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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武功彪炳者(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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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培回到罗马娶梅提拉斯·西庇阿【255】的女儿高乃莉娅为妻;新娘不是少女而是新寡的孀妇,过世的丈夫普布里乌斯是克拉苏的儿子在帕提亚遇害。这位贵夫人绮年貌美还有高深的学养,不仅弹得一手好琴还精通几何学,经常聆听哲学讲座获得很多受益,最可贵之处不像一般年轻妇女,因为追求学术变得骄纵而自负。无论是她的娘家还是个人的名誉都没有一点非议之处【256】;只是每个人谈起来总觉得年龄过于悬殊还是美中不足,就这方面来说庞培的儿子倒是很好的对象。

虽然庞培的婚姻对共和国而言是微不足道的事,大家对他抱着很高的期望,就像一个医生能治愈这个脱序的社会,现在看到他头戴花冠举行婚礼盛宴,根本没有考虑自己的执政官任期,已经成为一场公众的灾难,不仅没有使得国家更为繁荣兴旺,反而以身试法带来更多的困扰。他要根据职权审理涉及渎职和贪污的案件,制定有关的法条和规定,按照审判程序提审犯罪人,力求公正做到勿枉勿纵,他会带着大批士兵到场,使得法庭保持安静,恢复原来的安全和秩序。等到他的岳父西庇阿受到指控,就把360名陪审员请到家中,要求他们看在他分上给予协助,原告见到西庇阿上庭应讯有大批陪审员陪同,只有马上撤回告诉。

普兰库斯(Plancus)的讼案使得庞培的风评更差,就是当事人也没有得到一点好处。虽然他制定的法条禁止在法庭公开发表演说对当事人大肆赞扬,庞培主持审判即违背这条禁令,对于被告普兰库斯多方给予开脱,身为审判员之一的小加图只有用手捂着耳朵,说不愿听到这番吹捧之辞以免违背法律。小加图在判决发布前拒绝履行陪审员的职责,结果普兰库斯经过其余陪审员的投票,受到有罪的宣告,让庞培感到大失颜面【257】。

没有过多久,海普西乌斯(Hypsaeus)是担任过执政官的高阶人士,东窗事发受到控诉,等候在庞培从浴场回家的路边,跪在地上恳求他高抬贵手,他摆出不屑一顾的态度,从海普西乌斯的身旁绕了过去,同时还说这样做除了让他的晚餐倒尽胃口,其他一点都不受影响。大家认为庞培对于海普西乌斯有成见,所以才表现出傲慢的行为,引起很多人的大声抨击【258】。他处理所有的事务一直小心翼翼,使得政府的施政工作能够正常的运作,执政官后面5个月的任期,他选择他的岳父西庇阿担任他的同僚。庞培继续保有原来的行省,法定的期限还有4年,每年从国库获得1000泰伦的经费,用来维持他的军队所需的粮饷【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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恺撒的幕僚认为这是一个可以比照办理的大好机会,特别是恺撒在高卢战争有突出的表现,为帝国立下汗马功劳,应该第二次出任执政官,或者是继续统治他的行省。他们宣称是他结束战争带来和平,不能任由罗马派来一个接班人,剥夺他千辛万苦获得的成果,抢走他身经百战拥有的荣誉。这件事在元老院引起很大的争论,庞培装出和事佬的样子,对于大家误解恺撒让他感到遗憾,说是他接到恺撒的来信,表示愿意解除兵权以及赞成元老院派人接替行省的职务,唯一的要求是同意恺撒不必亲自到首都登记,可以参选下个年度的执政官【260】。

小加图一派的元老院议员不愿接受恺撒的条件,说他如果想要获得市民的支持,就应该离开军队,以私人身份办理登记进行选举的活动。庞培对小加图的话没有加以答辩,好像也把恺撒的意见不放在眼里,就让元老院通过小加图的否决案,使得恺撒猜疑庞培不怀好意。接着就是庞培借口帕提亚战争,要恺撒让借走的两个军团归建。虽然恺撒知道他们的目的在于削弱他的力量,还是对这两个军团给予丰盛的犒赏,然后打发部队返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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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此时,庞培在那不勒斯(Naples)染上重病【261】,经过调理得以痊愈,整个城市在普拉萨克哥拉斯(Praxagoras)的领导之下,奉献丰富的祭品感谢神明的保佑。邻近的城镇都加以仿效,最后遍及整个意大利,无论是大城小镇,全都连续举行很多天的庆典和欢宴。成群结队的民众从各地前来迎接,人数之多已经到无法容纳的地步,附近的村庄、港口还有大道上面到处是拥挤的人群,像是热闹的节日向着神明奉献牺牲。不仅如此,他在回到罗马的路上,那些前来欢迎他的民众,头上戴着花冠,手里拿着火炬,把花朵和花束像雨点一样,洒在他的身上。

感人的场面和盛大的行列真是令人无法想像,据说这也是发生内战的主要理由;庞培对于民众的拥戴感到乐不可支,过去他对于自己的运道和功勋,都抱着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态度,现在被表面的景象冲昏了头,把过去的克制和容忍都抛到九霄云外,趾高气扬到旁若无人的程度,甚至对恺撒都不屑一顾,公开宣称他无须武力更不必任何额外的准备,要让恺撒垮台比起栽培恺撒更为容易。

除此以外,阿庇斯(Appius)带着借给恺撒的两个军团从高卢回来,谈话之间把恺撒在高卢的作战行动贬得一文不值,到处传播诽谤和不实的言辞,同时阿庇斯告诉庞培说他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实力和名声强大到何种程度,无须吹灰之力只要用恺撒自己的部队就可以置恺撒于死命,因为这些士兵都痛恨恺撒,他们的心中只爱戴庞培一个人,只要庞培露面全都会投效到他的麾下。奉承的迷汤使得庞培自我膨胀到极点,对于意大利的安全丝毫不放在心中,公开取笑畏惧战争临头的人。有人提及要是恺撒向着首都进军,他们看不到有任何部队可以加以阻止;这时他笑着回答,吩咐他们不必杞人忧天,说道:“我只要在意大利顿一下脚,到处都会冒出勤王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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恺撒的行动更加积极而且活跃,不但自己进驻到意大利边界,派遣他的士兵到罗马去投票操纵选举,除此以外,他花钱买通在职的官员投效他的阵营,其中他送给执政官保卢斯的金额高达1500泰伦;护民官古里欧(Curio)负债累累到身败名裂的程度,由他负责全部偿还【262】;还有古里欧的难兄难弟安东尼,靠着恺撒的支助才渡过财务的难关【263】。据说恺撒手下有一位百夫长,等候在元老院的大厅,听到元老院拒绝延长恺撒在行省的任期,用手拍着他的剑说道:“靠着这个就没有办不到的事。”实在说他的企图和准备的工作已经是昭然若揭。

古里欧向元老院提出的议案,要求能够尊重恺撒应有的权利,表面看起来更符合人民的意见;他希望在两个办法中择一而行,庞培必须同时放弃对军队的指挥权,否则就不能剥夺恺撒在这方面的权力。他的说法是如果两个人都成为平民,双方受到公正的待遇该没有怨言;要是两人都能维持现有的权力,双方处于势均力敌的状况下,应该感到满足才对,这时也不会产生畏惧之心,然而只要削弱任何一方,就会猜忌对手别有图谋,造成难以善了的后果【264】。

执政官马塞拉斯对古里欧的提案根本不予受理,骂恺撒是个强盗,要是他不在限期之内解散军队,就要宣布他是人人可得而诛之的国贼。古里欧在安东尼和披索的协助之下,说服在座的议员,提案在经过辩论以后应该付诸表决,一切听命于元老院投票的结果。按照程序先提出的议案是“恺撒应该解散军队而庞培继续保有军队的指挥权”,投票的结果得到大多数的同意票;护民官古里欧提出反对动议,新的议案是“两人都应解散军队交出指挥权”,除了22票反对以外,其余全部同意古里欧的提案【265】。古里欧为议场的胜利感到非常骄傲,兴高采烈来到市民大会,无数担心的民众大声欢呼和鼓掌,把花冠戴在他的头上。庞培那天没有出席元老院的会议,因为法律禁止有军事指挥权的将领进入城市。马塞拉斯宣布休会,说他看到10个军团翻过阿尔卑斯山,向着罗马奔杀而来,这时他没有办法坐在这里困手待毙,因此他要依据职权派出人马前去迎战,保护共和国的安全【2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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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城市马上陷入愁云惨雾之中,国家已经难逃一场巨大的灾难。马塞拉斯在元老院议员的陪同之下,摆出庄严的行列经过市民广场去与庞培会面,对他发表谈话,说道:“啊!庞培!我给你的命令是要去保卫我们的国家,运用你现在所指挥的部队,必要时可以征召更多的兵员。”当选为翌年执政官的连图卢斯有同样的表示。安东尼反对元老院的成议,前往市民大会宣读恺撒给人民的公开信,里面特别提到解决的办法,就是他和庞培都辞去公职,解散他们的军队,他们愿意听命于人民的裁决,所有的行动完全着重公众的利益,这些建议的确能够获得民众的共鸣和好感。等到庞培开始征召新兵,发现完全不能符合他的期望:有些人根本拒绝接受召集的命令,虽然有少数人加入征兵的行列,表现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绝大多数在高叫要和平解决问题。

连图卢斯现在已经举行就职典礼,还没有召开元老院的会议;西塞罗刚从西里西亚返回首都,马上尽全力从事斡旋的工作,他的建议是恺撒交出高卢的行省和军队,可以保留两个军团和伊里利孔的统治权,同时让恺撒获得第二次出任执政官的提名。庞培对这个提案表现出厌恶的神色,恺撒的幕僚愿意让步将两个军团减为一个,连图卢斯仍旧反对,小加图大叫要庞培不要再上人家的当,所有的调解工作毫无成效可言【2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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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此时,传来恺撒占领阿里米隆(Ariminum)的消息,这是位于意大利境内的大城,他率领全部军队直接向着罗马前进。传闻的内容还是与事实不符,因为和他在一起的兵力只有300骑兵和5000步卒,其余的部队还留在阿尔卑斯山的北边。他不愿等待全军的集结,运用出敌意表的攻击使得对手陷入混乱之中,总比与准备妥善的敌军接战,能获得更大的成功公算。他来到行省的边界卢比孔河,站在那里低回沉思不已,心中衡量这件惊天动地的壮举,最后就像一个人从悬岩上面投身到万丈深渊之中,带着义无反顾的神色把一切置之于度外,仅仅对着他身边的人用希腊语叫道:“听天由命,孤注一掷!”接着策马领军昂然而过【268】。

等到第一道信息传到罗马,全城立即发生嚣喧和骚动,引起前所未有的混乱和惊怖,元老院的议员跑去见庞培,所有的官员也都跟着前来,图拉斯(Tullus)开始查问他的军团状况和兵力部署,庞培支吾片刻以后,带着含糊其辞的回答,说是恺撒遣返的两个军团已完成准备,还有就是新征的人员,相信在短期内可以组成一支3万人的大军。图拉斯听到以后大声叫道:“啊!庞培!你过去一直在骗我们!”于是他提出建议,立即派遣使者去见恺撒。

弗浮纽斯除了性子急躁,喜欢模仿小加图那口无遮拦的率直,倒是没有多大的缺失;他要庞培用脚顿地,看看答应的勤王之师是不是真的会出来。庞培只有忍住冷嘲热讽没有发脾气;小加图提醒庞培说他不是警告过庞培,要小心恺撒会先动手。庞培的回答说小加图是讲过这些话,非常灵验有如预言家,他所以未采取行动,是不让人讲闲话说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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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加图向大家提出建议推举庞培为拥有最高权力的将领,然后像是旁白一样说了几句话,意思是解铃还得系铃人;接着他就赶往指派给他的西西里行省赴任,有任所的元老院议员也都离开罗马各奔前程。整个意大利是有点大动干戈的气氛,没有人说得清楚到底要怎么做才好;住在罗马以外地区的人士都逃进城来找避难之地;原来就在城里的人看到日益混乱和脱序,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已消失,官员无法掌控当前的局面,没有人愿意听命或服从,就想尽快离开这里。不仅如此,要想让人民不害怕谈何容易,他们无法容忍庞培只按照自己的判断行事,每个人都依据个人的想法,无论是出于疑虑、畏惧、悲伤或任何情绪,对他施加压力和进行规劝,甚至在一天之内出现完全相反的意见。他不可能获得敌军行动的正确信息,因为各种谣言到处传播,每个人只要听到都以为确有其事,赶来向他报告,庞培要是表现出不信的神色反而惹来责怪。

庞培有鉴于罗马混乱的情势,最后决定离开才能终止各方的抨击和喧嚣,命令元老院全体成员同行,公开宣称任何人只要留下来就被视为恺撒的同路人,趁着黄昏天色已暗赶紧走出罗马城。执政官也都匆匆撤离,没有向神明奉献祭品,按照惯例从事一场战事都要举行传统的仪式。不管怎么说庞培还是感到非常荣幸,国家陷入灾难之中,大家仍旧爱戴他处处表现出善意,即使他对战争的指导犯下很多的错误,没有人因而痛恨他们的将领。然而最让他释怀之处是他发现大家所以离开罗马,不是为了爱自由而逃走而是不愿抛弃庞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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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培逃亡以后不过几天工夫,恺撒进入罗马。虽然成为城市握有生死大权的主子,对待每个人都非常客气,要化解大家的畏惧之心。只有护民官梅提拉斯,由于不让恺撒拿走金库的钱财,受到要立即处死的威胁,言下之意说是取护民官的性命易如反掌;他使出杀手锏排除梅提拉斯的拦阻,能够随心所欲运用这些经费。恺撒对庞培发起追击,要尽快将他逐出意大利,不让在西班牙的军队前来与他会师。

庞培抵达布林底西(Brundusium)获得大量船舶,吩咐两位执政官立即登船,带领30个支队驶往狄尔哈强(Dyrrhachium)。他派遣岳父西庇阿和长子格耐乌斯(Cnaeus)前往叙利亚,要在那里建造和装备一支舰队。他自己这个时候将城门堵塞,轻装步兵配置在城墙上面担任警卫,对居民下达紧闭家门不得外出的禁令,城内各处挖掘深沟作为陷阱,每一条街道都埋设尖利的木桩,只保留两条通往海边的道路。他在三天之内很容易将其余的部队装载完毕,突然之间对城墙的警卫下达撤离的信号,很快登上安排好的船只迅速离开。恺撒等到看见城墙没有人防守才发觉他们已经退却,赶快采取行动,那些追击过于急切的士兵,陷身于尖桩和壕沟反而受到拖累。布林底西人提出警告城内非常危险,向他指出可以运用的道路,于是他绕过城市从旁边向着港口进击,除了掳获两艘船,上面只有少数士兵以外,其余的船只已经发航出海【2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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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大多数人的意见,庞培的撤离可以算是极其卓越的战术作为。恺撒的看法却有不同,他认为庞培的行动令人感到奇怪,在一个戒备森严的城市配置重兵,期望西班牙的部队前来与他会合,而且又掌握海上的优势,竟然会放弃意大利率军远走高飞。西塞罗批评他只知仿效地米斯托克利的离城,而不是伯里克利的固守;事实上目前的处境适合采用伯里克利的作为,而不是地米斯托克利的策略。

然而从恺撒的行动可以明确看出,他非常害怕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庞培的朋友努米流斯(Numerius)被他俘虏,就派这个人当做他的使者前往布林底西,提供对等的条件双方休战谈和【270】;努米流斯未能达成使命,随着庞培发航前往伊庇鲁斯。恺撒没有经过奋战和付出牺牲的代价,只用60天的时间就把意大利攫到手中,虽然充满希望想要尾随庞培与他决一胜负,因为缺乏运输工具只有作罢,逼得他改变作战的方向进军西班牙,要把庞培的部队收编为自己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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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此期间,庞培在海上和陆地集结一支大军。特别是他的水师可以说是所向无敌,一共有500艘战船,加上不计其数的小型船只,像是黎布里亚(Liburnians)双桅船和各种运输船,陆上部队仅骑兵就有7000人【271】,可以说罗马和意大利的精华全部集结在他的麾下,所有的成员出身良好、家世富裕而且士气高昂。步兵部队虽然数量庞大,是从各地区征召而来新兵混合编成,几乎全无作战经验,他将部队驻扎在贝里亚(Beroea)【272】,加紧各种训练和操演,他自己不再像以往过着奢靡怠惰的生活,如同生龙活虎的年轻人接受所有的课目,将领用以身作则激起士兵奋发图强的精神。他们看到庞培以58岁的高龄,全身披挂徒步进行全程的军事演习,部队立即鼓舞高昂的斗志;同时他还能骑在马上,全速疾驰之际很轻易的拔剑和很技巧的入鞘。他投掷标枪不仅富于技巧能够命中目标,力道极大投出的距离很远,很少年轻人能够超越。

有几个国家的国王和大君前来参加他的阵营,还有一大群罗马市民包括所有的官员在内,特别是议员之多可以组成一个元老院。拉频努斯(Labienus)【273】是恺撒的老战友,高卢战争期间全程追随征讨各地,现在他背弃恺撒投奔庞培。甚至还有积极进取的布鲁图斯,那位在山内高卢被他用不光明的手段杀掉的布鲁图斯,就是现在这位老兄的父亲【274】;他在过去从来没有与庞培讲过一句话,因为他一直把庞培视为谋杀父亲的仇人,然而为了维护国家的自由权利,投效到庞培的旗帜之下。西塞罗冒着丧失性命和财产的危险前来保护他的国家,即使他的著作和建议经常有不同的看法,从此再也不必为此感到羞愧【275】。蒂狄斯·色克久斯(Tidius Sextius)已经老迈年高还瘸一条腿,赶到马其顿要为他效命疆场,虽然有人看到这种情形难免要打趣一番,庞培马上起身前去迎接,说是一个人到知命之年不在家中享清福,反而愿意前来与他冒险犯难,这对他而言可以说是最大的恭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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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培召开元老院的会议,通过小加图的动议颁布敕令:除了在战场不处死一个罗马人,凡属罗马帝国的城市不受洗劫和掠夺。做出这个决定使得庞培的阵营获得更高的声望,甚至那些对于这次战争认识不多的人民,可能是他们住的地方很偏远,或者是实力太弱引不起别人的注意,不管怎么说,在他们的心里或在他们的谈话之中,要讲公道正义在战斗的时候就得支持庞培的党羽。他们认为要是有谁不希望庞培获胜,可以肯定他就是神明和人类的仇敌。恺撒在赢得胜利的时刻,总能表现出宽宏大量的一面,等到他在西班牙打败庞培的军团,大部分人员成为他的俘虏,他把指挥的官员全部放走,普通士兵全部收编到他的部队【276】。

恺撒翻越阿尔卑斯山,贯穿整个意大利半岛,冬至过后来到布林底西,渡过大海在欧瑞孔(Oricum)的港口登陆【277】。朱比乌斯(Jubius)是庞培很熟的朋友成为他的俘虏【278】,恺撒派朱比乌斯当他的使者去见庞培提出邀请,安排时间召开会议,双方在三天之内解散军队,举行庄严的宣誓典礼,重新恢复以往的友谊,大家一起返回意大利。庞培把他的提案看成缓兵之计,火速挥军指向海岸地区,占领城堡和要点加强防卫力量,陆上部队在适合的地点设置营地,确保本身的安全,严密守备港口和船只停泊的海湾,不让敌人能从海上接近;到后来只要刮起利于航行的风,就会给庞培带来粮食、人员和金钱。当时恺撒的处境无论是在海上或陆地都非常艰困,生怕拖延时日被迫求敌会战,每天都向敌军挑衅,对他们的堡垒发起突击,全线各处常发生小规模前哨战斗,每次都能占得上风。仅有一次惨败几乎使得全军覆没,庞培的作战极其英勇,使得恺撒的部队望风而逃,接战的地点有2000人被杀。庞培可能是后力不继或者是心存畏惧,没有扩张战果就收兵归营。恺撒评论此役:“敌军应胜而未胜,此乃为将者之失也。”【2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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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培的部队由于这次胜利而士气大振,抱着渴望的态度要与敌人进行决战,虽然庞培像一个胜券在握的征服者,用文书通知远方的国王、将领和同盟的国家,事实上他希望能避免极其危险的会战。庞培认为胜利的机会在于延长战争,获得因敌军补给品短缺所形成的优势,对手习惯于长期的征讨在战场所向无敌,只能用饥饿和劳累使他们精疲力竭,庞培才可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标。庞培还知道年龄过大所造成的弱点,使得恺撒的军队不适合进行与战争相关的作业,像是长途行军、退却转进、挖掘壕沟和修建堡垒,就是出于这种顾虑,恺撒总是希望能够尽快会战决一胜负。

基于这种观点,庞培总算说服手下将士不可贸然出击。恺撒经过上次接战以后,缺乏粮草被迫拔营离去,经过阿萨玛尼亚(Athamania)【280】进入帖撒利地区;这样一来等于示弱,庞培对于士兵高涨的热情,再也无法加以抑制或缓和。他们异口同声大叫恺撒已经逃走。有些人认为应该发起追击,对恺撒不断施加压力;另外有人建议回师意大利。甚至有人派遣他的幕僚或奴仆先回罗马,在靠近市民广场的地点租赁房屋,好为谋求新职预为准备。还有他的心腹马上坐船前往列斯波斯,去向高乃莉娅(庞培为了安全起见,将家属送到这个岛屿去居住)通报战争结束的喜信。庞培召开元老院会议讨论有关重大事项,阿非拉纽斯发表意见,认为当务之急是立即光复意大利,所有的战争都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可以获得丰硕的成果,只要掌握罗马,西西里、萨丁尼亚、科西嘉、西班牙和高卢这些行省都会自动归顺;他特别提到,近在咫尺的故乡正向大家伸出求援的双手;他认为就庞培而言,不仅令人感到气愤不平,最羞辱的事莫过于坐视他的出生地,被暴君的仆从和宠幸所奴役和凌虐。

庞培有不同的看法:回师意大利一方面是有损他的声誉,竟然第二次在恺撒的面前逃走,命运让他拥有优势成为追捕者,不应放弃使得自己成为追击的目标;再方面是离开东方与法不容也违背天理人情,等于放弃西庇阿和拥有执政官职位的高阶人士,他们分散在希腊和帖撒利,连带巨额的金钱和大量的兵员,无可幸免很快落到恺撒的手里。他对罗马非常关心,最好的办法是让都城远离战争,不必为该地的灾难和邪恶的声音影响到当前的作为,罗马可以等待他们即将到手的胜利,和平就会很快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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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培在说服大家以后,开始行军追蹑恺撒,保持坚定的决心不与他会战,用紧紧跟踪的方式,采取包围或骚扰的行动,切断他的补给线,使敌手陷入坐以待毙的困境。虽然有很多理由要让他继续原来的决定,有些罗马骑士阶层的闲言闲语传入他的耳中,说是他们应该尽快消灭恺撒,庞培才不会一直逞他的威风。还有一些传言说是庞培基于未来的考量,为了避免出现不利的结局,整个战争期间一直不愿重用小加图,等到他开始追击恺撒,就把小加图留在海岸看守行李,免得恺撒被除去以后,小加图过不多久就会使出手段,逼他放弃所拥有的权力。

这时他亦步亦趋追随敌军的行动,因而遭到各方的叫骂和责难,说他运用主将的职权不是想要打败恺撒,而是用来对付元老院和整个共和国,他之所以要维持现状为的是能够继续掌握权势,侍卫和奴仆簇拥在他的四周,就像他在统治整个世界。杜米久斯·伊诺巴布斯(Dominius Aenobarbus)一直称他为阿伽门农(Agamemnon)意为“万王之王”,就是要激起大家的猜忌之心,弗浮纽斯的热嘲冷讽比起公开的指责,对他造成更大的伤害,像是他曾经大声叫道:“各位战友,看来今年又吃不到突斯库隆的无花果了!”卢契乌斯·阿非拉纽斯在西班牙丧失所有的军队,大家都责怪他的卖国行为,这时他看到庞培拒绝与敌人会战,公开发表意见说要那些指控他的人去作战,可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因为他们要拿行省去交易,好卖给出价的商人。

到处传播的流言对庞培发生很大的影响,何况他从来无法忍受旁人的指责,更不愿辜负朋友对他的期望,等到他们强迫他变更原来的构想,只有放弃稳扎稳打的决定,满足他们出于虚荣的希望和幻想。就拿一艘船的舵手来说,最大的忌讳是“懦弱无能”,一位指挥大军的将领,身负国家的重任,更不能出现“软脚虾”的行事作风。经常有人赞誉他是一位名医,不会听从病人的无理取闹,然而他在战争期间,对于他的同僚和参赞的“沉痼”一筹莫展,不敢使出用“猛药”的激烈手段。

看看那些在营地进进出出的人们,谁能说他们的心身没有问题,谁敢说他们不需要治疗。他们一心想要当执政官,或是弄一个法务官的职位;就是司频泽尔、杜米久斯和西庇阿都在拉党结派,彼此争吵要接替恺撒遗留祭司长的高位【281】,把当前的情势看成小事一桩,好像他们在与亚美尼亚国王泰格拉尼斯作战,或者在与可怜的纳巴萨(Nabathaean)国王争锋,难道他们不知道当面的对手恺撒和他的军队,曾经攻下1000多个城镇,制伏300多个部族,与高卢人和日耳曼人从事无数次的会战,总是他赢得胜利,捕获100万个俘虏,在数不清的战场杀死同样数量的敌人吗【2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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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还是不断前来恳求守在旁边聒噪,等到抵达法萨卢(Pharsalia)平原【283】,大家继续对庞培施压,迫得他只有召开作战会议,骑兵将领拉频努斯站起来首先立下誓言,非要击溃当面敌军,否则绝不返回营地;其余人员也都赌咒发誓,好像取胜之易有如反掌折枝。当天晚上庞培梦到他进入剧院,人民用响亮的欢呼迎接他的到临,这时他用无数的战利品装饰胜利女神维纳斯的神庙。这个梦境从表面来看可以鼓励他的斗志,深入思考反而让他产生气馁的感觉,生怕自己成为光辉而华丽的祭品,被恺撒拿来奉献给维纳斯,因为恺撒的家族根据传说是出自这位女神。除此以外,在恐惧和紧张的笼罩下夜间发生闹营的现象【284】,喧嚣喊叫的声音将他从熟睡中惊醒。大约在快要接近黎明的时刻,恺撒的营地在万籁俱寂的状况下,突然腾起一阵火光,化为一个火球跃入庞培的营地;恺撒说他在巡查的时候亲眼所见。

恺撒目前的打算是破晓以后拔营向史科图萨(Scotussa)【285】运动,这时士兵都在忙着拆除帐篷,牲口和奴仆背负行李先行出发,探子前来报告说是他看到敌人的营地里面,全副武装的人员开始调动,听到嘈杂的口令和四处奔跑的音声像是在准备作战,没过一会儿其他的探子带来更多的情报,前列战斗人员已经排成会战队形。恺撒告诉他们说他终于等到这一天,就要与敌人而不仅仅是与渴望和饥馑战斗,立即下令将他的猩红外衣高挂在中军大帐的前面,这在罗马人而言就是要进行会战的常用信号。士兵看到以后马上离开帐篷,发出欢乐的呼喊跑去拿取他们的武器,军官同样万分兴奋,率领所属连队按照战斗序列排出阵式。每个人都在预定的行列就位,井然有序而且鸦雀无声,熟练的程度像是在跳一场彩排已久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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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培亲自指挥战线的右翼面对安东尼,他的岳父西庇阿配置在中央,对手是卢契乌斯·卡维努斯(Lucius Calvinus);左翼受卢契乌斯·杜米久斯的指挥,几乎全部骑兵都部署在这一翼【286】,要用雷霆万钧之势将当面的恺撒击成齑粉,连带歼灭敌军当中最为强悍的第十军团,特别是恺撒自己也会加入战斗。恺撒注意到敌军的左翼已经列阵,同时用大量骑兵加强侧翼的战力,表现出来英勇的气势使他起了警惕之心,赶紧从预备队中抽调6个支队组成一个分遣部队,配置在第十军团的后方,同时命令他们不要乱动,以免被当面的敌人发觉;等到对方的骑兵发起冲锋,就用最大速度到达第一线的前面列阵,特别交代他们不要像作战英勇的士兵,在一段距离之外就投掷标枪,然后拔剑与敌人进行近身搏斗;而是用手中的标枪去刺敌人的眼睛和面孔。他告诉他的士兵,说这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无法忍受耀目的兵器在他的眼前闪动,为了保护漂亮的面孔只有转身逃走【287】。

这是恺撒当时的处置方式和权宜措施;就在他对士兵循循教诲的时候,庞培骑在马上视察两军的阵式,看到敌军能够保持毫不紊乱的队形,安静期待会战开始的信号,自己这边的表现完全相反,所有的人员没有耐性也不够稳重,因为缺乏临战经验出现人心浮动的状况。庞培非常害怕他的战线在第一次进攻就会断裂,因此下令给前锋留在原地不要移动,保持紧密相连的队伍接受敌人的冲击。恺撒指责这种指挥方式的不当,非仅丧失打击的力量和先制的良机,更重要是在战斗的气氛下,每个人都会自动发生战胜敌人的热情,指挥官要加以鼓励而不是抑制,所以在对垒进攻的时候,要用战斗的呐喊和迅速的步伐,提升高昂的士气,使得敌人看到以后胆战心惊;庞培的做法等于削弱士兵的斗志,打击部队的士气,熄灭求胜的热情。恺撒的兵力一共是22000人,庞培在数量上占有两倍的优势【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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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的会战信号下达,吹起号角发出冲锋的声音,每个人全神贯注自己所从事的任务,只有少数最高贵的罗马人以及某些在场的希腊人,没有参加会战纯粹是个旁观者,看到两军已经接触,难免心中思考怎么会将私人的野心和竞争带进整个罗马帝国。双方使用同样的武器和装备,部队按照相同的步骤排成阵式,在样式相同的鹰帜和队标下面列队进击,整个战场的精英和实力在那里拼个你死我活,都是来自同一个城市。从这件事可以提供一个明确的证据,人类只要受到激情的煽动和蛊惑,人性就会变得如此的盲目和疯狂,如果他们的欲望仅仅是统治,全世界无论是陆地还是海洋,最广宽和最美好的部分都在他们的管辖之下,这些在战争中征服的区域,可以让他们在和平中享受成果。

或许,他们还有如饥如渴的野心和抱负,要靠不断的胜利和凯旋才能喂饱,那么帕提亚人和日耳曼人可以用来满足贪得无厌的荣誉。锡西厄人和印度人仍旧没有征服,他们的野心还可以用说得通的借口加以掩饰,那就是要教化这些野蛮的民族。庞培和恺撒的名字极其响亮,所有的蛮族早已耳闻其事,特别是击败那些粗野、遥远、横蛮和残酷的民族,使得两位征服者的神勇比起罗马人的声誉,传遍更为广阔的世界。不管是锡西厄人的骑兵、帕提亚人的弓箭还是印度人的财富,难道抵挡得住有良好的制式武器,在两位像庞培和恺撒这样的将领指挥下的7万罗马士兵?

他们在今天的接战要拼个你死我活,顾不得过去牺牲多少性命所获得的荣誉,这两位保有常胜令名的人总有一位即将丧失所拥有一切。茱丽亚的美色以及联姻的亲情,在过去形成紧密的关系,从现在看来只不过是暂且的权宜之计;基于安全的需要所签订的协议,并不能当做永保真诚友谊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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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萨卢平原上面黑压压一片人员、马匹和闪亮的铠甲,两军的会战信号都已高高升起。该犹斯·克拉西阿努斯(Caius Crassianus)是一位百夫长,指挥一个百人队的120名战士,从恺撒的大军中一马当先冲出去,要用搴旗斩将的精神表达他对将领的犬马之劳。他在早晨走出营门的时候,是第一位被恺撒见到的人,等到他用军礼致敬以后,恺撒问他对于这场会战有什么看法,克拉西阿努斯伸出右手高声说道:“啊!恺撒!你会获得光荣的胜利,我在今天无论是生是死,都要赢得你的赞誉。”为了实践他的诺言,就在手下弟兄的追随下,迅速冲进当面敌军的战线。接着他们立即拔出佩剑进行近身搏斗,给敌人带来很大的损失,他还是紧压对手毫不放松,终于突破敌军前锋的队列,一位庞培的士兵用剑从他的嘴里戳进去直穿过颈脖,克拉西阿斯当场阵亡。会战变得胜负难分,双方在势均力敌的状况下继续打下去。

庞培在右翼按兵不动,一直注视左翼的骑兵,等候他们行动以后看会造成何种情势,再配合行动以获致最大战果。这时他们的骑兵部队拉开来形成纵长战力,打算转向恺撒的侧翼,迫使配置于最前列的少数骑兵,退到步兵战线的后方,位于另一边的恺撒发出信号,他的骑兵部队暂退少许,把正面让给6个步兵支队,原来部署在后面当做掩护侧翼的预备队,现在共有3000人冲出来接战敌军。接战他们迎上前去的时候,接战敌人的骑兵,按照指示的要领用他们的标枪向着上方戳刺,目标是对手的脸孔。庞培的骑兵对战斗的技巧不够熟练,起码没有料想到有非正规方式的交战,根本不知道如何应付,也没有勇气耐受对着颜面的打击,只有转过身体用手掩盖眼睛,很可耻的逃走。

恺撒的手下没有追过去,而是配合步兵攻击敌人的左翼,这时骑兵的败逃已失去应有的掩护,使得敌军左翼的防线等于是门户大开,6个支队在侧翼的策应配合第十军团在正面的突击,庞培的部队开始顶不住前后的夹攻,他们的打算是要包围敌军,现在看到自己反而陷入四面楚歌的困境,经过短暂的抵抗,他们放弃阵地大败而逃【2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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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翼升起巨大的烟尘,庞培可以臆测骑兵部队即将面临的命运,很难说出他的内心有什么想法和打算,从外表看起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根本无法思考或者认定他就是庞培大将,没有与任何人说过一句话,离开战线慢慢回到营地。他的表现有诗【290】为证:

朱庇特在天上把畏惧抛了下来,

勇敢的埃阿斯顿时目瞪口呆;

背起七层牛皮大盾牌赶紧逃亡,

处于目前极其难堪的状况,他进入自己的中军大帐坐了下来,仍旧是哑口无言,直到最后发现敌军尾随逃走的人员进入营地,这时他只问了一句:“什么,已经进了营地?”再也没有任何表示站起身来,换上一套适合目前身份的服装,就此不告而别【291】。

这个时候溃军在败逃之中,营地的奴仆和保卫大帐的人员遭到大肆杀戮,根据阿西纽斯·波利奥(Asinius Pollio)的说法,被杀的士兵没有超过6000人【292】,他自己投入恺撒的阵营参加这次会战,等到恺撒的士兵夺取营地以后,他们看到的景象可以显示敌人的愚昧和虚荣,所有的帐篷和凉亭都点缀着桃金娘的花环,用地毯和挂毡装饰得富丽堂皇,餐桌上面都是名贵的器具,排列着装酒的大银杯,所有的准备和安排,像是参与的人士要举行献祭或是庆祝节日,跟他们要士兵上战场去打仗毫无关系;可以知道他们那天早上出战的心态,那就是拥有胜利的期望和满怀虚荣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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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培离开营地有段行程将坐骑放走,他的身旁只有少数人员追随,等他看到没有追兵就开始慢慢行走;这样一位人物萦回在心头的想法,那就是34年的时间习惯于征服和胜利,到老迈之年首次尝到战败和逃亡的滋味。最大的痛苦是多少次浴血战争所能获得的光荣和权力,竟然在一个小时之内丧失得干干净净。就在片刻之前他的护卫是队列整齐的步卒,数量惊人的骑兵和阵容庞大的舰队,现在的败逃是处于此如羞愧的状况,只有这样一支不起眼的随从队伍,他的敌人想要找他也不知应该如何下手。他经过拉立沙进入田佩山谷之际,感到非常口渴,就跪在河边饮水【293】,接着穿过隘道到达海边,夜晚余下的时间就在一位贫穷渔人的木屋里休息,第二天早上天亮以后,登上一条小船继续前进,他只带几位释放的自由奴,吩咐其他的奴隶不必追随,要他们去见恺撒,会得到收容和安排。他们划船沿着岸边上下颠簸,凑巧看到一艘商船下卸完毕准备开航,船主是罗马市民名叫佩蒂修斯(Peticius),虽然他与庞培并不熟悉,见到以后还是认得出来。

佩蒂修斯在前夜做了一个梦,蒙眬之中庞培不再有从前的气派,一副潦倒落魄的模样,还放低姿态与他谈话。他在闲聊无事的时候,就将梦境说给同船的人听,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突然之间有位水手前来报告,说他看到一条在河里航行的小船,划着桨离开海岸向着他们前进,有几个人挥舞身上穿的衣服,招着手打信号要他们靠过来。佩蒂修斯一眼就把庞培认出来,外表的形象与他梦中所见完全一模一样,他不禁用手打着头觉得真是难以置信,马上吩咐水手让来船靠好,等到他们安排妥当,他就伸出右手向庞培打招呼,从庞培的装扮就知道落入困难的处境,根本不等提出请求或解释,就让庞培和其他几位上船,接着就升起船帆开航。

庞培在船上由两位连图卢斯和弗浮纽斯相陪,过了片刻工夫,他们看到戴奥塔鲁斯(Deiotarus)王在岸上急着向他们招手求救,同样还是把他接上船来【294】。船主尽最大可能供应丰盛的晚餐,庞培因为没有奴仆在身旁,开始自己脱下所穿的靴子,弗浮纽斯看到就跑过来帮忙,替庞培洗净身体然后涂上膏油。弗浮纽斯在船上这段期间,一直负起奴仆的工作,甚至给庞培洗脚和服侍用餐。他的服务是如此的热心、坦诚和无微不至,看到的人就赞誉:

啊!天神!他是多么的高贵,

言行和举止是那样中矩中规【295】。

74

庞培沿着安斐波里斯(Amphipolis)的海岸航行,渡过大海到迈提勒尼(Mitylene)去接高乃莉娅和他的儿子【296】,等他到达那座岛屿的港口,派遣一位信差进入城市,带来的消息与高乃莉娅的期望迥然不同。先前她一直接到乐观的新闻和信件,使得她相信战争在狄尔哈强已经决定成败,庞培为了犁庭扫穴全力追击恺撒。信差发现她的内心仍旧满怀希望,现在已经无法保持平常的礼数,流出的眼泪比起要说的话,更让她明白庞培大将遭遇的不幸,同时交代如果她要见庞培就得赶快走,那里只有一艘船,而且那艘船还不属他所有。

年轻的贵妇人听了这番话,立即昏倒在地上,很长一段时间毫无知觉也说不出话来,经过一番挣扎最后还是清醒过来,知道没有时间去伤心和痛哭,马上出发穿过城市来到海边,庞培见到她马上用手将她抱住,像是她生病不良于行一样。她大声叫嚷道:

夫君,这都是我的命不好,给你带来祸害;在你娶高乃莉娅之前,率领一支有500艘船的舰队纵横四海,现在落在我眼里只有一条可怜的小船。就是因为我的厄运连累到你,为什么你还要来找我?为什么你不丢掉我这个天生苦命的妇人?如果我的运道真的很好,就应该死在第一任丈夫普布里乌斯的前面,不会听到他在帕提亚阵亡的消息;早知如此,我何不在当时就认命,可以追随他于地下【297】。最后我还是保留最大的灾难,给庞培大将带来毁灭的结局【298】。

75

等到高乃莉姬讲完以后,据说庞培用这番话来答:“高乃莉娅,你所知道的我总是事事顺遂,认为这一切必然如此,因而产生无穷的希望。然而我们仅是凡人,要能忍受目前的处境,接受命运带来的考验,我始终拥有这种信念,就是‘剥往而复,否极泰来’。”因此高乃莉娅派人将她的奴隶和行李送到城外,迈提勒尼的市民前来向庞培致敬邀请他进城,庞培婉拒并且劝他们要顺从征服者无须畏惧,因为恺撒的为人非常善良,对待他们会很仁慈。

克拉蒂帕斯(Cratippus)【299】随着大家一起出城前来迎接,庞培这时转过头来与这位哲学家交谈,对于上天未能保佑他颇有几句埋怨之辞。克拉蒂帕斯希望他保持乐观的心情,不愿反驳他所说的话,要是这样做不仅失之苛刻也不合时宜。他为了给天神辩护就向庞培提出一个问题,譬如说共和国的治理表现很差,难道就该改为君主国一样,于是他问道:“啊!庞培,很多事我们无法预先得知,你也不能提出保证,设若你战胜的话,难道认定你有好运会比恺撒做得更尽善尽美?我们只有听从上天的安排,冥冥中自有定数。”

76

庞培带着他的妻子和朋友登船,除了必须获得粮食和饮水,否则不进港口也不停靠任何陆地。他进入的第一个城市是位于庞菲利亚的阿塔利亚(Attalia),这时他获得几艘从西里西亚开来的战船,加上一队人数不多的士兵,几乎又有60位元老院议员与他在一起,然后他听说整个水师安然无事,小加图在他溃败以后,经过收容和整顿又获得相当数量的士兵,现在带着他们渡海到达阿非利加【300】。

他开始抱怨朋友同时自己也感到内疚,竟然受不住他们的压力要在陆地与敌人接战,何况还没有使用战力更为强大的部队;甚至对于战斗没有靠近他的舰队都毫不在意,否则他要是在陆上受到阻拦,靠着水师就可以运用海上交通线供应援军,可以在对等条件下有足够的战力与敌人分庭抗礼。其实庞培所犯最大的错误,不是他对整个战事的指导没有先见之明,也不是小加图没有运用更为高明的策略,而是他们的作战远离水师不能发挥统合战力的功效【301】。

他现在要在能力可及的范围之内,做出某些决定并且进行若干计划;于是他派遣代表前往邻近的城市,有些地方是亲自乘船前往拜访,要求他们对他所需的船只提供金钱和人员。他生怕敌军很快来到,就会摧毁所有的准备工作,开始考量在何处可以获得安全的庇护,使得他现在能够撤退到该地。于是他召开会议共商对策,大家都同意没有一个罗马行省合于条件,要是把所有的王国列入讨论,庞培非常中意帕提亚,虽然他们现在处于弱势,他认为帕提亚人会接纳他们并且给予保护,只有这个王国最有能力供应所需的战争工具,还会派遣一支大军前来助战。会议中还有人建议他们前往阿非利加,努米底亚国王朱巴是声势强大的盟友。

列士波斯人狄奥法尼斯另有看法,认为不去埃及是疯狂之举,因为距离很近,航程只要三天;况且对于托勒密要是不善加利用更是不智,这位国王现在还是幼童,特别是庞培帮助他的父亲复位建立很深的友谊,所以他欠庞培很大的情分【302】。这样看来,他更不应该将自己置于帕提亚人的控制之下,要去相信世界上最卑鄙无耻的民族。还有就是他不为自己也要为他的岳父打算,虽然屈居他的下面成为第二号人物,还是对其他人起领导的作用,难道还要他去接受阿萨西斯(Arsaces)的恩惠,甚至克拉苏遇到他都丢掉性命【303】。再者就是会让年轻的妻子和西庇阿的家庭在蛮族当中抛头露面,这些人都好色如命,为了表现他们高人一等,有了权力就会无礼冒犯,虽然她重视荣誉甚于生命,一旦落入他们的手中还是无法幸免。据说仅仅最后这个理由就足以说服他改变行程,决定前往埃及,看来命中注定庞培要走上悲惨的不归路。

77

他们决定逃到埃及,就与高乃莉娅乘坐塞琉西亚的战船立即从塞浦路斯启碇,其余的朋友分乘战船或商船相伴一起航行,渡过大海没有任何危险。后来听说托勒密王亲率大军进驻佩卢西姆(Pelusium)【304】,与他的姐姐发生战事。庞培还是按原来的航程继续前进,派遣一位认识国王的信差去通报他要抵达的信息,并且要求给予保护。托勒密的年龄很轻,波瑟努斯(Pothinus)是负责国家政务的首席大臣,召集主要的人员举行会议,无论大家的建议多么有分量,最后还是取决于他的好恶。会议讨论的重点是如何接待庞培,他命令大家都要发表意见,想起庞培大将的命运操纵在这几个人的手里,一位是宦官波瑟努斯,一位是开俄斯人狄奥多都斯(Theodotus)雇来教修辞学的老师,还有一位是埃及人阿奇拉斯(Achillas),怎么不让人怒气填膺。参加会议的人员还有寝宫总管和奴仆头目,这些都是宫廷重要人物。庞培认为要靠着恺撒的力量才能获得安全是非常羞辱的事,就在离海岸有相当距离的位置抛锚,被迫要等待他们像开庭一样做出最后的判决。会议中大家的意见分歧,有人主张将庞培打发走路,还有人打算将他接进国门。

狄奥多都斯为了表现他的睿智以及修辞学的说服力,说是为了处理目前的问题,会中所提两个方案都无法确保国家的安全。如果他们善意接待庞培,就会使得国王成为恺撒的敌人,到时庞培反而成为他们的主子。要是他们不理庞培要他离开,就会得罪他有朝一日引来报复;同样会惹起恺撒的仇视,因为没有把庞培交到他的手中。因此他认为最好的办法是派人去见庞培,然后就势取他的性命;这样一来他们让恺撒欠国王的情,无须对庞培存着畏惧之心。最后狄奥多都斯带笑加了一句话:“死者不会反噬。”

78

建议的事项获得批准,他们把下手的任务交给阿奇拉斯去执行。他带着两位帮凶和三四名随从赶往庞培的战船所在地;两位帮凶当中有一位叫做塞普蒂缪斯(Septimius),过去是庞培麾下的指挥官,另外一位萨维乌斯(Salvius)担任过百夫长。就在此时,这次航行陪伴庞培的主要人物都来到他的船上,想要知道国王派遣的使者所带来的信息。他们看到接待的方式既不够隆重也谈不上礼遇,完全不能符合狄奥法尼斯的希望,跟他们的预期有天渊之别(只有几个人乘着一艘渔船前来迎接),他们开始怀疑这种待客之道是否有见不得人的阴谋,就对庞培提出警告,应该将他的战船向后划到投射武器不及之处,然后航向大海。

这时埃及人的船只已经驶近,塞普蒂缪斯首先站起来,用拉丁语向庞培致敬,称呼他的头衔是“凯旋将军”。然后阿奇拉斯用希腊语向他问候,要求他登上他们的船只,特别告诉他说是从这里到海岸都是浅滩,战船的负载很重,船底会陷在沙中动弹不得。他们看到几艘国王的战船,甲板上面装了很多人,所有的海岸满布士兵,现在他们即使想改变心意,很可能无法逃脱。除此以外,他们的不信任会给这些凶手有施暴的借口。因此,庞培与高乃莉娅作别,他的妻子看到不利的状况就开始哀伤,生怕他难逃杀身之祸,吩咐两位百夫长还有他的自由奴腓力和另外一位名叫西瑟斯(Scvythes)的奴隶,随着庞培一齐上埃及人的小船。一些水手和阿奇拉斯都伸出手来扶他,庞培转过头来对着他的妻子和幼儿,口里念着索福克勒斯的抑扬格诗句:

他一旦踏进暴君的大门,

变成奴隶失去自由之身。

79

这是庞培对他的朋友说出最后的遗言,然后才登上对方的船只。从战船到岸边还有相当的距离,他发现船上没有一个人同他寒暄,或者表示欢迎之意,就用诚挚的眼神看着塞普蒂缪斯说道:“要是没弄错人的话,我记得过去你是我的战友。”他只是点了一下头,没有搭腔甚至一句客气话都不说。像死一样的静寂再度笼罩全船,庞培的手上拿着一本小书,上面写着希腊文的讲词,他打算说给托勒密王听,现在开始诵读一遍。等到他们快要接近海岸,高乃莉娅和他的朋友在战船上面,非常焦急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最后她看到几位王室的护卫跑过来迎接,显然是给他更为礼遇的款待,使得大家放心不少。

就在这个时候,腓力用手扶着庞培,像是使他更容易站起来,塞普蒂缪斯首先用剑从他的背后刺进去,萨维乌斯和阿奇拉斯接着也都拔出剑来,庞培用双手将他的长袍拉起来盖住他的脸孔,面临无济于事的状况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忍受伤口带来的痛苦只呻吟片刻,就此终结他的一生。他是59岁去世,这一天正好是他的生日【305】。

80

高乃莉娅和她的同伴在战船上面,亲眼看到谋杀的一幕,发出的喊叫连岸上都能听到。他们用最大的速度拉起船锚,赶紧升帆逃走。一阵强风从岸上吹来,帮助他们很快驶向开阔的海洋,埃及人想要拦截已经来不及,只有停止追赶的念头。他们把庞培的头砍下来,然后把尸身抛下船只,任凭裸露在沙滩,任何人只要好奇都可以看到这悲惨的情景。腓力留在旁边照料,一直等到大家看够了离开,就用海水清洗遗体,他手头没有任何东西,脱下身上的外衣当作裹尸布。他在沙滩附近到处寻找,终于发现一艘小渔船剩下破烂的船板,虽然能用来充当燃料的不多,足够为赤裸而残缺不全的尸身搭起一个火葬堆。

正当腓力忙着将古老的船板收集起来之际,一位年老的罗马市民前来问他是谁,为什么要为庞培大将料理后事,因为这个人在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庞培的手下服役参与作战的行动。腓力回答说他是庞培的自由奴,这位老人说道:“既然如此,你可不能独享这份荣誉,我请求你让我也能为虔诚而神圣的工作尽力,这样我不致后悔这么多年一直留在异乡的土地,为了补偿我的遗憾,最后总算让我获得幸福,那就是能用我的手接触到庞培的身体,能为罗马最伟大的将领恪尽终饰的义务。”基于往日的情谊能为庞培举行体面的葬礼。

卢契乌斯·连图卢斯对于发生的事件毫不知情,从塞浦路斯出发在次日沿着埃及海岸航行,看到一个火葬堆只有腓力站在旁边,除此以外没有别的人,他说道:“谁会想到就在此地结束生命?”停了一会叹口气说道,“庞培乌斯·玛格努斯,或许就是你!”等到他登岸,立刻遭到逮捕和处死【306】。这些是庞培临终时发生的状况。

没有过多久,恺撒来到这个国家,发现到处都留下令人痛心的痕迹,有个埃及人把庞培的头颅当成礼物送进来,他带着厌恶的神色转过脸孔,把来人当成谋杀庞培的凶手处决;还收到庞培的私印,上面刻着一头用爪握剑的狮子,他看到以后忍不住流下眼泪。

阿奇拉斯和波瑟努斯都被恺撒斩首,托勒密王在尼罗河畔的会战全军覆没,离开战场从此下落不明。狄奥多都斯逃出埃及,没有受到恺撒主持正义应得的制裁,像是流浪的乞丐过着放逐的生活,不停在四处飘荡,受尽世人的轻视和痛恨,最后就是弑杀恺撒的马可斯·布鲁图斯,发现他在亚细亚行省,抓到以后让他受尽折磨而死。还是恺撒把庞培的骨灰送给他的妻子高乃莉娅,她就将它安厝在靠近阿尔巴的庄园。

亚杰西劳斯与庞培的评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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