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沉浸其中,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二哥神色已复如常,笑着对我道:“唱得不好,让小妹见笑了。”
“哪里,二哥唱得自是极好的,我们再去那边看看热闹罢。”我狗腿着提议道。
随二哥重又绕回场中,未等坐稳,已有数朵金花高歌着捧杯而来。看他接二而三的干了数碗,我好奇道:“二哥,为何她们一唱‘欢金朵’,你便要拼了命的喝?”
“白尼语中‘欢金朵’就是非常高兴的意思。这是白尼人最爱唱的一支祝酒歌。”几大杯蜜酒下肚,二哥脸色已是微醺。
“那你现在一定很‘欢金朵’罢?”我忍不住同情道。
待到下半夜,曲终人散,二哥被金花们的蜜酒浇灌得透彻,酩酊大醉得快要站立不稳,我这当妹子的只得一路搀扶着他回屋休息。
肩头横挑着醉鬼一条胳膊,手绕过去挟着他的杨柳细腰,东倒西歪中我碎碎念道:“二哥,真搞不懂唉,你这么瘦,怎么会死沉死沉的……”
二哥属于那种喝醉酒之后话便会极多的那种人,重重拍着我肩膀道:“小妹,二哥刚才那剑川调唱得可还好听?”
“嗯嗯。”我心不在焉地应道。可没功夫和你探讨什么剑川调、李川调的,赶紧把你弄回屋才是正经。
“好!那二哥再唱几首大理调与你听听!”未等我作答,醉鬼竟直着嗓子嚎了起来……
“油勒勒,
手提药锄满山走,
十八山箐去挖药,
想解相思愁。
挖断千年长流水,
挖翻万年大石头;
吃过百样解愁药,
难解相思愁。”
“哈哈,哈哈……”二哥骤然狂笑起来,“相思又有何用?相思无用!相思无用!”说到末句,语音已是尖厉无比。
“二哥?二哥!你怎么啦?”我惊慌失措地连连摇晃着他的肩头。
“小仙女,告诉二哥,在四展堂人眼中,我是不是最最无用、懦弱的一个?”二哥一把将我揽入怀,脸庞埋在我肩上,语气极为痛苦。
此刻却没有了立即挣脱开的心思,轻拍二哥背脊,我柔声安慰道:“当然不是,有阿九垫底,哪轮到别人呢?”
“师父是不是还在生浩山的气?”二哥喃喃出声。
“不会呀!师父为何要生二哥的气呢?”我不明就里道。
“你还小,你不懂,师父一定气的。”二哥猛地出力推开我大声道,一个不妨,竟被他推了个屁股墩儿。
重重跌倒在地,止不住疼得哼哼。却见二哥站在身前,一脸激动之色:“可是,你们知不知道?芳儿,我的芳儿!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芳儿难道是……?“二哥,你是说二嫂她……?”我大惊失色道。
“是的!”二哥颤抖的语调中带着不甘与苦涩,“芳儿素有顽疾,没能熬得过去年冬天。”
“是不是师父一直不赞同这门亲事,二哥便有些耿耿于怀?”我小心翼翼道。
“二哥有什么资格耿耿于怀?是我宋浩山对不起四展堂的一番养育之恩,非但不能为家人报仇,还一意孤行娶了仇人之女为妻,师父不原谅我也是应当!”二哥惨笑道。
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难怪四展堂的人对二哥是讳莫如深。二哥定是爱上了仇家的女儿,怜她命不久矣,不但放弃了报仇,还娶她为妻,却因此失去了师父的信任。而事到如今,连心爱的人也离他而去,这其中,真是失去得太多了!
情难自禁中有热泪滚滚而下,移步上前,我轻拥二哥坚定道:“二哥,相信我,师父有一天会明白你的心意。报仇最是容易,只要你活得够长,有什么仇报不了?宽恕却是最难,二哥,你做到了。所以在阿九心目中,二哥是四展堂最为顶天立地的汉子。”
“真的么?小仙女?”二哥紧紧回抱我欣喜道。
“当然了,哥哥。”我平静答道。同时也感到欣慰,四展堂里终于有了一个我心中真正纯粹意义上的哥哥,即便这与血缘无丝毫关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