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人海之中,爱上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然而,比起忘记来说,前者还是要容易许多,至少三千年来的时光里,这个男人,是这样认为的。
秋怡最初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恐怕连他自己也记不得了,如果非要给过去加上一个所谓的印记的话,或许,龙族末裔四个字显得更加的特切,那曾经是一个高贵的称号,足够让他在大荒任何一个角落得瑟,可这终究没能伴随他走过这一生,龙汉初劫的那一载,他不过还是一个孩子。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孩子的身份,他才能逃过那一劫,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每一次想起当时的惨状,都有种还在眼前的感觉,或许是因为痛失双亲的缘故吧,记忆之中的痛楚,显得是那么的深。
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了那一段岁月,记忆之中虽然觉得落寞,却终究埋藏得不是很深,这算得上是上天对自己最好的恩赐了吧,秋怡总是这样认为,在后来,巫妖主宰了天地,也就是从那时起,他选择加入了妖族。
原因很简单,就是水,妖族位于东海,其特性和龙族更具有一定的相似之处,这是其一,第二呢,妖族因为人数众多的缘故,显得要比巫族更为宽容一些,受不了规则束缚的生灵们,多半会走上和他同样的道路。
但在妖族之中,他也有一个恨的人,名字叫做孔宣,凤凰与龙,本来就是天生的宿敌,所以,就算是彼此之间没有什么仇恨,却也无法轻易的掩饰住彼此的血脉所深深影响的内心,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他在东海的日子,还是过得相当的平静。
似乎是因为先天种族天生优势的原因,他的修为进步得十分的迅速,当帝俊从甘水之国,迎娶帝后羲和归来之后,便将这个所谓天赋异常的龙族遗脉收到了自己的门下,帝俊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恐怕放在千个人的眼中,都有千钟的描述方法,除了那有些执拗的火爆脾气之外,他的确算得上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圣人。
但就是这个脾气,让师徒两人,最终落到了那般局面。
秋怡是一个很不愿动的男人,这一点,到和帝江正好相反,可他却不得不再一段时间内离开了东海,为了突破化天境,他的确需要一定程度的磨练,毕竟,满天星斗大阵,需要五个化天境以上修为的大神才能施展得开。
这或许就是一种机缘,有的时候,当它到来的那一刻,你就会发现,无论怎么样刻意的回避,最终,它都会出现在你的眼前,仔细想想,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又能怪罪到谁的头上呢。
她叫什么名字呢?秋怡一个人呆坐在蜃龙之渊中,一片漆黑的环境,能够让他的心变得更加的安静,虽然眼前没有一丝的光亮,但却分明看得更加的清澈,她的确有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看见的第一眼,秋怡就觉得,自己已经深深的陷入了一个无法自拔的漩涡之中,当然,那个时候,他还没有一丝的察觉,只是觉得,能够和她静静的坐在一起,看着日出日落,已经算得上是一种很美妙的幸福。
幸福的确是一件美妙的东西,但你不能让它来驾驭自己的内心,否则,将会变成一件让人后悔的事情,太容易沉沦,当你发现的时候,却已经无法轻易的抽身。
对了,她叫飘絮,一个来自巫族底层的女孩,秋怡最喜欢的,就是在梨花树下,看着她那一袭的白衣,翩翩起舞的那缕光景,就如同天界的仙子一般,丝毫没带一丝的浑浊气息,就算是瑶池之上的女眷,和她比起来,也少了几分淡雅芳香的意味。
自古梨花白胜雪,北向枝头比翼开,这倒算得上是一幅绝美的画卷,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情,秋怡还真就渴望能够和他长相厮守下去。
这个女孩,的确是带着某种目的出现在他的面前的,对于这种后天加入妖族的人物来说,并不是天生就潜藏着与巫族相对立的情绪,更何况,秋怡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物,以他的修为,就算是不能进入大荒强者的前十位,也绝对是屈指可数的佼佼者。
“你为什么非要我加入巫族,难道我的身份,就让你这么不堪,这么难以接受吗?”这句话,是当着帝鸿的面说的,那一刻,这个卑微的巫女,就站在两人的中间,低着自己的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或许我当时真的为难了她吧!”三千年后,回到东海的他,此刻和自己以前的宿敌,静静的坐在一方小石桌前,清茶一杯,热气袅袅,彼此之间都是有了故事的人,也就自然变得更加的深邃,以前所谓什么的轻纵放荡,亦或是热血激昂,都早已经消弭得无影无终。
孔宣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卑微的人,本身就由不得自己,就算是身入帝江这般的人物,也最终难免走上身陨这样的一条道路,他的目光,在秋怡的身上,缓缓的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神色之中,除了流露出一种淡淡的可惜意味外,似乎并没有丝毫的变化,他与帝江之间,算是走了两个极端,一个不惜生命也要去坚持,而另一个,却在经年之后,选择平淡的放弃,亦或者是前者的时间太短暂,短到还来不及得到这样的觉悟。
“加入巫族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坏处,这样,你就能名正言顺的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这又何乐而不为呢,你不是渲染着自己的感情有多么的真,有多么的坚定不移吗,怎么,这一点小考验,就让你这般痛苦了吗?”帝鸿的话,带着好几个追问的语调,这算得上是一种好的策略,绝大部分的人,恐怕都会毫不犹豫的顺着他的话发展下去。
但秋怡并没有被这些话所激将,不是他不会,而是他还没有来的及,飘絮就那么的去了,对于帝俊这样的人物,想要杀死一个巫女,那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当然,这也算是绝了自己的一条路,既然她已经不存在了,自己也就不会再因此而为难!
“当时,你有想过要为她报仇吗?”孔宣轻和了一口,缓缓的问道,听故事的人,本来就只是为了图个过瘾,亦或许是要打发时间,可真正讲故事的人,却是投入了真的感情,更何况,这是在讲自己的故事,每说一个字,每回忆一个片段,都能让自己的内心,如同被刀绞过了一般。
“报仇?”秋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的冷笑,他何尝没有这样的想法,一个人,失去了最在乎的东西时,总是有一种难以压抑的情绪:“我能找谁,师傅吗!”
这句话,他是在问自己的内心,在天界大殿之上,他也曾愤怒的站在妖皇帝俊的面前,大声的质问道:“她有什么错,值得你非要杀了她?”
帝俊依旧坐在高台之上,对于秋怡这样的反应,他显然是早已经预料到的,其实这个消息,还是通过他的口传到了秋怡的耳朵里的:“我记得当时你离开东海前往大荒各地磨练的时候,我曾再三的告诫你,这一生都尽力不要直接和巫族产生交集,但你呢,却踏踏实实的爱上了一个你绝对不该爱的女人,她原本可以好好的活着,就是因为你的出现,让她走上了这一条不归路!”
“然后呢?”孔宣接着问道,他本身就是一个好奇的人,听故事的人,来了兴致,可就管不得那么多了,他只希望,能够尽快的,彻彻底底的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弄得个一清二楚,这样才不算毁了已经被引燃的兴致。
“然后,然后我就被师傅关到了蜃龙之渊,说是为了让我清静清静,这一去,就是三千年,三千年里,别的什么事情我都没有想到,最大的收获无疑就是孤寂和遗忘,这两样东西,仔细想想,都算得上是一种宝物,离开了它们,还真有那么一丝不舍!”那一杯清茶,他猛的喝了一大口,也不知道是因为讲的话太多,有些口渴的缘故,还是因为,内心想要彻底的逃避,身体所产生的刻意的掩饰。
“兄弟,听我一句劝,这个命活得越长的人,就越不该动感情,哪有经过岁月吹残永不凋谢的花存在呢,时间,最终都会抹平一切,就如此时的我一样,不过是三千年的时光,我居然已经想不起她的样子来了,就算是再你的面前,叙说这一些的时候,整个心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就如同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你明白吗?”这样的话,说得当真十分的感慨,俨然一副过来人的表情。
孔宣看着他,也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好,他毕竟经历的事情还太少,内心自然也不会产生多么浓烈的共鸣,只是,这内心之中,缓缓的升起一种害怕的情绪来,无论从那个例子看来,动了心的人,终究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或许,就是一个永恒不变的真理了吧。
归去来兮,浑犹不知;归去来兮,浑犹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