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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这日,宝钗过潇湘馆来看黛玉,因说道宝玉现在天天上学,也没过来了。便对黛玉道:“妹妹缺了什么只管告诉我,我从家里带来倒是便宜。”又问:“前日吃的燕窝还有没有,若没有只管说,我叫人送了来。”黛玉只得推辞。二人说了一回话,宝钗也就走了。看宝钗出去,雪雁倒颇有些忿忿,道:“你看看她那样子,倒象是多大的人情似的。送了点子燕窝,倒说得满园子的人都知道。象凤儿姑娘,那么珍贵的东西,倒是背着人偷偷的拿给姑娘。”紫娟忙捂了雪雁的嘴:“这小蹄子,又胡说了。你还怕姑娘麻烦少吗。”黛玉倒是只微微一笑:“这也是她一片好意。只是自吃了那天山玉莲花,我倒觉得身子好了许多。也不必天天去预备这些个东西了。若有送来,你们也只管回说我身上好了,且老祖宗也常命人送了来。不必再劳烦宝姐姐就是了。”雪雁听了,倒是高兴起来道:“姑娘这话很是,那里来的燕窝还不知道吃得吃不得呢。”紫娟听了,跺着脚道:“我的小祖宗,不叫你说,你还说得更狠了。”雪雁听了,跑到紫娟背后,调皮的抱住紫娟道:“我的紫娟老奶奶,我这就不说了,可别气坏了身子。”紫娟气得直追着雪雁打。黛玉见了,也笑道:“雪雁你也太调皮了。紫娟说得对,这毕竟是在舅舅家,小心些也是对的。”又道:“你们两个也越来越没规矩了,在我面前也只管打闹。”紫娟也笑道:“还不是姑娘给惯的。”黛玉佯怒道:“既这么着,今儿我们就开始立立规矩。”紫娟、雪雁二人假装害怕道:“请姑娘饶了奴婢吧。”主仆三人闹得正欢,忽听外面有人道:“你们这倒是热闹。”连忙看时原来是探春和惜春。黛玉连忙让座,又忙让紫娟倒了茶来。

惜春只是奇道:“林姐姐刚才进来是听你们说的甚是热闹,怎么我们进来倒是不说了,你们在说什么啊?”黛玉抿了抿鬓边的头发道:“没什么,我在教训她们呢。”惜春道:“我素日看紫娟和雪雁都是好的,她们犯了什么错吗。”黛玉笑而不答。探春喝了口茶,笑道:“林姐姐在逗你呢。”惜春方才明白。黛玉问道:“今儿你们两怎么有空一道过来。”探春道:“那日在王府打扰了一日,凤儿姑娘也说想到园子里看看。如今虽不便就请了太妃过府,但也该请凤儿姑娘过来坐坐。因怕老太太事忙,想约了你去说说。”黛玉也道:“很是,原该如此。”惜春赶忙道:“既这么着,我们快到老太太那说去吧。”黛玉道:“我今儿也还没到老太太屋里请安呢,一起走吧。”于是三人便结伴来到贾母屋内。

贾母见她们三人一道前来,喜道:“你们姐妹三个今儿倒是碰得巧一道过来。”一面叫黛玉坐到自己身边,一面问着黛玉。惜春急得一个劲的向黛玉使眼色,旁边凤姐见了,知她们几个必是有事,于是笑着对贾母说道:“老祖宗您别尽想着林妹妹了,她们三个碰得这么巧,想是碰巧有事吧。”贾母奇道:“可是如此?三丫头你说吧。”探春正要说时,忽听外面有人来报,宫里来人了。

探春只得暂且住了。贾母连忙带了王熙凤迎了出去。又有人去报王夫人知道。众人都赶到前厅,只见一个公公模样的人正坐在那儿喝茶。贾母等认得是元春宫内的陈公公,连忙上前相见。那太监道:“老太君不必客气,娘娘谴了咱家前来确有一事。不知贾宝玉及薛王氏和薛宝钗可曾在?”贾母道:“敝孙今日去学里上学尚未归来,薛王氏和薛宝钗因是外戚未敢相迎。”陈公公道:“还请速速请了薛王氏和薛宝钗前来,至于贾公子娘娘有令既是上学去了,倒也不必惊扰。”贾母赶忙命人去请薛姨妈和宝钗。心内却甚是奇怪,娘娘不知何事要找薛姨妈和宝钗。王夫人听说,心内却是一阵欢喜,知道必是元春允了宝玉和宝钗的婚事。

片刻薛姨妈和宝钗到了,那陈公公见了道:“人来齐了吗,咱家可就宣旨了。”说着站起身来,扯着尖尖的嗓子喊道:“贾史氏、贾王氏、薛王氏、薛宝钗接旨。”贾母等忙跪倒接旨。“娘娘谕旨,吾弟宝玉日渐长成,吾心甚念。今有薛氏宝钗体貌端康、温文贤淑本为良配,唯出生商家,故特赐婚为贾宝玉次妻,另择吉日成婚。日后遇有良缘,再行为宝玉聘娶。”众人皆是一愣,薛王氏和薛宝钗真如晴天霹雳,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王夫人道:“公公,怎么是赐为宝玉平妻,可是错了。”陈公公恼道:“怎会错了。今有娘娘旨意在此,你等还不接旨谢恩。”贾母见王夫人如此发问,顿时明白,心中又怒又惊。众人也只得接了旨。陈公公告辞出去。

陈公公走后,贾母气得用拐杖直敲着地怒道:“我知道你们都嫌我老了,既这么着,我这就带了林丫头回南去。免得碍了你们的眼。”众人也不敢说话,只低着头。唯薛姨妈道:“老太太快别生气了,太太并不敢瞒着你什么的。”贾母看了眼薛姨妈道:“姨太太别多心了,我只是说我家媳妇。”一言说得薛姨妈不能再说什么,只得告辞了,贾母也不甚留,只是道:“既然娘娘已经下旨了,姨太太和宝姑娘也该回去准备准备了。此时,黛玉等也已到了,贾母见了黛玉,只见她面如金纸,哭也哭不出,说也说不出来,心疼得忙把她搂在怀里,哭着道“好孩子可让你受委屈了。”探春见听,心内一惊忙走上前去道:“老太太也说岔了。二哥哥和宝姐姐大喜,和林姐姐何干。倒是宝姐姐受委屈了。”黛玉听了,如雷振耳,也勉强支撑着:“恭喜老太太、太太。宝姐姐向来贤良,日后必能让二哥哥金榜题名。”王夫人听了,倒也欢喜,说道:“大姑娘这话说的好。但愿宝玉如大姑娘之言,自此奋发图强,这也是我的福分了。”贾母见黛玉眼中泪欲流未流,浑身禁不住在颤抖,一幅力不能支的样子,心下凄楚,又不好说什么,只得道:“你也累了,快回去歇歇吧。”黛玉只扶了紫娟勉强走了出去。探春忙道:“我和四妹妹陪了林姐姐去吧。”贾母忙说:“好孩子,你快些去吧。有什么事让人来告诉我。”探春和惜春也忙追了出去。

这里贾母叹了口气对王夫人道:“事已至此,你也去挑个好日子。该预备的也该预备下了。虽是二房,可毕竟是娘娘赐婚,而且是宝玉第一次娶亲,也不可太过寒酸了,只是不要逾越了才是。”王夫人只得答应着,又道:“大姑娘如今也大了,也是时候找婆家了。”贾母寻思了一下说:“我也知道你的心思,你且放心,我如今断不会把她给宝玉的。我也累了,你先下去吧。”

且说黛玉自从贾母处出去,心内只觉空荡荡的,也不用人来扶,自己只是往前走去。后面紫娟叫姑娘也没听见,只是一心想快点回到潇湘馆。紫娟只得也赶着追上前去,不料黛玉却走得飞快,一时间竟追不上。一路竟已到潇湘馆处,黛玉却已支撑不住,突然吐了口血,身子却已摇摇欲坠。幸好紫娟已经赶了上来,急忙扶住,探春、惜春也赶来了,看黛玉已经面无血色,竟是人事不省了,三人只得把黛玉扶进房去。

雪雁刚巧迎了出来,见黛玉这般模样,不觉眼泪便流了出来:“这是怎么啦,姑娘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探春道:“快别问了,还不快扶你家姑娘到床上去。”于是雪雁赶忙上去把黛玉的被褥铺好,接着半跪在床头,探春、紫娟等小心翼翼地扶了黛玉上床,雪雁忙把黛玉搂在自己怀中,叫道:“姑娘,你怎么啦,快醒醒。”探春替黛玉盖好被,又对紫娟道:“快倒些茶来。”紫娟忙倒了茶来,探春接过来,让雪雁搂着黛玉半坐起来,自己小心的给黛玉喂了进去,一边叫着:“林姐姐快醒醒。”紫娟不停的替黛玉揉着胸口。惜春年幼,见黛玉这般情景,只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抓住黛玉的手,不肯放开。

好一会儿工夫,黛玉方才悠悠醒来。只见她轻启星眸虚弱的问:“我这是在哪?”紫娟赶忙回答道:“在家呢,姑娘。”探春问道:“林姐姐,你现在觉得可好些?”黛玉看了看大家,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你们这是作什么?好好的哭什么?”惜春这才抽泣着说:“林姐姐,你可吓死我了。”黛玉又道:“三妹妹、四妹妹你们怎么在这?”探春道:“老太太不放心你,让我们跟来看看。”黛玉急道:“我没事的。既这么样,你们还水快去回了老太太,免得她老人家担心。”一面却又咳了起来。探春忙道:“快别忙了,你快躺下吧。一会又该不好了。”这时外面春纤报:“鸳鸯姐姐来了。”探春道:“必是老太太不放心,叫她来了。”一面说着,一面就见鸳鸯已经走进来,见黛玉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也不敢问,只是道:“老太太让我来看看姑娘。姑娘要什么只管和我说。”黛玉道:“你又来了,老祖宗那可不没人了吗。我这什么都不缺。你快和三姑娘、四姑娘去回了老太太才是。”一面只撵她们三人走。探春等无奈,只得起身告辞。一面又嘱咐黛玉多休息别想其他的,自然有老太太做主的。紫娟让雪雁、春纤守着黛玉,自己送探春等到门外。探春又对紫娟道:“你且劳些神,好生劝劝你家姑娘,有些话我们也不好说明。我把侍书留在这,有什么事你只管打发人来叫我。”惜春也点头。紫娟道了谢,因不放心黛玉,又赶忙进去了。探春等三人一起出来,鸳鸯又对探春、惜春道:“天也迟了,老太太说了二位姑娘也不必到前面去,只我去回了就是。”探春道:“这样也好,只老太太那姐姐还要说的和缓些才好。”鸳鸯点头道:“三姑娘放心,我知道怎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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