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黑袍人忽然笑道,“怎好让三位真人相送?”
天玑子拂袖一挥,目光凛凛:“放下均鸿剑,阁下尽可离去。”
黑袍人大笑:“反正此剑在你手中,也不过是凡铁一块,我今日取剑,也是顺应天理罢了。尔等何不欣然相赠,也好落个成全的美名。”
羽莲真人登时怒了:“大言不惭的小贼!凭你也妄想驾驭我正道之剑?简直狂妄可笑。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别逼我等动手。”
“动手?”黑袍人的笑声戛然而止,语调里却多了一分冰冷,“我要走,只怕你们谁也拦不住我,不过嘛……”
他转头望向一直没说话的仲演子:“听说你的推演之术修的精深不比,难道就没算到,古剑均鸿的最终得主便是区区在下么?”
仲演子一直在打量他,但却感受不到他身上有半点灵气,连样貌身形也模糊不清。想来她身上那件黑色长袍,是个能隔绝灵觉和隐藏本体的宝物,怪不得他能在众人丝毫未觉的情况下潜入宗内。他淡道:“推演之术并非万能,只能估摸大致走势,并不能算出诸般具体变动。但我亦不认为你能将古剑从这里带走,劝你就此打住,将剑留下,我们亦不会为难于你。”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黑袍人冷冷笑道,“你等三人皆已将《太虚剑典》修到了归真期,也算难得,特别是你。”他转头看向天玑子:“你这个掌门,已登归真期顶峰,离无为期的大成境界只差一步之遥,但可惜,就是这一步,让你多年来再无寸进,无法突破瓶颈,如今我倒想见识见识,你们到底有多少斤两。”
这次连仲演子都震惊了,此人居然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修为境界,这只能说明一点,此人的修为极有可能不在他们之下。若真是如此,他倒也真有狂妄的资本。不过如今是他面对的可是三人联手,就算他再怎么强,也不可能同时对付三人。
“狂妄小贼,那就先接我一剑罢!”说话间羽莲真人终于是按耐不住,先行出手了。只见一道极为精纯的苍白剑罡顷刻间绽放开来。归真期的剑罡,比神妙期强大了不知多少倍,感受着这破天一剑,所有人的心都在震动不止。
见她说动手就动手,黑袍人又是一声冷笑,毫无预兆地伸出一指,轻轻点在这道破空而来的剑罡上,那指尖似有莹莹宝光闪烁。一瞬间,剑罡像是遭受重击,不停震荡起来,下一刻,竟被无声无息地戳破,当场溃散消失了。
羽莲真人不禁悚然变色,她早先已看出此人并非等闲,这一剑虽然未用全力,但也动用了七成功力,竟然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的一指给化解了?怎么以前从来没听过修真界有这样一个强的离谱的人物?
其余二人看到这一幕,顿时也是惊骇得说不出话了。
天玑子眼见来人着实厉害,只怕现下已难以善了了,便也不再迟疑,准备出手。
他凝神聚气,手中法诀一捏,顿时周围空气动荡起来,滚滚气流翻涌不止,似有狂风巨浪即将来袭。
羽莲真人和仲演子见此状,连忙急急退了数丈之远,掌门真人出手的威力,他们都心知肚明,万不想被牵连卷入。
黑袍人仍然自信地立在远处,他只淡淡盯着天玑子,默然不动声色。身上的黑袍被狂风吹得咧咧飞扬,却仍未显出他半分身形样貌。
天玑子也静默不语,只是不断的聚气,聚气……看来他一出手便是极强的一招,定要让这张狂傲慢黑袍人知道知道,为何千百年来,天极剑宗一直稳居正道领袖的位置!
忽然,磅礴的呼啸声骤然惊起,他一掌缓缓推出,身后的空气翻涌着一旋,顷刻间便形成排山倒海的真气气浪,像一条无边无际的大河,巨大的浪潮层层叠叠,撼天动地地朝黑袍人扑压而去。
地面上的弟子们何曾见过这样的滔天一击,他们大概做梦都没梦到过,如此精纯,又如此巨量的太虚真气,毫无花俏,只是压倒性的纯粹力量,这黑袍人即便再强,只怕也要不妙了!
震惊与错愕交织着依儿的心,发展到这一步,他不由回想起过往之事,渐渐有种被欺骗的感觉。这黑袍人明明自己想夺取古剑均鸿,却事先假意叫他来竞争,是何道理?难道他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这个目的才诱导他进入剑宗的?是为了让他先来还探知门内虚实?但又觉得哪里不对,自己好像也没帮到他什么,这人修为这么高,似乎也并不需要自己帮什么忙。一连串的疑问,他怎么也想不通。但内心却忽然一阵没来由的惶恐和躁动。
黑袍人冷哼一声,依旧是一指点出,这次与先前又不同,那指尖有一点金色光华吞吐,下一刻,那光点忽的变大,却是化成一面一人高的圆形光幕,那光幕之中有金色线条交织交错,竟与依儿先前的光团有相似之处,不过他的光幕显然更加凝聚坚实千百倍。
真气巨浪瞬间便淹没了黑袍人小小的身躯,浪潮淼淼滚滚,与这横扫八方,气盖六合的气浪相比,他的光幕简直渺小得不值一提,眨眼间便被吞没无踪。
但天玑子的神情却是凝重无比,他长眉飘飘,犀利的眼神一刻都没离开过黑袍人消失的地方。
便在此时,他忽有一种异样之感,紧接着,便发现那真气浪潮之中,似有微微一点金光闪烁。忽然,光点骤然急涨,不断旋转,越来越大,竟成了一个半透明的球体。那黑袍人赫然伫立其中,庞大肆虐的气浪竟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归真期顶峰,也不过如此。”他淡淡开口,“到此为止罢。”
他忽然扬手一挥,真气巨浪瞬间崩塌,狂风呼啸声亦生生而止。天玑子当即大退数步,脸色顿时煞白,他长吸一口气,忙运起真气护体,才堪堪止住后退。
“你……”他愣在原处,面上满是不敢置信。身为天极剑宗掌门,他几十年来,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也从没这么狼狈过,“到底是谁?”
黑袍人将均鸿剑收入长袍中,再次失笑:“我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也玩够了,各位后会有期。”
“等等……”见他要走,天玑子顿时急了,下意识叫道。
黑袍人哪里听他的,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原处。
依儿只觉身旁一阵悸动,一转头,便发现黑袍人已立在他身边,他微微一愣,下意识唤了一声:“前辈……”
黑袍人呵呵一笑,道:“依儿小兄弟,多谢你的相助,否则我也不能这么轻易就潜入天极剑宗,各中种种,望自珍重,我去也!”话语未落,他身形一阵扭曲旋转,这次是彻底消失了。
依儿愣在原地,浑身冷汗涔涔而下,他没听懂黑袍人的话,也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似有一场天大祸事已降临到自己头上了。
“依师弟……你,你认识那人?”陆子游一直在他身边,自然也听到黑袍人说的话了。
依儿有些窘迫,一时不知该如何让开口。忽听唰地一声,三道人影落下,天玑子脸色铁青,恼怒之色溢于言表:“依儿,还不从实招来?”
依儿被他问的发懵,怔怔望着他,舌头和脑子里都在打结,糨糊一片,一句话也说不出。
沈烟儿伤好了大半,赶紧过来了:“师父,这其中定有些误会,还是从长……”
“住口!”天玑子厉声打断爱徒的话,显然已动了真怒,“我问你,你与那贼人原本就相识,对否?”
依儿茫然点头。
“我再问你,他潜入剑宗之事,你早已知道,对否?”
依儿又茫然点头。
陆子游立刻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见他被问的一愣一愣的,只知道承认,忙偷偷使劲扯他背后衣角。但却被天玑子狠狠瞪了一眼,他只好被迫收手,不敢再有动作。
“你与那贼子串通一气,利用大会之便,里应外合夺取古剑均鸿,是也不是?”
依儿总算反应过来,当即急道:“掌门明鉴,我没有里应外合,也不知道他要夺剑!”
天玑子怒不可遏:“事到如今你还承认?是要我动用门规才肯说么?”
一边的陵立忽然大叫起来:“果然被我说中了,此子与那妖人是一道,为祸我派。伤害于宝晨师弟的也是他,这下一切都明了了。真是狼子野心,着实可恨!”
到现在他还不忘把这件事拿出来添油加醋。
羽莲真人上前道:“掌门师兄,我看此事有些蹊跷,若依儿真与那贼子是同伙,他方才为何不将他一道带走?这于理说不通。而且他临走时说那句话也完全没必要,似是故意为之,好叫我们以为依儿与他是一伙。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这孩子先前还不顾自身安危冲上台搭救沈师侄,可见其秉性纯良,不似与那人是一丘之貉。”
仲演子沉吟道:“他先前无意间叫了那人一声前辈,他与之事先相识确实不假。不过以那人实力,他要夺剑,即便合我三人之力也难以阻止,他犯不着需要一个归元期的弟子相助才是。”
天玑子怒意稍缓,他长叹一声,徐徐道:“古剑均鸿在我眼前生生被夺,我真是愧对列祖列宗!此事若传扬出去,叫我剑宗今后如何在正道中立足!”
众人皆一时无语。
“罢了罢了!”他看着身前这个小弟子,眼里怒意却是全消了,只剩下满面的无奈与伤怀,“此事终与你脱不了干系,但此时怪罪你也无济于事。不过剑宗也无法再留你,看在羽莲师妹和仲演子师弟为你说情的份上,便不废去你修为了。你回正阳宫收拾一下,即刻便下山罢。”
这是要将他逐出师门么?
依儿呆呆站着,心下一时间似有动荡,又似惘然。他只呆立着,默然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