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当即决定去陶欣家继续喝酒。
进了房门,依然是非常素雅干净。陶欣从书架上拿下一瓶芝华士,跟红茶一起兑在调酒瓶里。陈冬尔揶揄道:“设备这么专业?”
陶欣笑嘻嘻说:“以前我和小方在家其实也会小酌一下。”
陈冬尔举着调酒瓶,说:“分明是两个女酒鬼。”
陈冬尔问吕捷有没有来找过她,陶欣坐在地毯上,摆弄着酒杯,慢悠悠地说:“来过两次,都被我赶走了。他又不敢打电话给我爸,就让小方来劝我。小方结完婚还真是变了,居然站到他那边,苦口婆心劝了我好几回,说什么‘宁拆一座庙,不毁一门亲’。还被我骂了一顿。”
陈冬尔举起酒杯,说:“别逞强,半夜又在被子里哭。”
陶欣对他的嘲笑毫不在意,说:“说也奇怪,原来我的生活没有了他,也完全没有区别。那我为什么要回头?”
陈冬尔说:“十二年的感情,说放下就真放下了?”
陶欣一笑,说:“这跟时间长短没关系。有的傻瓜过了10年,还对初恋情人念念不忘呢。”
陈冬尔很尴尬,说:“不带你这样打击报复的啊!”
陶欣笑得花枝乱颤,小台灯的灯光映在她脸上,红扑扑的,一瞬间陈冬尔觉得生活竟是如此美好,不禁升起一份异样的感觉。他想起第一次在火车上遇见陶欣,她也是如此地笑。
陈冬尔不禁把积在心底很久的疑惑抛出来:“你为什么后来对我态度变得特别恶劣?”
陶欣不承认,抿了一口酒,说:“有吗?”
陈冬尔又从头说了一遍,从他们在火车上的邂逅到在KTV的偶遇,然后说:“我明白了。那天你以为我找小姐,对不对?”
陶欣斜眼看他,说:“找没找过你自己心里清楚。而且,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冬尔大声说:“有关系。我不是那种人,别人误解我可以,你不可以。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
这时候陶欣的酒喝完了,陶欣摇晃着想站起来,说:“冰箱里还有几瓶啤酒,我去取。”
陈冬尔边说够了够了边去拉她想制止她,没料一下子把陶欣拉扯倒在自己怀里。
房间一下子静默了。
陈冬尔看着陶欣,陶欣看着陈冬尔,呼吸也急促起来,互相都能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地上的一个红酒瓶在滚动,似乎是战前的鼓点,为金戈交碰的瞬间推波助澜。陈冬尔粗声说:“其实,从我在火车上遇到你,我就……”
这时候,门响了,有人开门进了屋。
两人一起回头,赫然是方小方!方小方也吃了一惊,呆在当场。三人一时无话。
还是方小方打破沉默,她飞快地说:“姨父说你手机关机了,让我过来看看你。你没事就好,我先走了。”说完迅速地转身离开。
陶欣一下子反应过来,边叫她边追了出去。
陶欣在小区里追上方小方,说:“小方,叫你呢,你跑那么快干嘛?”
方小方有点慌乱,紧紧抓住包,说:“你们,你们在一起了?”
陶欣说:“没有。你不要误会。”
方小方说:“跟他好了也该告诉我一声啊,我好恭喜你们。”
陶欣大声制止她:“小方,你不要胡说。”
方小方也大声说:“我胡说?我都看到了。怪不得吕捷怎么求你你都不回头,原来早也有了新欢。陪你去香港的男人也是他吧?”
陶欣一时语塞,说:“你生什么气啊?”
方小方喃喃道:“对,跟我又没有关系,我生什么气啊!也轮不到我生气,绿帽子是吕捷的,要生气也是他生气。”
陶欣还要继续解释,方小方掉头径直走了。陶欣一阵气血翻滚上来,冤屈无处诉,只能立在原地跺脚。
这时陈冬尔追下来了,四处张望,问她:“人呢?”
陶欣摊开手,说:“估计误会咱俩了。走了。”突然想起来什么,惊叫道:“你怎么出来了?”两个人赶紧跑上楼,果然被铁将军锁在门外。
陈冬尔自我解嘲说:“呵呵,你们家的门跟我家不一样,我家出来还得拿钥匙才能上锁的。”
陶欣瞪了陈冬尔一眼。陈冬尔立马闭嘴了。
陶欣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一边喃喃道:“怎么办呢?手机钥匙都在里面。”陈冬尔给方小方打电话,一直打不通。
陶欣像分析案情似的,说:“小方不会接电话的,她在气头上呢。这丫头,什么解释都不听,就不相信这是误会。”
陈冬尔看着陶欣,缓缓说:“其实,她没有误会。其实刚才我想说,最近,我开始慢慢忘记十年前的事情了。”
陶欣疑惑地问:“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冬尔一愣,继续说:“有关系。就是因为你。”
陶欣奇道:“因为我?”顿了几秒,“哎呀,现在你不要给我添乱啦。快想想我怎么回家?”
陈冬尔狡黠地眨巴着眼睛,说:“你要是对我好一点,可以来我家借宿。”
陶欣打了他一下:“那不是羊入虎口,我不去。你送我回我爸家!”
路上,陶欣甩开陈冬尔想搭在她肩上的手,说:“你是没心没肺的吗?方小方生气了你想办法解释去!气死我了。”
到了陶欣爸家楼下,陶欣按门铃,陶爸出现在可视电话里,闷声说:“让你朋友也上来。”
两人对看了一下,陶欣说:“你完了。”陈冬尔顿时很忐忑。
打开房门,一名中年男子赫然立在面前,陶爸身形高大,两鬓略有白霜,脸色红润皱纹极少,眉目间与于荣光有几分相像,虽然一身家居服装却掩不住铁骨筋肉。他目光如炬盯着陈冬尔,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转头往里走。
陈冬尔小声说:“你爸那么年轻?”
陶欣悄悄回应道:“早婚早育。”
陶爸边往前走边说:“不要在背后讲话。我耳聪目明,听得一清二楚。”
三人坐定,陶爸像审犯人一样看着陈冬尔,陈冬尔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把目光转向陶欣求救。陶欣撒娇说:“爸,你干嘛呢?”
陶爸沉声问:“小兄弟,你喝什么?”
陈冬尔客气说:“白水就行,白水就行。”
没料到陶爸说:“水在厨房,自己去接。”用手指指明了厨房位置。
陈冬尔讪讪地站起来,和陶欣对看着,慢慢挪过去。
陶爸突然抓起桌上的一个空杯抛过去,陈冬尔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去接住。陶欣手抚额头低下了头。陈冬尔有点茫然,又很惶恐,自己去厨房接了杯水回来坐下。
陶爸突然说:“陶欣就是为了你跟吕捷分的手?”
陈冬尔一口水喷在杯子里了,水花四溅,他慌乱地拿起桌上的纸巾去擦拭。
陶欣摇他手臂,嗔怪道:“爸!不是他!”
陶爸回头看他,说:“那是谁?”
陶欣叫起来:“谁也不是。是你女儿被劈腿,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
陶爸恍然大悟,惋惜道:“哎呦,亏了!亏大发了!就吕捷那小子的怂样,居然还敢勾三搭四?怪不得不敢来找我,我见他非得把他胳膊卸下来不可!”
陶欣边站起来找钥匙边嘀咕:“也不知道小方是怎么跟你说的。反正我什么事都没有,你少让小方监视我。你照顾好自己吧,心里只有你的学校,连自己的女儿甩别人还是被别人甩都不知道!”
陶爸争辩道:“我女儿那么优秀,怎么可能被别人甩嘛。我想肯定是你有了新男朋友,然后才找借口踹掉那小子的。”回头看了看陈冬尔,“现在看来,我也没错。”
陶欣摇摇头,一脸无奈,把钥匙拿在手,说:“爸,我走了啊。”
陶爸吃惊道:“不住一晚?”
陶欣说:“我怕明天一大早那帮小混混就来把我吵醒。”
陶爸说:“什么小混混?都是你的师弟!”陶欣赶紧小鸡啄米般点头表示认同以免节外生枝。
陈冬尔也站起来告别。
陶爸盯着他,突然说:“你坐下。”
陈冬尔不明就里,只能坐下来。陶爸绕到他身后,用手去按他左肩,问:“疼吗?”一阵痛感袭来,陈冬尔叫出了声。陶爸用指关节顶住他的背脊往下滑,陈冬尔明显感到有几处位置痛感明显,陶爸说:“年轻人不好好爱惜身体,你进来时我就发现你的肩膀是左高右低,平常颈椎是不是也不舒服?”
陈冬尔连连称是,陶爸把他的左臂拉起来从前胸绕到脑后,用力向右边掰,边说:“我让你咳嗽你就咳嗽。”突然暴喝:“咳!”陈冬尔配合地大声咳嗽了一声。陶爸又拉起他的右臂如是重复了一次。
陶爸说:“好了。下周再来一次。”
陈冬尔转动脖颈,竟轻松了许多,他用惊奇的眼神看着陶欣,连连称谢。陶欣得意极了。
两人告别出门,陶欣回头吩咐说:“叫你晚上别喝茶了,回头又睡不着。”陶爸敷衍道:“行啦行啦。你每天晚上有没有扎马步?别偷懒啊。”父女俩互相叮嘱着,鸡同鸭讲各说各话,就这么出了门。
陈冬尔一边活动身体一边说:“你爸挺逗的。”
陶欣说他爸就是个武痴,从小习武,跟她妈是师兄妹的关系。两人年轻时都参加武术比赛,还拿过全国冠军。退役后很早就结了婚,都在市武术队执教,也自己开一个武术培训班。陶欣说:“我爸一辈子没在社会上漂过,到老还保持着他们武行里的做派,你可能会觉得有点怪,但其实他非常单纯,跟小孩儿似的。”陶欣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陈冬尔实话实说:“我没觉得怪啊。就是特别像武侠片里的人,你家布置得也特像绝顶高手隐居的茅屋。”
陶欣嘿嘿一笑:“你倒不怕他。吕捷见了他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我爸老说他没有男子气概,攀不上陶家的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