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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1944年2月3日星期四

亲爱的凯蒂:

在这个国家,反攻的消息传播得沸沸扬扬。如果你在的话,一方面你可能会像我一样觉得应该做好充分的准备,可另一方面你可能会为我们的大惊小怪而感到好笑。谁知道呢?说不定什么事都没发生。

各大报刊都登满了关于反攻的报道,说什么“如果英国人登陆荷兰,德国人会倾尽全力来守卫这个国家,如果必要时,他们会求助洪水”。这些都快把人逼疯了。同时,德国人还发行了大量的荷兰地图,在这些地图上面清晰地标注了荷兰可能会被水淹没的地区,其中包括阿姆斯特丹的大部分地区。所以我们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果街上的水上升至一米,那我们怎么办?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回答。

“既然不能走路和骑车,我们就只好蹚着水过了。”“犯不着啊,我们可以尝试游泳啊。我们可以把泳衣穿上,把泳帽戴上,尽量游在水底,这样就没有谁会认出我们是犹太人了。”“噢,说的真是废话!我倒真想看看女士们怎么游泳,耗子不过来咬她们的大腿才怪!”(说这话的当然是位男士,就是嗓门儿扯得最大的那个!)“我们是无法离开这栋房子的,大水一来,仓库肯定会塌的,它已经摇摇晃晃了。”

“大伙儿们都听着,先别急着开玩笑,我们还是先想想办法弄条船来。”“何必呢!我有更好的替代品。我们可以每个人从阁楼里抱一个木箱,然后用汤勺当桨!”“我还是踩高跷好了,我年轻的时候可是个高手呢。”

“亨克·凡·森腾肯定不需要,他肯定会让他太太背着他的,再让他太太踩着高跷。”

你现在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凯蒂?这些闲聊的确很好笑,但事实却完全相反。对于可能到来的反攻,我们的第二个问题就是:要是德国人疏散阿姆斯特丹市民,我们又该怎么做?“也离开这座城市,尽量先给自己化化装。”“不走,无论发生什么,待着别动!最好的办法就是留在这里!德国人完全有办法把所有人赶到德国去,谁到那里谁就得死。”“当然了,我们应该留在这儿,这里就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我们会设法把库菲尔斯一家接过来。还要想办法弄一麻袋细刨花,这样我们就能睡在地板上了。现在就让梅爱朴和库菲尔斯开始带些毯子到我们这儿来吧。”

“除了我们现有的60磅粮食以外,还要再采购一些玉米。可以让亨克为我们再去弄一些豌豆和大豆。目前房子里大概有60磅大豆和10磅豌豆。不要忘了我们还有50斤蔬菜呢。”“妈妈,请您跟我们说说别的食物还有多少?”

“还有10斤鱼,40斤牛奶,20斤奶粉,3瓶沙拉油,4罐黄油,4罐肉,2瓶带柳条盖的草莓,2瓶果汁,20瓶番茄,10磅燕麦,8磅大米,就这些了。”“看来我们的储备还挺充足,但我们还会有客人过来,每周都要从储备里拿出东西,这样一想我们的需求就更多了。房子里有充足的煤炭、柴火和蜡烛。我们得赶紧多做一些可以藏在衣服里面的小钱袋子,以防逃跑的时候可以随身带钱。”“我们得列出个清单,把需要带走的重要物件列出来,一旦真要逃跑的话,就应该提前把包裹收拾好。如果情况危急,我们还可以安排两个人放哨,一个在前门,一个在房后的阁楼上。真是的,如果连水、电和煤气都没有的话,准备再多的食物又有何用呢?”

“那我们用火炉子煮啊。水可以过滤后再烧开。那些大的柳条罐清洗干净就可以用来盛水。”

一天下来我听到的只是这些内容,除了反攻就是反攻,要不就是没完没了地争执,什么饥荒啊、死亡啊、轰炸啊、消防员啊、睡袋啊、犹太人的救济券啊、毒气啊,诸如此类。没一样让人高兴的。“密室”里的男士们发出了直率的警告,以下是他们与亨克之间的一番对话:

“密室”:“我们最担心的是,假如德国人撤退,会把全部居民带走的。”亨克:“不可能的,他们根本就没有足够的火车。”

“密室”:“火车?你真以为他们会用火车来载我们这些居民吗?别做梦了。他们有的是‘两脚马’呢。”(杜塞尔总喜欢这样说)亨克:“我才不信哩,你们太悲观了。他们带着所有人一起走又有什么好处呢?”“密室”:“你不记得戈培尔说过的话啦?‘如果我们撤退,就会把身后所有的殖民地的大门关闭’?”亨克:“这话他们也讲得不少啦。”

“密室”:“你认为德国人做不出吗?他们会讲仁慈吗?他们的看法是,‘如果我们要跌下地狱,那么被我们控制的每个人都要和我们一起跌下去’。”

亨克:“这话还是去跟海军说吧,我才不相信!”“密室”:“可事情总是这样的,直到大难临头了才会觉悟。”亨克:“但这一切你们也不能确定,你们只是在想象。”

“密室”:“这都是我们的亲身经历,先是在德国,然后在这里。俄国那边会怎么样呢?”

亨克:“你不能只谈论犹太人。我看没有人知道俄国那边的情况。英国人和俄国人肯定是为了宣传才夸大其词的,像德国人一样。”

“密室”:“不是吧,英国人的报道向来追求真实。即使他们的报道有点儿夸张,事实也确实很糟糕。你不能否认,在波兰和俄国已有数千万和平爱好者都被杀死了或毒死了。”

更多的谈话内容我就不跟你说了。我一直没出声,也不在意这些不安的骚动。现在的我已不太在乎生死了。这个世界即使没有我,也照常运转。要发生始终会发生,想要阻止也是白费力气。

我祈求好运,专心工作,只愿最后一切都能够变好。

你的,安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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