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夏去冬至,三度寒暑交替,此时正值二月,山间绿意初生,春风料峭,清晨的霜露莹莹絮絮铺满整个大地。
依儿从洞穴中信步走出,遥望着远方山景怔怔出神。
他来到此处已近三年了,经这几年日夜不停地拼命修***共九式的轩辕剑法已经牢记在心,但真正能施展出来的,不过前三式。
单这三式便涵盖了“劈、斩、刺、点、削、挂,抹,扫”等各种近身技巧用法,配合他体内的金色真气使出,威力实在是无穷。他甚至觉得,现在即使面对那黑袍人,也有一战之力。
轩辕剑法每一式都精奥无比,而且越到后面,修习起来难度也越高。每次施展,都需要极为精纯的真气支持,若不是他此时已身具两位前辈所传之气,恐怕至今连这三式都学不会。
关于他体内的真气,他其实直到现在也没弄懂。虽与他之前的金色真气有些相似,却又大有不同,是由四道截然不同的真气借由女娲石之力融合而成。依儿也不知该叫它什么,只知道这种真气量若按太虚真气的等级来划分,只算得上是神妙期,但其精纯程度却远远在归真期之上。
正感概间,忽听“咕噜”一声,他下意识摸了摸肚皮——是时候去寻些吃的了。
他一路行来,并未发现有什么奇珍异兽的踪迹。想来也是,现下才是初春,想必它们仍在长眠中,还未苏醒罢。
他驾轻就熟地走了半盏茶功夫,绕过一条弯弯扭扭的狭长小路,只觉面上凉意更甚,一眼望去,白烟氤氲,一条苦寒彻骨的山泉泊泊而下。在这山泉周围,参差不齐地生长着数十棵通体朱红的巨树。
他大步行至近前,心念一动,指尖泛起淡淡金色光点,对着树皮就是一划,历时便有墨绿色树汁流出。他立即伸出两手掌接住,捧着喝了一大口,入口微甜,还有种草木的涩香。
每逢冬季,在飞禽走兽皆无踪的境况下,他便以此树汁充饥。这种白呙树汁不仅可以食用,更兼有凝神静气之效,对练功也大有裨益。不过极为罕见,在这种灵气充盈的地方,也才寥寥数十棵而已。
他又接着喝了几口,只觉胃里立刻充实不少,抹了抹嘴,正准备去饮几口山泉清清嘴里的涩味,忽听一声巨吼从背后骤然惊起,他也想不想,当即蹬腿纵身一跃,只见他原本站立的地方霎时间扑来一抹红色身影。
电光火石,一道赤金色自他掌中显现,轩辕剑已被他握在手中。他一剑劈下,金光乍现,带起一道灼灼剑芒,直指凶兽头顶。
那凶兽仰起巨头张开猩红大口,口中竟也缓缓汇聚血红色真元力,似是不惧,要与他争个高下。
一刹间,只听一声闷响,巨兽口中真元喷发而出,化成一道巨大洪流,将依儿整个身形瞬间吞没。
但那洪流中的金色光华却未减弱半分,依儿攻势不减,直直劈下,无坚不摧的金光闪耀不止,竟生生将这真元洪流破布般撕裂开。
那巨兽终于知道不敌,巨大的身躯顷刻间化成一道残影,须臾便蹿开数丈之外。
剑芒一斩而下,“轰隆”一声巨响,土石乱飞,地面竟被这一击砸出长长一条深不见底的壕沟。
单单一剑之力,便让这上古凶兽逃窜开了!依儿自己都有些惊讶,这三年来,他时常与这巨兽有些摩擦,但也是输多赢少,他只把它当成是练习的对象,不想这不知不觉间,他的轩辕剑法已然更上一层楼,威力相较以往,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看来终于能下山了!他老早便有意离开,只是每次走到半道总会被这巨兽截住,好像不打败它就不让走似的。说来也怪,别的珍兽一到冬季总会各自回巢长眠,偏偏这家伙一年四季都精神得很。他也试过御剑离开,但要命的是这家伙长着一对大翅膀也会飞,这叫人如何是好!为此依儿还着实郁闷了一段时间!
他负剑而立,望着那几丈外的巨兽,朗声道:“穷奇老兄!多谢这些年来相助!后会有期!”
那巨兽半俯身躯,口中低吼不停,背上羽翼扑腾扑腾地扇动,一双比拳头还大的瞳眼紧紧盯着他,也不知是何心思。依儿只当它是回应自己的道别了,当下御剑而起,眨眼便飞远了。
穷奇巨兽眼睁睁仰望着他渐渐便成小黑点,这次总算没有跟上阻拦,它也许是明白了,这个人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少年。
依儿一路急赶,如今三年之期将满,他也知道自己所剩时间不多了。这几年他在洞穴中想得最多的就是他出来后首先要去哪里。
如今他的思绪非常清晰,想要活命只有先寻到另外半块女娲石,但此事半点线索也没有,似女娲石这种上古神器,可遇而不可求。一般人也不会知其行踪。看起来,这件事只能听天由命,暂且搁置。
接下来是诛灭魔神蚩尤,此事虽是重中之重,亦只能暂时听之任之,魔神尚未现世,一切都不明了。即便已有端倪显现,他也不认为凭他现在三式的轩辕剑法能将之诛灭。
唯一一件有所迹象的,便是黑袍人之事了。此事看起来最容易,也掌握了一点线索,只要得知落日堡的位置,便极可能找到黑袍人。但是要从哪里得知落日堡呢?
他思绪转了转,忽然一个激灵,暮然想起两位前辈交给他的信物。
是了!落日堡既然是四大正派之一,无论多神秘,总归还是要与其他三派有所联络才是,既然如此,这三派中至少会有人知其位置。
他想了想,天极剑宗是不好再去了,他是个弃徒,去了也多半得不到好脸色。霓虹阁全是女弟子,他去恐怕多有不便,别被当成别有用心之人才好。剩下就只有逍遥谷了,这个倒没什么龃龉,可去得!
他当下心中一振,便立刻决定前往逍遥谷。
过得片刻,只见地面上一个方形轮廓渐渐进入视野,看起来比久岐城还大不少,他立刻飞身而下——这逍遥谷既然是四大门派一,名声自然响亮,要打听应是不难。
他绕着这大城上空盘旋了好几圈,好容易才找了处无人角落,收剑落地。经上次久岐城的教训,他这次索性直接飞落城中,免得又遭无故缉拿。
一眼望去,这座城楼阁林立,往来人流络绎不绝,人声鼎沸,连街道也比久岐城宽广大气许多。三年的山中生活,让他初一见这繁华之都,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不由心驰神迷,四下环顾,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般。
依儿沿路行来,却无意间瞧见几乎所有路过的行人都对他大有注目,那目中个个有鄙夷神色,甚至还有人偷偷对他指指点点,不禁令他诧异不已——难道自己有什么不妥么?
他不自觉低头瞟了一眼自身,登时恍悟了——他身上那件衣衫原本就被穷奇破了个胸口大洞,这几年在山中日夜修行损耗更甚,如今这件衣衫与其说是穿在身上,倒不如说是胡乱绞挂在身上,残破得难以蔽体,不忍直视,看起来简直比乞丐还乞丐。
看来须得寻个布庄打理一番才好,他暗自苦笑,以这身行头去跟人打听要事,只怕谁都懒得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