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将天空中的一轮明月遮蔽,星光黯淡,仿佛被一层黑纱所笼罩。神剑峰顶在一瞬之间变得漆黑,只有那高耸入云的剑阁,能辨析身兼宗中心位置的所在。
此时已至三更天,神剑宗弟子大多早早入睡,极少数人彻夜不眠地打坐修炼。在神剑宗的大门两侧,两位守门的弟子早已昏昏欲睡,不过都是强提真气抵御,手掌撑着长剑,眼睛一张一合。不过,若是大门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会顿时清醒。
云后的明月透过一丝光亮,将神剑宗山门前的这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道上铺了一层银白色地毯,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沿着小道一路向门前走去,脚步轻柔,细若无声。男子有一头醒目的银白色碎发,在月光之下十分耀眼。
等到守门弟子感觉到一阵风拂过脸庞,睁开朦胧双眼定睛一看,白袍男子静静地、面带笑容地看着他们。他俩顿时惊醒,连忙挡住男子去路,心中暗想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
“夜已深了,不知这位道友有何要事?”守门弟子见他走路无声,必然是位修炼之人,只是不知道为何连夜来此。
男子嘴角翘起一丝弧度,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道:“麻烦禀告玄清掌门,在下是为了宗门大比一事来的。”他的身影有些沙哑,这清冷的月光下,让人不寒而栗。
“宗门大比?”被男子语气弄得有些颤抖的守门弟子神色一肃。这是以一个甲子为一次循环的优秀弟子展现自己的舞台,想不到这么快就要开始了。他想要抑制自己内心喷涌的沸腾热血,不过一想自己或许连宗内选拔都过不了,顿时泄气。
“不知道道友是哪一个宗门的?也好让我通禀时方便一些。”守门弟子神色愈发恭敬,此人看来修为高深,又能被宗门委以如此重任,在宗内的地位可想而知。
男子从怀里拿出一张木牌,递给其中一名弟子,笑道:“将这个给玄清掌门,他自然知道了。”那名弟子接过木牌,不敢怠慢,急匆匆地向殿内赶去。另一名弟子目送他离去,又转过头问道:“道友,你……”笑容凝固,他的脖颈处顿时多了一条血红色的、如发丝般纤细的线。而后,这条线慢慢扩大,血液喷涌而出,将那弟子所着的洁白剑袍登时染得血红。他瞪着双眼,不知为何会这样。
男子银色的碎发在风中荡着,他的双目骤然间迸射出道道寒光,冰冷地看着缓缓倒下的守门弟子。他轻舐嘴角,双唇蠕动,像是说着什么。旋即,一道黑影急掠而出,消失在神剑宗的黑夜之中。
……
……
大殿比白天的时候显得更加冷清,能听到这炎炎夏日传来的阵阵虫鸣。不时有夜间巡逻的弟子走过,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大殿,不仅仅是白日宗主与长老会聚议事之地,在大殿的后方有一间暗房,供宗主打坐炼气之用。
手持木牌,身着白色剑袍的弟子疾步向大殿跑去,此刻的大殿还点着灯,为一片漆黑的世界透了一丝光亮。
守门弟子不敢直接推门进去,只得在外面通报:“玄道长老,弟子灵硕,宗门外有一男子,称自己为了六宗大比之事要见宗主。”
老人是玄道长老,属战天峰。
玄道长老道:“宗主此刻正在闭关。究竟是谁,竟然在这月黑风高之夜来此?”
“那人说宗主见了木牌便知。”守门弟子示出木牌。
玄道长老伸出有些白皙的手掌。真不愧是修道之人,手比之年轻人都要嫩白许多,脸上也看不见些许皱纹。五指拨动,木牌腾空而起,便到了他的面前。他手持木牌,觉得分外眼熟,却又一时无法想起,于是问道:“那人什么模样?”
“银袍白发。”弟子答道,“玄道长老,是否请他来大殿?”然而当他抬头之时,却是发现玄道长老的脸上,一脸的惊愕。弟子心想,难道真是个大人物?
玄道长老心中忖道:是了,除他之外,谁人还有这信物?霎时觉得不妥,目光收缩,沉声喝道:“快去让宗内弟子戒备,同时在殿前增派人手,不要让人打扰宗主修炼,我亲自去看看。”
“是。”守门弟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惶惶不安,只得迎头一拜,抬头之时,早已不见长老踪迹。顿时不多想,连忙叫住在外巡逻的师兄弟们,一起通知。
只见一道黑影在大殿与宗门之间穿梭,衣裳在风中猎猎作响,须臾之间,便已经来到了宗门前,身影显现,乃一灰袍老人。他一到这里,却顿时气冲脑门,骤然间真气便不停攀升,他周身的空间仿佛扭曲了一般。
在他的眼前,银色碎发的男子从容不迫地站在那刻有“神剑宗”三字的匾额之下,一身雪白,脚下鲜红,血液仿佛还留有余热。三四名弟子的尸体陈在他的周围。他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这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玄道长老盯着他的眼神又惊又怒,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从大门光明正大的进来,他是不要命了么?!
银发男子好像发现了他,将视线转移过去。
玄道长老沉声问道:“阁下,可是‘银魂’?”
银发男子嘴角发出森然的冷笑,仿佛是认同了。
“让杀手界的银魂深夜造访,杀害我四名弟子,神剑宗倒是万分荣幸啊……”玄道长老的手掌已经握成了拳头,青筋尽数爆开,咯咯作响。他的声音充满了杀意。
银发男子笑道:“玄道长老过奖了,你们神剑宗号称六大宗门之首,自然也是值得我杀一杀的。”
“你们来这个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玄道长老问道。
银发男子道:“没有什么,只不过是想看看‘修罗’那个家伙原来带过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不过,我这个人喜欢夜里,所以就深夜来此啦。”
“素问杀手界一命值千金,若非有人雇佣,杀人倒是一件亏本的事情。”玄道长老讥笑道,“今日看来……”话音未落,玄道长老眼中寒光一闪,杀意纵横,衣裳猎猎,手中顿时凝出一把气剑,凌空而握,怒斩而下。一道弧形剑气,夹杂着破空声直掠银发男子银魂。
银魂的眼眸中充满不屑的冷笑,轻舐嘴角,丝毫不放在眼里。他的衣袖中滑出一把精致的短刃,横于胸前,顺势一挡,如斯剑气顿时消散。
银魂讥笑之意更起,他的气势不断攀升,直追玄道长老,一头银色碎发在风中飞舞,他那邪魅的黑色瞳孔四周布满了血丝,看起来狰狞可怖。当是时,宗内弟子已经召集完毕,几十名弟子朝着山门涌来,几乎已经是夜间巡逻的弟子的全部数量。
“玄道长老!”众弟子齐声呼道。
玄道长老说道:“众弟子听令,摆‘天罡剑阵’,这小贼杀我神剑宗弟子,万不可将他放走!”
“是!”
吼声如雷,几十位弟子毫不迟疑,将银魂四周团团围住,水泄不通,就像一个铁桶。横剑于胸,剑罡爆射,在半空中聚集,形成一道由白色剑罡凝结而成的罩子,仿佛固若金汤。同时,其上波纹涌动,形成一道道剑气,如万箭齐发一般,直射站在中央的银魂。
银魂步伐诡异,瞳孔变得鲜红,映着地上的鲜血。他的那柄短刃乃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兵器,加之速度奇快,竟是将所有剑气尽数挡住。有时微微侧身闪过,剑气打在地上,将地面迸出一道深深的裂痕。同时,他将剑气打回,击打在白色光罩之上,发出“嗤嗤”的声音,迸出道道火花。
玄道长老目光一凝,那剑罡所凝之处,竟是已经开始有了裂痕,若是被强行攻破,这些弟子怕是无法保住。当下不再迟疑,喝道:“散开剑阵!”同时纵身一跃,飞至银魂上方。
众弟子一听,连忙收起剑气攻击,尽数退开一些。玄道长老在光罩收拢之时,亦是观察银魂动作,暗自思考出手时机。他见银魂脚步微移,似是要攻击的样子,不再迟疑,急冲而下,手中凝成一道剑气,双指相并,自指尖迸出。这威力,竟是要比方才集众人之力的“天罡剑阵”还要大上许多。
银魂不住冷笑,其中的嗜血阴寒更是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在杀手界,都知道银魂出了名的残暴血腥,独喜鲜血。他****了一下嘴角,那里还残留着方才杀人之时喷到那里的血液,一股腥咸味道入口,更是让他精神大振,长啸一声,极速向玄道长老冲过去。瞬息之间,已经来到了玄道长老的背后。
玄道长老目光一凝,迅速转身,一掌拍下!
“师兄,这人是谁,竟然能够将玄道长老逼成这般模样?”人群中传来这样的声音。
“不知道,不过以玄道长老的合体期修为,应当是没有问题。”那名弟子自信地说道。
“可是,那人既然能够与玄道长老势均力敌,自然是个高手,他……”
话音未落,戛然而止。他低头向胸口看去,那里不知为何已经爆了一个血洞,他的眼前,却是方才哪个正与自己长老打得不可开交的人——银魂。
“小喽啰的话真多……”银魂短刃一扫,唰唰又是几条人命!原来,方才银魂与玄道长老对掌之时,借力瞬间来到这里,干掉了这个让他心烦的小喽啰。
当是时,他的月白色长袍,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