介文化符号,品牌地位颇高,以至于当出现了一些突发事件后,现场观众会自然地通知“110”和《南京零距离》,甚至为等待后者而要求“110”暂缓处理。

民生新闻从社会生活中取材,人情冷暖、家庭婚恋、好人好事、杀人越货、自然风土、遗风陋俗、奇闻轶事、实用信息……方方面面,无所不包,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从整体上来看,多数民生新闻的探索找到了导向性与观赏性的结合点,在吸引人、触动人的同时,也映现出人性的光芒和时代风尚,重树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促进了精神文明建设,可谓用非主流的新闻故事弘扬了主旋律。对于一些已在全国落地的地方电视台来说,新闻的地域概念已被打破,凭自家品质、特色已在全国范围赢得了稳定的收视人群。湖南卫视等地方台还通过长城平台落户北美、亚洲各国,实现了地方台的外向突破。

淡化精英姿态,以较低层次的情感和伦理价值观念,超越阶层、种族、教育水平、地域差别等一切社会区隔,赢得最广泛的社会基础和收视规模,是民生新闻普遍采取的市场化策略。但某些民生新闻过于偏重以市场为导向的节目营销,也带来了负面的情况,其中最要害的就是新闻的商品性超越公共性,出现了“星、腥、性”等格调低俗化的倾向。比如《南京零距离》中高频度的婚外情、卖淫嫖娼等事关个人隐私的报道;《1860新闻眼》中聘请因拍摄人体写真而闻名一时的汤加丽做主持人,设观众收视抽奖,奖品为价值12万元的汽车,新闻题材选取“越过道德底线的,用杀人、放火,用离奇,甚至用低俗”来吸引观众,使观众的窥视欲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有时候连一周过几次夫妻生活都说出来了。”这些是媒介文化生态环境中的背光面,不值得提倡。

四、境外电视台:中西合璧的商业运作

孙玉胜在《十年:从改变电视的语态开始》一书中写道:“1996年对新闻改革的决策者和实践者来说,意料之外的是当年的3月31日,杀出了一个‘香港凤凰卫视中文台’。如果说1996年央视新闻改革的成果主要体现在《新闻调查》和《实话实说》两个栏目的创办,而凤凰卫视这一次则是在运作一个频道。”

凤凰卫视在开播之初的定位为“城市青年台”,以娱乐节目和资讯见长。1997年进行了节目大改版,推出《凤凰早班车》、《锵锵三人行》、《小莉看时事》等,之后又陆续扩展新闻板块的面积,新闻资讯的比重越来越强。

作为纯商业运作的电视台,在凤凰卫视身上兼有西方媒介运营体制的烙印和作为华语媒体文化本地化的独到创建。与内地电视媒体的内向发展不同,立足香港的凤凰卫视以国际化、泛中华为己任和目标,力图“构建两岸三地的桥梁”。这体现了凤凰文化中的政治诉求和民族情怀。

作为后起之秀,起步之初资源有限的境况决定了它不可能凭借规模取胜,在对自己有限但独特的资源进行优化整合后,凤凰卫视采取了“开创新视野、传播新文化”的差异化战略,并面向“全球华人”播报而非仅限于一地一区的观众,用这种放眼四海的姿态来呼吁全球化时代的一种新的民族认同。具体做法主要包括:

首先,偏重报道内地媒体的盲区。由于传统报道惯例和新闻政策的限制,内地电视媒体在西方国际新闻资讯、“敏感新闻”和港台新闻上涉及甚少,而转型期的国人既渴望看到外面的世界,又希冀获得内部“参考消息”。对内地传媒的留白,占据港台地缘优势和信息优势的凤凰卫视不仅大笔补上,同时还会进行另类解读,比如专门曝光台湾政局内幕的《解码陈文茜》、《骇客赵少康》等。2008年3月台湾大选,凤凰卫视《凤凰大视野》之《谋变——台湾政情总观察》中,观众见到,杨锦麟戴着棒球帽操着闽南腔在台湾政贾和民间采集声音。

其次,集中报道重大事件。把重大新闻事件做足、做到位,能迅速产生影响力,从而确立媒体地位和形象。在香港回归、戴安娜葬礼、1998年的抗洪救灾、澳门回归、千禧年、“台湾大选”、江泽民访美、克林顿访华、“9·11”、别斯兰人质事件等新闻的直播、转播和报道上,凤凰卫视步步为营,逐渐跃升到观众视野的前沿,甚至在观众中养成了“大事看凤凰”的习惯。

再次,政务新闻人性化。内地媒体的时政要闻播报模式化、套路化严重,新闻中“有事无人”的现象普遍。凤凰卫视在对政务新闻的报道中力求生动翔实,并突出展示领导人作为“人”的个性魅力。

还有,语言风格港台化。这首先源于凤凰卫视的主持人、播音员、出镜记者有相当比例来自港台,再就是它承袭了港台地区新闻播报中亲民服务的姿态,这种平等甚至“自下而上”的视角与内地主流新闻播报中居高临下的“新华体”和“播音腔”完全不同,令人耳目一新。

以凤凰卫视为平台,传媒人给中国人乃至全球华人提供了一个崭新的新闻视角,这一视角为凤凰卫视赢得了独特的话语空间和文化力量。

中国文化生态的多元化、层级化趋势,促成了央视、省级卫视、省级非卫视频道、城市台和境外电视媒体五指并张、多元发展的文化传播新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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