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望
冷开头
乘了三个多小时列车赶到彭水县城，又乘了两个多小时汽车赶到善感乡，目的只有一个：采访乡党委书记唐茂，写一篇报告文学！唐茂名声在外，他的名字早已飞越绵延的武陵山区，印进重庆市有关领导的脑海。出发之前，市里官员向我推介：唐茂移民工作抓得好，在于这位乡官有一把金钥匙！
我当时就来了兴趣，巴不得早一点儿见到唐茂，早一点儿见到他那把金钥匙。
驱车去善感乡的途中，听同车的本地人介绍：善感乡是一个小乡，只有5个村，25个村民组，1 800多户，6 800多人。下车后在场镇走了一遭，看见仅有一条不宽的小街，但是街道整齐划一，布局十分合理。远远地，乡党政办公大楼矗立在小街前头，我不免一阵窃喜：此时上午8点过，正是上班时间，很容易地能找到唐茂吧！
三步并着两步跨进办公楼，七八间办公室全关着，不见一个人影；登上二楼，七八间办公室依然全关着，不见一个人影；爬上三楼，站在楼道口朝走廊里一望，走廊里不见一个人影，七八间办公室仍然全关着……
我有些失望：难道我这次采访，会以冷开头？
我悻悻地步下楼梯，回到一楼，看见一间办公室门楣上挂有“移民办”的牌子，就忍不住上前轻敲了几下。门倏地拉开了，一位30来岁的年轻人站在门前，打量了我几眼，问：
“你——，找谁？”
我递上介绍信，自我介绍说我是作家，来采访唐茂抓移民工作的先进事迹。年轻人听后，皱起眉头：
“唐书记今天不在乡上！”
我吃惊地张大嘴巴：唐书记不在乡上，采访任务怎么能够完成！年轻人看我远道而来，语气有所缓和：
“我看这样吧，移民办有几份材料，你翻一翻，看行不行。”
我答应下来，心想只能这样了；但愿运气好，那些材料能帮我忙！
走进移民办，我在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年轻人忙着翻箱倒柜找材料，趁这工夫，我和他东拉西扯套近乎，了解到他名叫徐亚林，人称小徐，是乡里的专职移民干部。
小徐把找到的几份材料放在桌上，我随手翻了翻，尽是干巴巴的总结。不过，也能从中看出一些脉络：
——2004年10月，善感乡移民工作正式开始，成立了乡移民工作领导小组，唐茂任组长，系全乡移民工作第一责任人；领导小组下设移民办，确定了两名专职移民干部。
——2004年11月，经广泛摸底调查得出统计数据：善感乡移民工作涉及水田、石彭2个村，共7个村民组，174户，681人，涉及拆迁房屋面积5 863.6平方米；涉及淹没耕地面积767.1亩、河滩地112亩、林地862.1亩、未利用地464.7亩、鱼塘2.2亩……，淹没总面积为2 235.4亩。
——2005年1月，善感乡移民工作动员大会召开，唐茂代表乡党委、政府，作出了分散就地安置移民的决策，决定将全乡174户移民，从乌江江畔的地势低洼处，就近安置到本乡本村地势较高处。
——2005年4月，善感乡召开干部大会，唐茂提出了移民工作包干负责制，决定将全乡174户移民，采取分户承包的办法，承包到全乡每一位干部头上，要求每一位乡干部都要和移民成为知心朋友。
——2005年8月，在唐茂的亲自指挥下，善感乡移民实物、土地、林地等指标采集任务顺利完成，每一户移民涉及淹没房屋、土地、林地等具体数据以及补偿金额，先后3次进行张榜公布，群众一目了然。
——2006年4月，善感乡移民搬迁工作正式启动，移民工作进入征地、拆迁、建房等实质性阶段，唐茂号召在全乡干部中开展“五比五看”活动，全乡干部抓移民工作的积极性空前高涨。
——2006年12月，善感乡水田、石彭两村174幢移民新房全部落成，681名移民全部搬进新房，率先在全县完成移民搬迁工作任务……
用这些材料写报告文学，显然不够形象，最好能找到唐书记本人，哪怕见他一面也好。我没有再往下面翻，就问唐茂去了哪里？小徐说一早就下村去了。我问去了哪个村？小徐说不是水田村，就是石彭村。我问今天乡里怎么无人办公啊，都下村去了吗？小徐提高嗓门：无人办公？今天是星期天啊！
我掐指一算，今天真是星期天！难怪跨进乡办公大楼，楼上楼下会不见一个人影。但唐茂今天怎么没有休息呢？我将就这个问题问小徐。小徐回答，移民工作启动以来，唐书记从来没有休息一个星期天。
我转念一想：唐书记下村去了，不正是追踪采访的好机会吗？由于人地生疏，我请小徐陪我一起去。
小徐面带难色：“难啊！唐书记是个三脚猫，下村后就挨家挨户跑，我们也得挨家挨户去找啊！”
我硬着头皮说：“那就挨家挨户找吧！”
小徐见我态度执著，只得勉强答应下来。出了乡政府大楼，我跟在小徐身后紧走慢走。小徐一边走一边对我说，水田村和石彭村地处武陵山腹地，离场镇有几十里山路，是善感乡最偏远的两个村，村民以苗族、土家族为多，民风彪悍，移民工作难度较大。
道路崎岖难行，如果光靠两条腿走路，恐怕得走大半天。小徐叫来两辆摩托车，一前一后载着我们前行。一个小时以后，我们来到水田村地界，抬头看见四围都是苍莽的大山，一座小山冈上矗立着一幢两层楼的新房，造型美观大方，外墙贴着白色瓷砖，在周遭绿树的掩映下，显得格外打眼。
小徐指着新房告诉我，那是水田村2组移民王启才家的新房，王启才是全乡出了名的扯拐匠。
钉子户的故事
王启才是双淹户——房屋、田土都将被淹；王启才又是个钉子户——始终闹着不愿搬迁。后来，经唐茂多次上门动员，王启才倒成了全乡第二个搬迁的移民户。水田村、石彭村的移民见王扯拐都搬了，便一户一户地跟着搬迁了，全乡的移民工作再没有遇到阻力。到了2006年12月31日，全乡174户移民全部拆除了旧房，搬进了新房，提前完成了县委、县政府交办的移民工作任务。
小徐建议先去王启才家看一看，说不定唐茂正在他家呢。
绕过两畦田垄，跨上一条山路，王启才的新房就近在咫尺了。我和小徐加快脚步，离新房还有几丈远时，旁边菜地里忽然站起一个人，高声叫道：“哎哎——，小徐，去哪里？”小徐一看，笑着回答：“嗬，王大哥啊！正准备去你家呢！”此人正是王启才，手持一把弯刀，蹲在地里砍白菜。
王启才瘦精精的，看面相就知不好说话，他反问小徐：“怎么，找我啥子麻烦啊？”小徐指着我说：“这位作家同志下乡来采访唐书记，请问他今天来过你家吗？”王启才丢下弯刀走出菜地，站在田垄边，说：“唐书记上午8点多钟来了一趟，来检查我家的副业生产，一会儿就走了，我堂客给他煮了两个荷包蛋，他也没吃。不过，作家同志想写唐书记，我倒可以讲几个故事。”
我友好地说：“王大哥，你介绍几件唐书记的事啊，也好嘛！”
王启才开口道：“唐书记对移民工作那种认真劲、负责劲，我现在是彻底地服了！唉唉，说起来都怪我，都怪我！”
我听王启才话里有话，追问了一句：“王大哥，怪你啥嘛？”
王启才嘿嘿笑道：“实话实说，我王启才是全乡出了名的扯拐匠。2006年4月，王栋梁副乡长到我家来，对我家将被淹没的实物指标进行测算，测算了一整天。王副乡长的测算还是比较准确的，可我想多领国家的补偿金，就硬说王副乡长的实物测算指标有问题，找理由拒绝搬迁。唐书记亲自到我家来进行复测，结果是没问题。我见一计不成，又找了第二个理由，反映村干部的淹没土地多测算了0.2亩。唐书记又专程来了一趟，对村干部的淹没土地进行了复测，结果还是没问题。当天晚上，唐书记住到我家，知心交心谈了一晚上，第二天又带着我去选新屋屋基，动员我早一点儿动工修建新房，按期搬迁。你想，我王扯拐那么听话吗？到了7月份，我又找出第三个理由，说补偿款以后不能按时到位，迟迟不开工动土。唐书记又一次来到我家，他这次给我带来了《房屋拆迁补偿协议书》，当月将移民补偿款打到我家账上。唐书记为我们移民真是操碎了心啊，我再找理由拖延还算人吗？就这样，我动工建房了……嘿嘿，9月底，新房建成了，楼上楼下300来个平方米，大大小小十来间房子，够宽敞了。全家当月就搬进去住了……”
听王启才一说，我对唐茂有了初步认识：真是一个对移民工作认真负责的乡干部啊！见我听得入神，王启才又说：“作家同志，唐书记的故事多着呢，我再给你讲讲长青林的故事。”
长青林地处水田村2组和4组的交界处，由于历史原因，权属问题一直存在争议。2006年4月，长青林被划为淹没区后，涉及淹没面积70余亩、补偿款11万多元。于是，2组和4组就为长青林的权属问题发生了矛盾冲突——2组的120多个村民和4组的150多个村民在长青林对峙起来。双方固执己见，都称林地是本组的，还手持锄头、扁担，差点就要打群架，造成流血事件。唐茂知道这个紧急情况后，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地赶到现场，很快平息了事态。为了将矛盾解决在基层，他在村里一住就是十多天，查清了事情的原委——有关部门在实物调查报告书中把长青林划归了2组，而林权证又掌握在4组，写明权属4组。鉴于此，唐茂请两个组选出代表，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协商解决，2组村民便选了谢建军，4组村民便选了杜世刚。2006年5月，在唐茂的主持下，双方代表坐在了一起，经过协商达成一致协议：长青林的权属仍按实物调查报告书上的划分保持不变，归属2组；2组发扬风格，主动让出17亩淹没地划归4组……从而妥善解决了矛盾，做到了双方满意。
王启才越说越有劲：“说到满意，其实，我们移民最满意的一件事，还是唐书记给我们送来了照明电，送来了自来水。”
我问：“又是怎么一回事嘛？”
王启才启齿一笑，说：“在我们山里啊，能用上照明电可不容易，拉一档电线就要花几千元钱；如果让每一户移民家里都通照明电，要花多少钱啦！过去，移民住的是旧房，没有照明电也就罢了，可是搬进新房后，总不能像过去那样照煤油灯吧。唐书记为移民着想，他提议由乡政府出资20多万元，把电线牵到每一个移民户家中，不让移民出一分钱……还有，唐书记在我们水田村修建了自来水池，全部由乡政府出资购买水管，把自来水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每一户移民家中，让移民家家户户都用上干净卫生的自来水……”
王启才还想往下说，新房那边有位妇女站在门前，大声呼喊：
“老王，回来吃早饭了——”
王启才打住话头，拉住我的手，说：“作家同志，走，去我家坐坐。我叫堂客给你煮碗荷包蛋。”
我连连摆手说谢了谢了，我们还得去找唐书记呢。王启才没再勉强，他告诉我们唐书记走的方向，说是往乌江河边走的。
我和小徐往乌江河边走，边走边谈。我进一步了解到，唐茂解决了不少移民工作中的复杂问题，比如水田村1组冉茂章实物指标测算问题、石彭村2组余安国林权指标测算问题……小徐还告诉我，县政府周伟县长、蒋承谷副县长等领导经常在大会上多次表扬善感乡移民工作抓得好。我问小徐，听说唐茂有一把金钥匙，是吗？小徐回答，金钥匙他没看见过，但唐茂在移民工作中推行“五看五比”活动意义重大，县里还专门发文，号召在全县推广。
产业大户的说法
善感乡经济发展形势喜人，近三年连续获得全县经济发展三等奖。全乡形成了六大支柱产业：一是粮油产业，二是烤烟产业，三是畜牧产业，四是劳务输出产业，五是森林产业，六是西瓜产业。移民工作后期，唐茂又提出了移民工作要“搬得出，稳得住，逐渐能致富”的口号，决定组织全乡移民走勤劳致富的道路。在唐茂的号召下，全乡六大支柱产业进一步蓬勃发展，现已有各类产业大户1 500多户，年产值达到了1 500多万元。
移民产业大户如雨后春笋。就说畜牧业吧，水田村1组移民张维权，每年圈养山羊200多只，湖南、湖北、贵州和重庆等地客商都来购买，年收入达2万多元；水田村2组移民张红禄，每年饲养母猪2头、瘦肉型商品猪20多头，年收入达4万多元……在他们的带动下，全乡移民中涌现出40多户畜牧产业大户，年产值达100多万元。
乌江江畔有一片肥沃的土地，绵延数公里，地势宽阔平坦，适宜种植西瓜。唐茂决定将这片土地分段承包给移民，水田村和石彭村的谢建军、张国华等移民积极响应乡里的号召，将这片土地分别承包下来，共种植了3 000多亩西瓜，年产量达3 000多万公斤，年产值达到了900多万元。
——这些都是小徐告诉我的，我佩服小徐，掌握的情况如此清楚。他还猜测说，唐茂有可能是去谢建军的西瓜地了。
登上一座高冈，千里乌江就呈现在面前了。那是一条怎样的江啊，如玉带一般飘逸，如画廊一般美丽！细看江畔，绿油油的瓜地无边无际，如草原一般绵延！试想：两年之后，乌江彭水水电站建成了，这里成了库区，更将如天堂一般富饶！这样想着，我许久迈不开脚步。
小徐惊呼起来：“快看，西瓜地里有两个人影，可能有唐书记！”
我随小徐跑下山冈，西瓜地近了，两个人影近了。我问有没有唐茂，小徐丧气地说没有，两人是西瓜种植大户谢建军和张国华。小徐走上前，主动招呼他们：“老张老谢，你们今天遇巧，走到一起了啊！请问唐书记来过吗？”
谢建军抢着回答：“唐书记刚来过，给我送西瓜新种子——绿宝12号和花瓜。这是全国的优良品种，我们跑了几趟彭水县城，都没有买到，唐书记托人在重庆买到了，还亲自送到地里来，真不知怎么谢他！”
张国华笑吟吟地回答：“唐书记昨天给我打了电话，叫我今天到老谢这儿来取西瓜种子，他把我那份带到老谢这边。我来老谢这边没多久，唐书记就忙着走了，说有事要去齐全家。你看，西瓜种子钱还没给他呢，他就忙着走了，顶多才走十来分钟。”
听说唐书记才走十来分钟，我不免心里着急，连声催促小徐离开这里，赶到齐全家里去，小徐只得领着我往回走。路上，我问齐全是什么人，小徐说齐全是个移民，人年轻，只有30出头，妻子董秀华是个能干的女子。但由于上有老下有小——父母双亲都已高龄，还拖着两个年幼的子女，家里的经济状况一直不甚景气。齐全对移民工作十分支持，他家是双淹户——位于乌江畔的3间砖木房屋和30多亩土地都将被淹，补偿金额当然也较高。齐全决定不建楼房，将就旧房的材料，在地势高处翻建新房，把补偿款节约出来发展生产。2006年5月，齐全选好地基后，就开始一边拆除旧房，一边翻建新房。10月，新房建成了，四间房屋共150多平方米，全家六口高高兴兴搬了进去。
小徐特别提醒说，齐全是唐茂承包的移民户。
去齐全家需经过一条小公路，路面不宽，却很平坦。我和小徐在小公路上走着，身后传来轰隆隆的马达声，回头一看，一辆崭新的南俊牌农用汽车从后面驶来，车上载着满尖尖一车煤炭。汽车在我们身边停下，驾驶员把头探出车窗，热情地招呼：
“哎，小徐，又下村啊！搭车不？”
小徐一见，高兴地说：“嗨，齐全，正找你呢！”指指我说：“这位作家同志找唐书记采访先进事迹，听说唐书记在你那儿，是吗？”
齐全笑着说：“怎么不早来呢？唐书记刚才还和我在一起，把我的新车牌送来了，就是车前那块车牌。”
我绕到车头，瞅了一眼车牌，果然是崭新的。我回头问齐全：“办车牌不是交通部门的事吗，唐书记也管？”
齐全望着我，笑道：“唐书记这个人啦，只要是移民的事，他都管！就说我吧，上有老下有小，过去的日子挺紧巴的。为了让我家脱贫致富，唐书记三天两头往我家跑，给我出主意，想办法。听说买农用汽车搞运输能赚钱，唐书记就带着我往彭水县城跑了七八趟，向汽车商家了解农用汽车哪一个品牌好。买农用汽车需要大笔资金，他又安排移民办把8万多元补偿款打到我家的账上……”
齐全的介绍，使我对唐茂肃然起敬：真是个一心一意为移民服务的乡干部啊！齐全还想往下说，身后“嘟嘟嘟”喇叭喧天响，原来他的汽车屁股后面同时开来十多辆满载煤炭的农用汽车，有东风牌的，有川路牌的，也有南俊牌的……，排成一条长蛇阵。在山道上看见如此多的农用汽车，我正暗自诧异，小徐解释道，这些农用汽车是水田村董泽刚、杜远清、周尚荣等14户移民的，他们在唐茂的扶持下，学习齐全走勤劳致富的道路。唐茂十分支持他们的事业，2006年7月，还从紧张的政府经费中拨出20多万元巨资，修建了一条从阳坝到乌江河边的移民公路，全长1.84公里。小徐还说，现在，全乡已经发展到50多辆农用汽车，运输业即将成为第七大支柱产业……
后面又响起急促的喇叭声，齐全冲我笑笑，说：“作家同志，我先走了，晚上到我家来坐一坐，我给你讲唐书记的事，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我连忙问：“请问唐书记离开你后，去了哪里？”
齐全大声回答：“水田村2组齐福禄今天娶媳妇，办了十几桌酒席，唐书记吃喜酒去了。你们赶快去吧，还赶得上吃两杯喜酒！”说完，得意地揿了两起喇叭，突突突地驾着汽车向前驶去。在他的后面，一辆一辆汽车尾随而去，逐渐消失在田野里……
热煞尾
马上就要见到唐书记了，我心中激动不已！可小徐说齐福禄家在山垭那边的斑竹园，还有一里路呢。为了稳定我的情绪，他边走边给我介绍齐富禄。
齐福禄了不得，是彭水县第一个率先搬迁的移民户，今后一定会写进《彭水县志》。齐福禄祖祖辈辈生活在乌江边，由于老伴去世早，65岁的他一直和儿子齐海江相依为命。山里土地贫瘠，父子俩日子过得十分艰难，连地处乌江边的几间茅草房都是祖上留下的。因为这些原因，齐海江老大年龄了还是光棍一条。
2006年4月5日，唐茂到他家来了，他是作移民搬迁动员工作来的，他请齐福禄支持国家重点工程的建设。当了解到齐福禄的心事后，唐茂乐呵呵地说：“老齐啊，等你拆了旧房，用补偿款在山上建了新房，我带着冉媒婆来给你说一门好媳妇！”唐书记的话说到了齐富禄的心坎上，让他心里暖洋洋的，他握住唐书记的手，只咬着牙说了一个字：“搬！”
唐茂隔三岔五地往齐福禄家跑，测算淹没实物面积、测算淹没土地面积、选择新建房屋地基、代办国土使用证、代办房屋修建证……当万事俱备，只欠建房资金时，数十万补偿款分期分批打到了齐福禄的账上。5月18日，新房破土动工；8月18日，新房圆满建成；9月18日，父子俩拆除旧房，住进漂漂亮亮的三楼一底新房，让全村人个个看着都眼馋。
齐福禄搬进新房不久，唐茂又来了一趟齐家。这次，他是领着冉媒婆给齐海江说媳妇来的，女娃名叫董胜华，是酉阳县龚滩镇人，既漂亮又能干……
翻过山垭，听见远处鞭炮声噼里啪啦震天响；朝前一望，茂密的竹林掩映着一幢三楼一底的新房，新房前有球场大的一块地坝，地坝上空牵红挂绿张灯结彩，地坝里摆着十几桌酒席，酒席周围宾客坐得满满当当——不错，齐家正在办酒席。
中午12点钟刚过，酒席开始还不久。我和小徐加快脚步，当赶到地坝边时，一个60来岁、身体硬朗的老人笑嘻嘻地迎上前——看那动作架势，就知道定是齐福禄。齐福禄见到小徐，热情地招呼：“小徐同志，欢迎欢迎！欢迎来吃喜酒！”
小徐笑道：“老齐，恭喜恭喜！我们找唐书记，他在吗？”
齐福禄连声说：“在在在！他给我们跑上跑下，太难为他了！小徐啊，我儿子的喜事可风光了，不但唐书记来了，县里周县长也来了，还有电视台的记者也来了，肩膀上扛起拍电视的机器，我们乡巴佬看都没看到过！”
我插嘴问：“周县长也来了？”
齐福禄眼睛都笑眯了：“是啊是啊！是唐书记请起来的，他打电话给周县长，向他汇报，说我齐福禄是彭水县第一个搬迁的移民户。所以嘛，周县长才肯亲自来吃我儿子的喜酒啰！哈哈哈，我这一把老骨头，60多岁接媳妇，县太爷亲自上门来吃喜酒，风光啊！真是风光啊！哈哈哈……哈哈哈……”
齐福禄引着我和小徐在一张酒桌前坐下，趁这机会，我察看着这喜庆场面。比城里的婚礼还闹热，一样的有主持人，一样的有音响设备；甚至可以这么说，城里婚礼上有的这儿有，城里婚礼上没有的这儿也有，比如扛着摄像机，在地坝里往来穿梭的电视台记者，就给婚礼增色不少。
地坝正中央，搭着个一米见方、一尺见高的主席台，台上铺着鲜艳的红地毯。新郎齐海江、新娘董胜华在主持人安排下，秩序井然地进行着各种礼仪。最后一道礼仪是新郎、新娘向每一桌宾客敬酒，当敬到我们这一桌时，我打量着这对新人：好一对郎才女貌的夫妻！
新郎、新娘敬完酒后，主持人大声宣布：请彭水县人民政府县长周伟同志讲话！话音刚落，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
周伟县长在掌声中走到主席台上，作了热情洋溢的发言。他说，齐福禄的搬迁工作走到了全县的前头，善感乡的移民工作也走到了全县的前头，他代表县委、县政府，对善感乡人民和齐富禄同志表示衷心感谢！对新郎、新娘表示衷心祝贺！周县长兴致很高，他还请人去拿纸笔，要向新郎、新娘赠送对联。
纸笔拿来了，周县长饱蘸墨，轻落笔，对联一挥而就：
上联：建新房，迎新人，过新年，年年喜庆；
下联：舍小家，顾大家，建新家，家家欢乐。
横批：安居乐业。
新郎、新娘将珍贵的对联收进屋去。主持人又一次宣布：请善感乡党委书记唐茂同志讲话！话音刚落，场上又一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唐茂从人丛中走出来，我得以看见他的庐山真面目了——40来岁年纪，方正的脸庞，浓黑的剑眉，一对眼睛炯炯有神；上穿黑色皮衣，前襟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灰色毛衣，既潇洒得体，又朴素大方。他看上去很爱笑，站在主席台上，眉眼始终挂着笑容。他微笑着说：“各位宾客，此时要我讲话，我真不知道讲什么好；但我有一句心里话：祝新郎、新娘白头到老！”
他顿了顿，接着说：“善感乡移民工作能按时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能得到县委、县府领导和全体移民的肯定，在于什么呢？有人说，在于我有一把金钥匙！今天，我可以坦率地告诉大家：善感乡移民工作抓得好，不在于什么金钥匙，而在于善感乡党委、政府努力建设服务型的乡镇机关！过去，我们善感乡党委、政府是这样做的，推行了‘五比五看’活动；今后，我们善感乡党委、政府还要这样做，要建立便民机制、利民机制、惠民机制、富民机制、顺民机制……如果硬要说我有金钥匙，建设服务型的乡镇机关——，就是我这个乡官的金钥匙！”
唐茂话音刚落，周伟县长带头鼓起掌来，场上的人跟着鼓起掌来，掌声比乌江的涛声还要喧嚣，还要激动，还要热烈……
掌声中，我想起今天的经历，把它从头到尾写下来，不就是篇绝好的报告文学吗？而且，原原本本以冷开头，以热煞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