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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最孤独的人

上网搜索羽篷这个名字,长相,住址,身份,年龄,全都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资料,也就等于说没有这个人。世界上六十亿人,或许都没有一个叫这个名字的人。

羽这个姓氏,本来就已经很少见了,还不要说再搭上篷这么个比较生僻的字。

景小凡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靠在网吧的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

刚才,就在他从那位师兄口中听到羽篷这个名字的瞬间,心中没由来地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然后意识就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朦胧之中,再醒来时,就已经坐在平时经常去的网吧里了。

景小凡连忙拿出手机看时间,发现时间竟然是2010年,他居然回到了两年前。

即便是以景小凡的平静,也不由感到有点惊奇,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本来重生就已经够离谱了,他倒好,先是重生到异世界,待了还不到十分钟,地皮都还没踩热乎,一下子又重生到两年前的自己身上,还能再离谱点?

不过他到底不是别人,而是景小凡,马上就平静下来。不管这一切如何离奇,活着总是件好事,而且如果现在就去医院检查和医治,他肯定不会再因为癌症而在两年后死去。

他现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有没有可能自己还会回到那个世界,自己的意识还会回到那个名叫羽篷的人的身体里,因为基本上任何事发生都有理由和原因。

他想了想,于是在百度上搜索羽篷这个名字,虽然觉得多半不会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但还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姑且一试,结果也正如他所料。

他正准备关闭网页的时候,突然发现最下面的一个链接是一部小说,羽篷这个名字正好是里面的关键字。

他心头一动,点了进去。

这是一本名叫《世界由我拯救》的网络小说,景小凡看到这个名字,不由心想:这作者,一本玄幻小说居然取个这么骚包的名字。

突然他愣了愣,想到羽篷这个名字,谐音为“雨棚”,也是个挺骚包的名字。

他摇了摇头,继续看下去,看到作者的名字,他又愣了一下。

这是一部玄幻小说,主角名字恰好就是羽篷,而作者的名字居然叫景小凡dre。

景小凡在电脑前,微微皱了皱眉,继续看了下去。

这部网络小说作者总共只写了九章,就宣告太监(网络小说写到一半不写了的行为,尤其为读者所痛恨,故被网友们戏称为太监),最后一章的发布日期是去年的12月21日。

前九章讲述的是羽篷的身世,小时候发生了怎样的变故,又是怎样拜入悟剑门,以及在悟剑门怎样生活的故事。

而在第九章的最后,也就是发布的最后一个章节的最后一点剧情,正好是羽篷在白虹广场上不小心和师兄们走失,看着远处发呆的时候,一个名叫王元意的年轻弟子上来和他打招呼的情节。

景小凡看着屏幕上的那些文字,忽然觉得脑子有些乱,像是纠成了一团乱麻。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自从自己死后,这几十分钟内发生的这一连串事情,实在是太不可思议,根本无法从已知的任何科学范畴进行解释。

不过他转念一想,觉得也很正常,重生这件事本身就不科学。

坐了一会儿,觉得继续待在这里,看着电脑屏幕,也不会有任何作用,于是他下机离开网吧回了家。

回到家里,一切都还是那么熟悉。

这时候的他应该是十六岁,在读高二,爸妈正在闹矛盾,而且景小凡知道,再过两个多月,就是他们离婚的日子。

他们离婚那天,下午放学的时间,景平给他打电话,说有事情跟他说,景小凡跟同学借了张校牌(一般高中住校生没有校牌,周末才能进出学校,而通校生则可持校牌每天进出。)就匆匆跑了出来,然后得知了父母离婚的消息。

那天景平和方红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了很多话,问他以后愿意跟着哪一边,还叮嘱他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而影响学习,说有些大人之间的事情小孩子不懂。

但景小凡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他们觉得景小凡是孩子,其实在景小凡眼里,他们才是孩子,而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和他们一样。

这并不是什么贬义,而是景小凡非常客观的认知。他从小就很清楚自己与别人不太一样。

人们会为一些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事而兴奋,狂喜,悲伤,甚至是愤怒。

人们很容易因为得到而高兴,很容易因为失去而悲伤,这在景小凡看来是很神奇的事。因为世上的任何东西,从得到的那一天起,你就应该想到将来会有失去的那一刻,所以在拥有的这段长久的时间里,应该早就已经做好接受这个结果的准备。

人们很脆弱,很容易在突发的事件面前手足无措,失去冷静和理智,甚至身心崩溃,这在景小凡看来,同样难以想象。因为无论面对任何事,恐惧,惊讶,愤怒,惊慌,这些情绪都没有任何作用,只有冷静和理智的分析,才能最终解决一切。

人们会因为很多事情而惊讶,这是景小凡觉得最奇怪的。因为在他看来,世间万物本就瞬息万变,都是很平常的事情,所以无论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都在意料之中,根本不值得惊讶,也没有惊讶的必要。

起初景小凡以为世上的人都跟他一样,但后来他发现不是,在大概九岁的时候,他看着天空的时候就几乎不再思考,只是静静看着,什么也不想,因为该想的他都已想明白,世上已没有什么需要他去想的了。

他在九岁的时候就已经成长到了终点,而其他人却不是这样。

人们一生都在不断经历,不断学习,不断成长,而他却没有这样的过程,一切已经发生的,正在发生的,以及将要发生的,都无法让他再有任何感悟,任何成长,也不会再让他的思想发生任何改变,这样的一生,仿佛是无聊透顶,这样的世界,仿佛是一成不变,那时候景小凡觉得人生还真是无趣。

正因为这样,他很少与别人说话,平常也懒得与人打交道,刻意攀交情。

他很孤独。

尽管这世上有六十亿人存在,但他有时却感觉只有自己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

景小凡躺在床上想了半天,这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想跑题了,莫名的心情有一点不是太好,不是因为想起过去,而是因为眼前的难题。

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这么棘手的事情了,世人眼中的大多数难题在他看来都是很容易解决的。

之所以容易解决,并不是因为他家里有多少钱,能使小鬼推磨,也不是因为他爸爸是高官,手眼通天,仅仅只是因为看问题的角度而已。

景小凡觉得,其实人这一生大多数烦恼都是自找的,真正非烦恼不可的烦恼其实非常之少,庸人自扰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简单点说,看开了,放下了,就快乐,看不开,放不下,就不快乐,而景小凡恰好能把世上绝大多数的事都看开和放下。

但也正因为看开的事太多,所以他反倒不怎么快乐,只剩下了平静。

景小凡翻身下床,跑上楼顶天台,轻车熟路地到天台边缘以往的位置坐下,静静地看着天边的夕阳。

景小凡活到现在,空闲的时候,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这样度过的。同学们三五成群在饭店吃饭喝酒的时候,一群人在KTV嗨歌疯狂的时候,他坐在这里。

妈妈坐在茶馆打麻将的时候,爸爸在外辛苦打工的时候,他坐在这里。

大老板们在谈几千万的合同的时候,小职员在电脑编辑文件,整理数据表格,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坐在这里。

公交车司机开着最后一班车的时候,服装店里顾客跟老板斗智斗勇,喊价砍价的时候,他坐在这里。

新人在亲朋好友,满堂宾客的祝福声中结为连理的时候,来往的车流被堵在三环以外,水泄不通,司机们急得跳脚的时候,他坐在这里。

一个瞬间里,他可以想象这世上发生的所有事,无论发生任何事,他就在这里,日复一日地注视着这个世界,平静地看着夕阳一点点下沉,看着整个世界逐渐陷入黑暗。

从九岁起,景小凡就是这样。

但这一次遇到的问题是前所未有的,因为这是完全脱离了现实的,不可思议的奇事。

景小凡坐着看了一会儿夕阳,心情完全平静下来。他想,虽然这一系列发生的事情处处透着诡异,而且完全无法解释,但自己还活着,就说明不一定是坏的变化,既然毫无头绪,自己想得再多也无济于事,倒不如什么也不想,顺其自然的好。

而且反正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想通这些,景小凡一下子轻松很多,坐在天台上,感受着轻风拂面,带着丝丝凉爽,十分惬意。

要是一般人在短短的几十分钟里经历了死亡,重生,转换时空再重生的这个过程,再坐在这里看夕阳多半会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但景小凡完全不会,想通了事情的关键,他只觉得心中一片平静。

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晚上和爸爸在家随便吃了点晚饭,穿着单衣出去散了会步,去网吧打了两把lol,就回家早早地睡觉了。

这一觉睡去,又不知是何年何月。

命运的巨轮再次开始悄然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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