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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奶奶一边说,一边拍拍海蒂光圆的小脸蛋儿。“这里好美啊,是不是,克拉拉?”克拉拉正四处欣赏,她被深深迷住了。这么美丽的景色,她之前从未看见过,更没有想象过。“是啊,太美了!太美了!”克拉拉不住地喊。“我从来不知道竟然有这么美丽的地方!奶奶,我真想一辈子待在这里!”

这时,爷爷将轮椅推了过来,从篮子里拿出几件围巾平铺在上面,接着走到轿子旁。

“小姑娘还是坐到椅子上去吧,这轿子太硬了。”之后不用别人帮忙,爷爷就用有力的胳膊将克拉拉从铺着干草的轿子上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到柔软的轮椅上。然后把脚垫摆了摆,这样可以让她舒服些。这熟练的动作像是曾经护理过手脚不便的病人,细心周到。奶奶见了很吃惊。

“咦,大叔,”奶奶忍不住问,“您是从哪儿学到这些本领的?真想让那些护士也去学学。您怎么会懂这个呀?”

阿鲁姆大叔微笑了一下。“谈不上学习,只是一些经验罢了。”

爷爷的微笑中有些许忧伤。他想起一张痛苦的脸,是很久之前他在部队时的队长。他也是身体残疾,手脚不能动,只能坐轮椅。在叙利亚的一次激战后,爷爷发现他倒在地上,就背他回了部队。从那以后,爷爷一直照顾他,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此时此刻,那个军官病瘫的样子仿佛还在爷爷眼前。他觉得他现在该做的,就是想尽方法让生病的克拉拉舒服一点。

小屋、枞树和高耸的灰色岩石都笼罩在蔚蓝的天空下,万里无云。这里的每一处景物都深深地吸引着克拉拉,她怎么看也看不腻。

“啊,海蒂,如果我能跟你一起绕着小屋、大树跑,那该多好啊!”克拉拉满怀希望地说,“其实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我多想跟你一起四处看看!”

干爽的草地上,海蒂费力地推动着轮椅,好不容易才把轮椅推到树下。克拉拉从没见过如此笔直挺拔的老枞树,又粗又长的树枝上长满茂盛的绿叶几乎要垂到地上。

奶奶在孩子们后面,这时也停下来,看着大树惊叹。这些郁郁葱葱的老树上有种说不出的伟岸。树枝向蓝天上舒展着,哗哗响着;树干高大挺拔,好像柱子似的支撑着繁茂的枝叶,记载着阿鲁姆长远的岁月。这些老树在山头上矗立这么多年,俯瞰着山谷。谷里人来人往,世事变幻--一直屹立不变的,唯有这些老树。

奶奶正思索着,海蒂推着轮椅来到山羊棚前。她打开那扇小门,以便克拉拉能够看清楚里面。可惜羊儿们不在,棚子里空荡荡的。克拉拉遗憾地说着:

“奶奶,如果我们能等到天鹅、小熊,或者别的山羊和贝塔他们回来多好啊!那么早回去,就什么都见不到了。那多没意思啊!”

“好孩子,有如此的美景让你欣赏要懂得知足啊,遇不到的东西不要强求了。”

奶奶边说边跟着轮椅走。“看,花儿!”克拉拉喊起来,“好大一片美丽的红花!还有蓝色的吊钟草,它们都点头呢!我好想跑去采一大把!”海蒂赶忙跑去,抱了一大捧花回来。“可是,这都不算漂亮的呢,克拉拉。”然后,海蒂把花束放到她朋友的腿上。“这要是到了牧场,你更会大吃一惊的。那边的花儿种类特别多,蓝色的吊钟草开满了整个山坡;同时还有很多黄色的柳兰,美极了,大地仿佛一片金灿灿的黄金。有的花瓣特别大,爷爷叫它‘太阳的眼睛’,有种花脑袋圆圆的,是褐色的,味儿很香呢。往旁边一坐就不想起来了。”

海蒂说着,眼睛一闪一闪的,她也想去看看那些花了。克拉拉也想象着,柔和的眼睛里充满了同海蒂一样热切的向往。

“奶奶,我今后也可以去吗?您感觉那儿太高,是吗?”克拉拉很想去啊,“唉,海蒂,如果我也会走路,哪儿都能去,该有多好啊!”

“我可以推你去呀。”海蒂安慰她说,为了证明她可以,她用力把轮椅转了一下。这一下,轮椅差点儿滚下山去,多亏奶奶一把扶住了。她们在枞树下说话时,爷爷可没闲着。他在屋前的长椅旁摆好桌子、椅子,午饭也亲手准备好了。在小屋里,木托吊着铁锅架在火上。过了一会儿,爷爷将饭菜端上桌,大家愉快地开饭了。奶奶很喜欢这个低头就能看见广阔谷地、抬头能看见万里晴空的大餐厅。每当柔和的风微微拂过,枞树便哗哗作响,仿佛是庆典上的午餐音乐。

“我还是头一回如此惬意地吃午饭,真是太棒了!”奶奶不停地赞叹。她突然吃了一惊,说:“啊,克拉拉,这已经是你吃的第二片奶酪了?”的确,克拉拉在面包上已经放了第二片奶酪。“是的,奶奶,真的是太好吃了,比拉加兹的一切饭菜都美味。”“喜欢就多吃些,多吃些!”阿鲁姆大叔开心地说,“这么美的景色,厨子技术再差,饭菜也仍然会香的。”这是一顿开心的午饭,奶奶和阿鲁姆大叔很谈得来,而且越聊越开心。无论对人对事还是对社会的看法总是一致的,好像真的有很多年的交情。不知不觉,时间溜得真快。奶奶无意瞟了西边一眼,忙说:“克拉拉,得准备回去了。太阳马上落山啦,马和轿子就要来了。”

克拉拉一听,快乐的脸上现出了懊丧。她恳求地说:“奶奶,再多待几个钟头吧!我都没看到屋子里什么样,还有海蒂的床呢。要是一直不黑该多好!”

“恐怕没时间了。”虽然奶奶这么说,不过她也想看看这屋子。于是几个人赶紧离开桌子。爷爷稳稳地推着克拉拉的轮椅直到门口,不过椅子太宽,没办法进门,爷爷想了下,用强壮的胳膊把克拉拉抱进小屋。

奶奶认真地打量着屋里的布置,很是佩服这里居然这么干净,井井有条。

“海蒂,那边是你的床吧?”奶奶一边问一边麻利地爬上放干草的阁楼。“好香啊。睡在这儿,一定能把精神养得足足的。”奶奶从窗户向外看。爷爷随后将克拉拉抱了上来。接着海蒂也蹦跳着跑上来。

大家一起围在干草做成的美丽大床旁边。奶奶陷入沉思,偶尔深吸几口新晒的干草的淡香。克拉拉毕竟是克拉拉,海蒂的这张床完全吸引住了她。

“呀,海蒂,好舒服的地方呀!躺着就可以看见天空,还能闻到这么好闻的清香,能听见外面枞树的歌声。我还从没看到过这么舒服、这么有趣的卧室呢!”

阿鲁姆大叔看着奶奶说:“我有个想法,如果您相信我,没意见的话,可以让孩子在这儿住些日子,我想她会渐渐壮实起来的。您带来了这么多毛毯,我可以给她做一个特别软和的大床。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孩子的,请您放心。”

克拉拉和海蒂听了,就像从笼里飞出的小鸟一样,欢呼起来。奶奶也开心地笑了。

“啊,大叔,您真是太好了!”奶奶说着,“我心里正琢磨着,如果孩子留在这儿,肯定会长得结结实实的。不过她需要人照看,会给您添麻烦的,所以,实在不好意思主动跟您开口。真是太感谢您了,谢谢您,大叔!”

奶奶反复握了握爷爷的手。爷爷也非常高兴。阿鲁姆大叔马上准备起来了,先抱着克拉拉到屋外的轮椅上。海蒂紧跟着出来,真是说不出的开心。爷爷抱起那叠毯子和围巾,笑着说:“这就像冬天要去打仗,不过,现在刚好帮了大忙。”“大叔,”奶奶走过来说,“最重要的是预防一旦出点儿意外。多亏了您,没刮风、没淋雨,顺顺利利到达山顶,真要谢谢上帝。幸亏事先有准备,您看,现在都用上了。”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上小阁楼,将毯子铺开,一层层厚厚地摊开在床上。最后那张床看上去像一座小城堡。

“好了,干草这样就扎不过来了吧。”奶奶说着还用手到处按按,真是又软又结实的“城墙”,无论如何干草是穿不透的。奶奶很满意地走下阁楼,来到孩子们身边。两个小姑娘正坐在一块儿,满脸开心地计划着克拉拉在阿鲁姆每天做些什么。不过,克拉拉能待多久呢?奶奶刚下来她们就赶紧问,奶奶觉得应该先问一下爷爷的意见。正好这时爷爷来了,说过四个礼拜就可以看出阿鲁姆的空气是否有益于克拉拉的身体。孩子们一听又开心起来。没想到她们可以一起待上这么久。

这时,向导、马儿、脚夫和轿子正朝山上走来。奶奶叫轿子回去了。奶奶要上马时,克拉拉开心地喊叫道:

“奶奶,您以后还会再来是吗?可以常常上山来看我们吗?海蒂,这一切多美好啊!”

这一天,海蒂的世界里充满了称心如意的事。她高兴得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儿蹦跳着,来表达她的开心。

奶奶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阿鲁姆大叔熟练地牵着缰绳拉它下山。奶奶一直说不要他送,爷爷也不听。说骑马走这么陡的坡太危险,一定要把她送到德尔芙里。

到了德尔芙里,奶奶不愿意一个人住在这么冷清的村子里,就决定先回拉加兹,然后再从那儿去阿鲁姆。

在爷爷还没回来的时候,贝塔赶着羊群下山来了。山羊们一见海蒂,全围拢过来。没一会儿,坐在轮椅上的克拉拉和海蒂一起被围在中央。山羊们你挤我,我挤你,使足劲儿朝前看。海蒂挨个叫每只羊,把它们介绍给客人。

克拉拉一会儿就认识了活泼的阿特立、可爱的小雪、爷爷那对干净体面的羊儿以及其他的羊儿,就连土耳其大汉她也认识了。这是她一直希望的,不过贝塔一直在旁边站着、绷着脸,不高兴地看着开心的克拉拉。

最后,两人愉快地冲他喊:“贝塔,晚安!”

贝塔理也不理,好像想把空气给劈成两半似的,狠狠地甩甩鞭子,飞奔下山,结果他的小兵们也全跟了上去。

克拉拉今天在阿鲁姆一饱眼福,看到许多美丽有趣的东西,该好好回味回味了。

她被抱上阁楼,躺在舒适的床上,海蒂也一下钻进来。克拉拉从开着的窗户望见天上闪亮的星星,她高兴地喊:

“啊,海蒂,快看啊!好像坐车飞到了天上!”

“是啊。克拉拉,你知道星星为什么那么开心地眨眼睛吗?”海蒂问。

“不知道,什么原因呢?”“上帝想着我们,都安排好了一切,星星在天上看得一清二楚。一切都会变好的,我们不需要担心。所以星星也很高兴,眨呀眨的,好像在说:不要难过,要像我一样快乐!不过,克拉拉,你不要忘了祷告。祈求上帝在给世界带来美满的时候,也会记起我们的愿望,让我们能安心,没有烦恼。”

于是两个人又坐了起来,做了祷告。不一会儿,海蒂枕着自己的小胳膊很快睡着了。克拉拉却一直不能入睡。要知道,这可是她第一次躺在洒满星光的床上。

克拉拉几乎没看到过星星。因为她晚上从没出去过,还不等星星出来房间的窗户就拉上了厚窗帘。现在她只要一闭眼,就忍不住又想睁开,看看海蒂说的两颗大星星是不是还在那样有趣地闪着。她一次又一次睁开眼,无论如何也看不够这闪亮的繁星。望着望着,终于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不过在梦中她看见的依然是那两颗大星星在向她眨眼。

八在阿鲁姆山上

太阳刚刚从山上露头,就将金色的光辉洒在小屋上和下面的山谷里。像往常一样,阿鲁姆大叔凝望着山间的薄雾散去,四周的景物似乎越来越清楚,一切好像在微亮的天光中渐渐醒来。

天上薄薄的云彩渐渐亮起来了。很快,太阳终于高高升起,将金光洒向岩石、森林、山坡。

爷爷回到屋里,轻手轻脚地爬上阁楼,这时克拉拉正好醒来。从圆窗户射进来的阳光让她很是惊奇。阳光闪闪烁烁的,像是在她床上跳舞。克拉拉恍惚了,她不知道眼前看到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最后,她才发现睡在她旁边的海蒂,而且听到爷爷和蔼可亲的声音。

“睡得怎么样?昨天累了吧?”克拉拉说她一点儿都不累,而且一觉就睡到大天亮。爷爷听了非常高兴,马上动手给她穿衣服,又细心又周到,让人看了还以为他的老本行就是护理生病的小孩呢。

海蒂一睁眼,就看见爷爷正抱着克拉拉下梯子,克拉拉已经穿好衣服了,她吃了一惊,心想:我也得赶快下去。她麻利地把衣服穿好,爬下梯子,跑到屋外。但一看爷爷,不觉惊呆了。

原来,昨晚,孩子们睡觉后,爷爷一直在想,怎么才能从小屋的窄门里把那么宽的轮椅搬进来。终于,爷爷想出了个好办法。今天一早,他就把屋后的仓房上的两块大木板拆下来,这样就有了个大出口,把轮椅推进屋里后,再把木板安回原处,但是不把它钉死,以便随时拆卸。

海蒂跑出屋子时,克拉拉刚被爷爷放到轮椅上,然后爷爷拆下木板,将轮椅从仓房推到外面,推到灿烂的阳光里。爷爷将轮椅放在院子中间,就朝羊棚走去。海蒂也跑过去找克拉拉。

清爽的晨风轻拂着孩子们的脸,带着一阵枞树叶的香味,跟早晨新鲜的空气融为一体。克拉拉深吸一口气,靠在轮椅上,感觉真是好极了。

这是克拉拉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广阔的大自然里呼吸清晨新鲜的空气。她觉得四周满是鲜灵清爽的气息,连呼吸都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而且这里是在高山上,烈日没有了,只有阳光柔和而又温暖地照着她的小手和她脚下的土地。山上的生活竟是这么美妙,她完全没有想到!

“啊,海蒂,我好希望能永远永远和你住在这儿!”克拉拉边说,边四处瞧瞧望望,完全陶醉在这儿的空气和阳光里。“你瞧,我没说错吧,爷爷的小屋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地方!”海蒂美滋滋地回答。这时,山羊棚里的爷爷出来了,他端着两碗鲜奶。那鲜奶雪白雪白的,还冒着泡沫,给克拉拉和海蒂一人一碗。“鲜奶对你身体很有好处的。”爷爷冲克拉拉点点头说,“这是刚从天鹅身上挤的奶,对身体可好了。来,喝吧,不要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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