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的相亲对象是一个银行的副行长,三十五岁能坐上这个职位,家里应该有相当的背景。副行长对花子显然非常满意,但花子面对他的已呈地中海的发型,根本吃不下饭。
饭后,花子婉拒了副行长送她回家的美意,飞快地打上一辆出租车到陈冬尔楼下。她见到陈冬尔就扑上去,说:“特别吓人。”陈冬尔听完她的相亲遭遇,哈哈大笑,他开玩笑道:“如果是个中年的多金帅哥,你就从了吧。”
花子趴在他胸前,说:“吃饭时,我满脑子都在想你。我是疯了吗,我为什么要去见他?”
陈冬尔捧起她的脸,只见花子眼角有晶莹的泪花,顿时一阵愧疚,他说:“对不起,我现在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你给我几年时间,我会给你一个家。”
花子的泪顺着脸颊流下,说:“我今晚不想回去了。那里根本不是我的家。”陈冬尔不知道她在继父那里受过什么委屈,连连追问,花子摇摇头,说:“他们对我很好,有点过分的好,连安排我相亲都是客客气气的。但就因为这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住在那里,依然感觉自己是个客人。我这么着急结婚是因为我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家,你懂吗?”
陈冬尔紧紧抱住了花子。
人在艰难的时候往往感觉度日如年,陈冬尔在失业困苦和害怕失去花子的双重煎熬中,又过了一个月,而这个月就跟过了半辈子一般难熬。
这天花子来了个电话,说奶奶去世了,要陈冬尔陪她回黑龙江老家。
陈冬尔怀着忐忑的心情,踏上了北上之旅。
到达花子爷爷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家里的厅布置成了一个灵堂,一片肃穆的气氛。花子抱着爷爷哭了一鼻子,陈冬尔也有点眼圈发红。花子拉过陈冬尔说:“爷爷,这是陈冬尔。”陈冬尔上前说:“爷爷,您节哀,保重身体。”爷爷握着陈冬尔的手,一直说:“好孩子,好孩子。”
花子的父亲是个老师,话不多,简单问了问陈冬尔情况,转头跟花子说:“小孩儿,找了小朋友也不跟爸爸说。”花子撒娇地晃着爸爸的手,一脸娇羞。
爸爸问:“你妈知道了吗?”
花子摇摇头。
得了个空,陈冬尔悄悄问花子:“你当年为什么不跟你爸?”
花子吐了口气,说:“他,也有老婆。”
快到11点了,花子的爸爸招呼陈冬尔去他家过夜,说爷爷家住不下了。陈冬尔一脸错愕,向花子投去求助的眼神。花子推他说:“没事,去吧去吧,跟我爸好好聊聊。”
结果,她爸没什么跟他聊的,一路闷头抽烟。陈冬尔只能装模作样问了问在学校里教什么,一周几节课,累不累之类的废话。快到家时,花子爸爸撂下了一句话:“你俩的事,得她妈拍板才行。”陈冬尔连连点头。
一进门,就看见花子爸爸的老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身上一件暗红色毛衣,披着一条毯子。看见陈冬尔,欠起身,大惊小怪地说:“哎呦,有客人啊,你也不跟我说一声。我身体不好,没法张罗丧事,都是她爸在跑,这几天可累着他了,你看,都瘦了一圈啦。”陈冬尔跟她客套了几句,就感觉这个女人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动不动就把情义挂在嘴边,处处透着虚假。陈冬尔想,幸好花子不跟他俩过,不然日子更难熬。
丧事有花子的爸爸和叔叔在主持,陈冬尔每天陪花子见了许多亲戚,包括外婆,小舅舅妈,表哥嫂子,还有发小母女,陈冬尔开玩笑说:“所有的人我都见过了,就差你母后了。”花子哀怨地看着他,说:“之前不是见过一次嘛,其实对你印象还挺好的,但如果是做男朋友,还差好大一截。”
回北京的当天,爷爷家早早就备好饭,爷爷一手拉着花子,一手拉着陈冬尔,不停掉眼泪。爷爷说:“你们要好好的,别吵架。”弄得陈冬尔也鼻子一阵阵发酸。多好的爷爷啊,他希望成为他们家里的一份子,每年可以名正言顺地来看她的爸爸和爷爷。
在火车上,花子说:“我妈应该已经知道我带你回牡丹江了。可奇怪,一个电话都没有!”
陈冬尔说:“她怎么会知道?”
花子说:“我不该带你见舅妈的,她根本藏不住事。可是我想让外婆看看你,也绕不开舅妈啊。”
陈冬尔问:“你猜你妈会怎么样?”
花子摇摇头,说:“我其实不太了解她,我妈是个神秘的女人。”
花子没猜错,她妈果然已经知道了,但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切如常。最后,花子绷不住了,在一天晚饭时跟她妈摊牌了。
她妈没回答她,揉着HelloKitty的脸说:“听见了吗?姐姐谈恋爱了,你也高兴吧?”然后母女俩静静地对峙着,她妈摩挲着狗,花子盯着她妈。
最后,她妈站起来说:“我下楼遛HelloKitty了。”弄好装备后,她回过头说:“只要不结婚,我没意见。”
花子气得哭了。
转眼到了12月,离陈冬尔离开第一个单位已经整整7个月了。有一天,他接到了培训学校人事部主管的电话,言简意赅,有一家旅游公司想面试他。
原来,这个主管跟老李是老同学,一天聚会时提到了陈冬尔的“虎事”,听者有心,老李是旅游公司的部门总监,负责日韩线路,正好最近缺人手。他听了陈冬尔的光荣事迹,顿时起了兴趣。
面试的流程一切顺利,老李问陈冬尔:“你为什么离开你第一家公司?”
陈冬尔老实回答:“我想挣钱。”
老李大笑说:“年轻人,你很诚实啊。那你最近挣到钱了吗?”
陈冬尔说:“没有。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挣钱,我也会替你挣到钱。”
老李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他认为做销售就是要有强烈的挣钱的企图心,这点陈冬尔就很符合。
老李盯着陈冬尔,许久,问了一句:“你不会再骂老板吧?”
其实见陈冬尔的第一面,老李就已经决定要这个年轻人了。有时候,气场这个事情很难解释,一个眼神,一个语气,甚至说话的声音和语速,都能决定两个人能不能做朋友。
旅游公司通知陈冬尔周一上班,月薪4000元。基于陈冬尔未曾涉足旅游行业,需要到湖北的分公司实习三个月,元旦后出发。
陈冬尔抑制住内心的狂喜给花子打电话,特意强调了月薪。花子那头静默了一会儿,说:“恭喜你,你终于等到了。”
是金子总会发光,我的时刻到了!陈冬尔对自己说,他意气风发并且踌躇满志,他要努力工作,他要挣钱,他要买房子,他要买车,他要和花子结婚,他要花子的妈妈知道,他陈冬尔前途一片光明,有他做女婿,一点儿都不亏!
由于有过之前的挫折,陈冬尔无比珍惜这份工作,他废寝忘食钻研业务,观察同事的待人接物,他谦虚有礼不耻下问,同事们都喜欢上这个勤劳的小伙子。
也许由于忙,他和花子有几天没见面了。他隐约觉得花子在躲着自己,他在电话里追问,花子咯咯笑,说:“我在试着习惯,没有你在我身边的日子,能不能过下去。”
陈冬尔问:“实验结果呢?”
花子说:“好像可以活。”
陈冬尔有点不太高兴,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花子叹了一口气,说:“我有什么可瞒你的啊。你记住,我,永远不会骗你。”
陈冬尔放心了,继续一心扑在工作上。
马上就到圣诞节了,花子说她妈妈和继父到三亚度假去了,陈冬尔可以到家里住到新年。陈冬尔内心有点不太乐意,他不喜欢这种偷情一般的日子,但他没说出来。
他问花子:“你想要什么圣诞礼物?”
花子连连摇头,说:“你可别像上次一样乱买东西啊。我什么都不缺,有你在,就是最好的礼物。”上次是花子生日,陈冬尔把信用卡最后的余额刷光了,给她买了一条金坠子,当天他假装什么都没买,睡觉前把盒子放在花子枕头底下。花子看见了又惊又喜,一边嗔怪他乱花钱,一边让陈冬尔给她戴上,一直到现在还每天戴着。
其实陈冬尔现在真的是粮尽弹绝,又不好意思再管王宽借钱,于是就顺坡下驴,故作轻松说:“也是,洋人的节日,咱不过,等我发工资了请你吃金钱豹!”
花子提醒他:“那时候,你可在武汉。”
“你周末可以来看我。”
花子不置可否,转过身去,过了一会儿,说:“你知道我小时候多傻吗?我一直以为圣诞老人是存在的,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他呢。”说完自顾自乐不可支。
陈冬尔心想:她其实还是在意节日的呢。
陈冬尔有一天路过一家礼品店,就进去逛了逛,想给花子买个不贵的小玩意儿,转了转,突然,眼睛盯在一套圣诞老人服装上——非常简单的红白相间的搭配,做工略为粗糙,50元,不讲价。反正也是一次性用品,陈冬尔很痛快掏了钱。
圣诞节当晚,花子如常在沙发上看电视,HelloKitty也静卧旁边,悠闲的夜。邻近午夜12点,陈冬尔借故上洗手间,拿出藏在橱柜里的服装换上,贴上白花花的胡子,瞬间化身圣诞老人,突然出现在客厅。
花子大叫着欢呼起来,笑个不停。
陈冬尔摆了几个pose,花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说:“真傻!真傻!”
陈冬尔跳到沙发上,搂着她,得意地问:“小姐,圣诞节您还过得满意吗?”
花子说:“你满足了我一直以来的幻想。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