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抽了纸在擦她留在椅子上的脏污,听到她这么问,抬起头来,脸上难得有一抹红润,却是呵呵一笑,不做答复。但,看到他窘迫的样子,她难得地觉得心里舒坦。
咯吱一声,手术室的门开了,司微语醒了过来。不知何时,徐默尘已经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她窝在徐默尘的怀里,迷迷糊糊间,似做了一个梦。看到医生从里面出来,她竟然有些不敢上前去问。
看到徐默尘怀里裹着个女人,顾迟也吓了一大跳,他早年去了美国,近两年才回来,一直以为徐默尘“生性冷淡,不近女色”是因为取向的原因,原来并不是。他本想上前去细看一下那女子,见徐默尘要过来便停下脚步,说实话,他并不擅长安慰病人家属。
徐默尘将司微语小心地放到凳子上,才走上前去,也没有多说,直接问道:“怎么样?”他并没有避着司微语,也知道她必定会竖起耳朵听,说话的声音有些大。
顾迟扫了司微语一眼,道:“情况不是很好,但所幸不辱使命!”他说的是之前答应徐默尘一定要让病人醒过来的诺言。
“那就好!”徐默尘拍了拍他的肩,“下次评职称,通知我一声。”
“靠,你也太现实了,你丈母娘?”最后三个字说的小心翼翼,生怕被司微语听到,又有些期盼她能够听到,这样,他才可以从两人的表情上得到准确的信息。
徐默尘笑了一下,扭头看了司微语一眼,见她靠在靠椅上,微闭着眼,一张脸苍白得没有半点血丝,很有些担心,他点了点头,道:“总而言之,你要尽力,改日再谢你!”
“好说!”顾迟道,“到时候要请我喝喜酒的。”他说完,转身再次进了手术室,他是怕徐默尘担心,才出来告知一声的,沈清婉的情况很不好,他必须时刻守着,好随时准备急救。
徐默尘走过来在司微语身边坐下,将她的手握在手里,司微语微微侧身,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只听得她叹息一声,“想想,其实,没什么好怕的,妈妈说得对,每个人都会有这一天的。”
“小语!”听得她这么说,他反而更担心了,“不管有什么事,你还有我!”徐默尘抬手抚上她的脸。
她的脸冰凉,他的掌心很暖,是她一直熟悉的温度,以前的每一个冬天,她见到他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冰冷的手,往他的身上贴,现在并不是冬天,可司微语却很想很想做这件事。英国的天总是湿冷,她在那里待了四年,从来就没有适应过。
司微语的手从徐默尘衣服的下摆伸进去,贴在他腰间的肌肤上。她的手很冷,很柔软,可两人到底不是从前的年纪了,徐默尘的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僵,下腹处一股火热便往上冲,他深吸一口气,将那股冲动压了下去,只将她抱在怀里。
说不清过了多久了,手术室的门开了,徐默尘看了一眼怀里睡得很沉的人,并没有动。担架被推向旁边的重症监护室。顾迟走了过来,道:“明天早上九点,你们过来就可以了,该睡觉回去睡觉吧!”
徐默尘抱起司微语,跟在顾迟的后面,走向电梯口,乘专用电梯到了停车场。外面的风很大,也很冷。司微语再次向徐默尘怀里缩了缩,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哥!”
顾迟正要笑,却被徐默尘的眼神制止住了,他看着徐默尘低头在女子的额上吻了一下,以示安抚,便知徐默尘是不准备叫醒他怀里的女子了,便忙过去帮他把车门打开,看着他小心地将她放到侧驾驶上,将靠背放倒,又系上安全带。整个过程,哪里是那个邪肆、冷漠、铁血无情、说名字能止儿啼的徐家尘少做的事?顾迟眨了眨眼,在自己的掌心处掐了一下,方才确定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徐默尘关好门,转过身来,看了一眼瞪着一双八卦眼的男人,道:“你不准备上去换衣服下班?”
“我今天能下班吗?”顾迟双手放在自己的白大褂口袋里,一脸哀怨地道,他不得帮他守着他丈母娘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能不要了他的命?
徐默尘笑了笑,沉吟片刻,抬头道:“我姐后天回来,还说要我请她吃饭呢,我肯定是没时间了,要不,你代我请?”顾迟追他姐姐徐向晚,追了很多年了,姐姐也似乎并不讨厌他,他倒是乐见其成,顺水推舟一把,未尝不可。
“真的?”顾迟跳过来,一把拍在徐默尘的肩上,“好,哥欠你的!”
“哼!”徐默尘用手扫下他搭在他肩上的手,“等你追到我姐在说喊哥的事吧!”他说完,理也懒得理顾迟,上了车,发动,车子朝出口驶去。
司微语记不得有多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有爸爸有妈妈,她看得到他们,而他们却看不到她,但这没有关系,她看到了妈妈的笑,她笑得很美,这么多年,妈妈在面对她时从来都是笑的,只是那笑,有鼓励,有安抚,有欣慰,也有满意,可从来不是这般,她第一次看到,却也知道,这笑的名字叫做幸福。
感觉到妈妈的幸福,司微语觉得很满足。醒来的时候,徐默尘正在泊车,她扭头四处看了看,脑子有些迷糊,只嘟囔道:“妈妈呢?”
“我们明天去看她,在重症监护室,有顾迟在,不用担心!”徐默尘帮她松开安全带,顺势在她侧脸亲了一口。
或许是因为有徐默尘在的原因,她的神经不再绷得那么紧了,整个人便感到很疲倦无力。睡了这么久,司微语方觉稍微好些,只全身有些绵软。她挣扎着从车上下来,扫了一眼车,却是如遭雷击,这车如噩梦一样在她的脑中盘旋了四年,此刻再见,简直如梦魇一般,顿时整个人便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